266、對話

　　時間稍微往前，就在大神官一進入神之墓的時候。

　　「為什麼會覺得……你能殺得了我呢？」

　　權杖內，傳來一聲輕嘆。

　　隨即，一道無形的光華從權杖中飛了出來，化作了武天模樣的虛影。

　　虛影回頭看了一眼。

　　大神官「擊敗」武天後，已恢復了往日的從容。

　　他借助天使之王賜予的權杖，進來了這既不屬於廢墟宇宙也不屬於天使宇宙、徘徊在龍珠次元邊緣角落裡的神之墓，正在與守墓的天使交談。

　　對於從手中權杖裡飛出的虛影，大神官全然看不見。

　　武天不想要他看見，他就看不見。

　　就像是之前，武天好好地就在第七宇宙的地球待著，可任憑大神官怎樣搜查、推算，也找不到他的所在，彷彿武天本就不存在一樣。

　　「跟你，連戰鬥都談不上。」

　　「只是乏味地等待罷了。」

　　武天收回了視線，轉而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特殊的地方，「總算，你也沒有叫我失望。」

　　這個由遠古諸神之戰的勝利者、天使一族的王，安吉莉亞親手打造的墳墓。

　　用來安放這個世界上屬性最奇特、最神秘、也最接近世界本源的物質——真神的神性。

　　武天早就猜到有這麼個地方存在。

　　在參悟龍珠次元的因果律的最後階段，武天很想去看看，曾經的龍珠次元的那些真神們，他們從因果律中收穫了什麼。

　　如果一個次元宇宙的本源——因果律——是一堆加密的源代碼數據，那麼真神們就相當於是一個個自我編譯好的超級程序；如果因果律是一堆文字庫，那麼真神們從中領悟的神性，就是從這個文字庫裡提取相應的文字，從而寫就的一本本書籍。

　　而武天，已將自身的存在，從「程序」、「書籍」的級別中提升了，也就是他曾寫給海瑟薇看的「與天同齊」境界。

　　但只是這樣，是不夠的。

　　武天還要將腳下的路走完。

　　他從很早之前——大概是從第一次靠自身的意志，回到「真實地球」後——就開始向龍珠次元以外的次元宇宙滲透。

　　首先，是忍者次元，而後是其他從未涉足過的次元……

　　留在龍珠次元的，只是武天的主要自我意識的一道化身而已，憑著對龍珠次元的因果律的參悟，他以元氣捏造了身體。

　　可隨著對龍珠次元因果律的深入，武天也碰到了瓶頸。

　　「髒石頭」，安吉莉亞曾用來竊取武天這個穿越者心門的道具，就是以龍珠次元的諸多真神的神性祭煉而成的。

　　武天當初捏碎這塊石頭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這一點。

　　他帶著菈菈到處尋找類似歌吼族「禁地」的空間，就是要驗證自己的這個猜想，而在沙拉達星球上的事情也證明了，他猜測的並沒有錯。

　　安吉莉亞將她擊敗的所有真神殘存的神性之火保留了下來，她開闢的天使宇宙體系，不止是故意用來誘使卡維希爾朝己方「送人頭」，另一方面，也是安吉莉亞用來試驗真神殘靈的用處的巨大實驗室，用來自我修行的巨大修行道場。

　　十二宇宙，或者說最初的十八宇宙中，到處都是安吉莉亞利用真神殘靈不止的「禁地」，勾連在一起，輔助安吉莉亞參悟這個次元。

　　至於「髒石頭」，很有可能只是在這過程中的一個副產物罷了。

　　「不過，你能將這座大墓藏在這裡，藏得連現在的我都很難找到！還需要我花費心思，一步一步，讓你的代言人放鬆警惕，才將我帶到這裡。安吉莉亞，能做到這一步的你……」武天也不得不感嘆，「離最後一步，已經很近了。或許即使沒有我這個其他次元的外來者的出現，你最終也能突破自我意識，超出龍珠次元這個小小的池塘，窺見外面的無盡次元。」

　　「你了不起，很了不起。」

　　他看了看這最底層的那從卡維希爾宇宙潛入過來又被全王滅殺的六個真神。

　　這六個，比之這座大墓中的其他完整真神的殘靈，本質上就欠缺了不少。他們與當初的武天一樣，也是距離圓滿的真神還差了半步——想必卡維希爾最初也是靠著「去對面的宇宙才能補完神性」這一點來說動他們的。

　　他們連作為守墓人的天使都沒有，大概是被視為殘次品放在了這裡，反倒為天使們守起了墓。

　　「我原以為會認為你們可悲、可嘆，但事實上……在如今的我眼中，這些真神、天使……死了的也好，活著的也好，都沒什麼分別。」

　　武天不再停留，他飛速深入這座巨大的神墓。

　　一個個氣質獨特的真神的殘靈……

　　對於這些遠古戰敗的真神殘存的神性之光，安吉莉亞為他們在神墓裡開闢了一個個摺疊的空間，用來安置。

　　每一個摺疊空間裡，都有一個天使看守。

　　「黑暗……我是黑暗魔王……」

　　一團漆黑無比的黯淡人影，飄浮在冰天雪地的摺疊空間之中，從中斷斷續續地傳出模糊的意念。

　　「是，是，黑暗魔王先生……」負責看守的天使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我已經聽您念叨了幾萬年了，倒是來證明一下呀？」

　　這是一個小女孩模樣的天使，她在黑暗真神的殘靈附近，用法術構築了一個懸空的平台，放著一張小桌，一條軟塌，溫了一杯熱茶，不像是在監守，倒像是在度假。她擺弄著手中的權杖，津津有味地透過權杖頂端的水晶球，遍覽十二宇宙的諸多趣事。

　　因為他們這些監守神墓的天使不屬於十二宇宙系統，所以不會因為平行宇宙的分裂而分裂。同時，他們也有權限通過權杖察看不同平行宇宙中的情況。

　　此刻，少女天使就在通過權杖觀看「未來」平行宇宙中的芭朵斯。

　　「芭朵斯這女人，果然還是那麼感性啊，這次全王抹掉兩個平行時空，她不知道又要傷感多長時間。」她嘻嘻笑著，捧杯輕抿，「不過是讓平行分裂體重回到本體之中而已，有什麼好多想的？真是個傻瓜。」

　　而此刻，一道虛影就站在她邊上。

　　武天就站在此處，少女天使與大神官一樣，根本發現不了。

　　他觀察著少女天使，看到她透過權杖水晶，調侃那兩個在面臨宇宙崩滅時心懷感傷的芭朵斯……看了一會兒，武天抬頭，看向那空中懸浮著的人形黑光。

　　「你笑芭朵斯，我卻也想笑你。你跟你看守的這東西，又真的是不同的兩個個體嗎？」

　　武天看向那黯淡人形的同時，他的虛影已離開少女天使，飄浮在了黑暗神性面前。

　　「都是同一個次元的本源孕育的生命，一旦我已經超出了這個次元，你跟他，在我眼中又有什麼分別呢？」

　　武天凝視著眼前漆黑的黯淡人形。

　　透過這殘存的一絲神性，依稀能分辨出曾經的黑暗真神的模樣。

　　「黑暗……你是怎麼從因果律中得到的呢……」

　　他伸出手，徑直陷入漆黑的人形神性內部，閉上眼，瞬間穿越了億萬年的時光，化身為曾經的黑暗真神。

　　原本質樸的宇宙人少年，因為慘痛的經歷，墮落為魔族的一員。

　　自稱黑暗魔王，曾一度沉迷於殺戮，可隨著對黑暗神性的領悟愈深，便愈不執著於殺人，相比起屠殺，魔王更擅長挑動人心中的陰暗面。

　　證道成神的黑暗魔王，僅需一個眼神，就能讓一座星系的億兆兆生命沉淪為魔族，歸入自己麾下。

　　「安吉莉亞，你殺不了我！」

　　武天來到黑暗真神與天使之王的戰場，他冷眼旁觀，看向黑暗真神，只見並沒有形體，只有一片漆黑的星空，從中傳出意念：「只要這世上的人心中有黑暗，我就不會死！安吉莉亞，你心中也有黑暗，我將會在你的心中重生……」

　　而在黑暗星空的對面，安吉莉亞的身影顯得有些渺小，她似乎並不在意對面的傢伙在幹什麼，說道：「說夠了？」

　　唰，她一伸手，整個手臂化作一柄神劍。

　　「既然我心中也有黑暗，那我就將這些跟你一起斬了！」

　　只一劍。

　　無聲無息。

　　漆黑的一片星空便崩滅了。

　　安吉莉亞的身軀也一下子被斬裂，繼而粉碎。

　　從她粉碎的身軀裡，飛出一道道黑線，與黑暗真神的殘靈融在了一起。

　　很快，原處又凝聚出一道安吉莉亞的身影。

　　全新的她，比起方才的她，少了點什麼，多了些什麼。

　　她手一抓，便將黑暗真神殘存的神性攝來，握在手心。

　　「謝謝你。」她對手掌中漆黑的小人輕聲道，「謝謝你讓我殺了你，連同我身上與你類似的那一部分一起，還給這個世界……」

　　「光是看熱鬧就夠了嗎？」

　　安吉莉亞收好黑暗神性，滿不在乎地朝四周的星空瞥了瞥。

　　相隔了億萬年的時光，武天凝視著這個以一己之力誅殺遠古諸神的天使之王。

　　「我會一個一個拜訪你們的，」安吉莉亞對空蕩蕩的星空說道，「你們最好早點團結起來。」

　　從黑暗真神殘存的神性中讀出的影像，最後的畫面，是安吉莉亞離開前嘴角掛著的微笑……

　　武天抽回手。

　　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從指尖處開始染黑，很快蔓延至整條手臂，接著整個人也變得漆黑，與他面前這個黑暗真神殘存的人形神性一般無二的模樣。

　　「咦？」附近的少女天使覺得一絲異常，回頭看去，黑暗神性並沒有任何變化，她奇道：「還以為這傢伙真的復甦了呢，嚇了一跳。」

　　武天已經離開。

　　他繼續深入這座戰敗者的墳墓。

　　他經過一片片摺疊的空間，與一個個早已死去的真神的過去對話。

　　「沒有發現那個與龍珠有關的真神啊……是了，他的殘靈，應該是被安吉莉亞拿去看守因果律了。」

　　武天每經過一個真神殘靈，他就會發生一次變化。

　　他來到黑暗真神跟前，他就成為黑暗真神；他碰到燃燒真神，他的虛影也燃燒起來；他與撕裂真神殘存的神性對話，看到對方苦悶悲慘的過往，於是武天也化作了撕裂真神……越是深入瞭解，龍珠次元的本源在武天的面前，秘密就越少。

　　最後，武天終於來到這座大墓的最深處。

　　一片虛無的摺疊空間裡，只有一道黯淡的人影傲然挺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