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兩頭大
伍彪揍了許寶田的事雖然也傳到了周全榮的耳裡,不過他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權當不知道。反正不論是許寶田吃了許大媳婦的狗,還是伍彪狠狠揍了那個潑皮破落戶,對他來說都不算是什麼壞事。
疏浚柳河的工程也接近尾聲了,周全榮緊趕慢趕還剩五天時間這工程幾乎就要完工了,只剩下些雞零狗碎的活計要收尾。
伍彪見莊善若這幾日沉靜得像是一滴水珠,除了低頭做事以及和人少到不能再少的言語上的交流,餘下的時間便坐在大楊樹下,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伍彪想寬慰她幾句,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而且那日張得富回了趟村子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本該在州府參加鄉試的許家安失蹤了!
許家安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伍彪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畢竟好不容易走上正軌的事又被這突發的事件攪亂了。而且,莊善若成日悒郁著,伍彪不知道幾分是為了黑將軍,幾分是為了許家安。在內心深處,他總覺得許家安遠比自己出色。
伍彪不敢上前,只得遠遠地守著莊善若,像是守著一個易碎的美夢。
莊善若卻全然不知道伍彪的心思,她這幾日迷迷瞪瞪的,既有失去黑將軍的傷痛,也有對許家安的擔心,但是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迷惘。幸福。對她來說似乎就是掛在騾子前頭的那根胡蘿蔔,可望卻不可及,不知道她耗費心力最後得到的會不會只是一場虛空。
「善若。善若,你家小叔子又來了!」容樹媳婦嘰嘰喳喳像是一隻喜鵲。
莊善若一愣,卻看到許家寶搖搖晃晃地從緩坡那邊過來,她神情一警,難道有了許家安的消息?
容樹媳婦很識趣,將許家寶帶到莊善若身邊後便托故離開了。
許家寶依舊是一身華服,依舊是滿腦門子的熱汗。他忙著擦汗沒有留意到莊善若的異常。
「大郎,找到了?」莊善若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我還正想問問大嫂,可有大郎的消息呢!」許家寶苦笑道。
莊善若本沒有報很大希望,所以也並不失望:「你那日和我說了後,我掐算著腳程。若是他真的會來找我,那也不過是這三兩日裡。」
「我也這麼說,可我娘偏生不放心,三番四次地讓我去宗長家催促。」許家寶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你知道,我也不過是在二老爺手下討口飯吃。人家願意幫那是人家的情分,可不能將這情分當成了本分。可我娘傷心得糊塗了,我也不好忤逆了她,也只好走走四姨太的路子。」果然許家寶如今是人情練達了。
「鸞喜怎麼說?」
「虧得四姨太念著舊情。二老爺派出去的人也算得力,昨兒總算傳來了個好消息。」
「什麼?」莊善若發現伍彪站在不遠處一邊心不在焉地幹著手裡的活,一邊往這邊張望著。
「打聽到說是鄰縣有人在茶寮看到和大郎長相相仿的人。也不過是粗粗打眼到,也做不得真。四姨太聽了,便多差了些人手往鄰縣尋去了。若是大郎還在那兒,最遲明天也就有消息了。」許家寶微微露出了笑容。
莊善若覺得有些奇怪:「鸞喜差人去……」
「我倒是忘了大嫂也有好日子沒進府見著四姨太了。」許家寶喟歎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聽說出了三姨太那檔子醜事後,二老爺的心也漸漸地淡了。倒是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四姨太的身上。二太太前兩個月不知道什麼緣故身子有些不爽快,府裡主持中饋的事倒是大半交給四姨太擔著了。」
「二太太不舒服?」莊善若暗忖。二太太那麼精明的人,別是以退為進吧。
「也虧得四姨太雙身子的人,年紀那般輕,之前又沒有什麼經驗,竟也將偌大的宗長府打點得妥妥當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讚歎的。」許家寶很是佩服,「這下,二太太即便是真的不舒服也要強撐著起來了——可是交出去的權又哪裡是輕易能收回來的?這下可算得上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嘖嘖,真沒看出來,四姨太年紀輕輕,竟有那樣的能耐。」
莊善若也吃驚,鸞喜在她的一方天地裡混得風生水起,從借種生子開始,到陷害三姨太嫣紅,沒有一次不是處在懸崖邊上的。俗話說,富貴險中求。至少,現在的四姨太鸞喜在外人看來是風光無限,只是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背了人獨咽了。莊善若很想知道鸞喜妄想掌控許家安人生的想法有沒有發生轉變,無論怎麼樣,她都不允許鸞喜將許家安當做自己悲劇人生的附庸品。
許家寶哪裡知道莊善若的心思,連連抹著汗道:「我娘聽了這消息,才算了好了些。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老太太還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許陳氏的翻來覆去,莊善若已經領教過來,最不濟這趟出來幫許家寶頂替徭役的事算是白乾了。
「我娘說了,讓你別擔心,若是大郎前腳回了家,她後腳就讓他寫封和離文書給你!」
莊善若倒是吃了一驚,許陳氏能這麼乾脆她是萬萬沒想到的:「老太太,怎麼就突然想開了?」
許家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嫂,你聽了也別生氣。我娘也不知道怎麼想起來幾年前的那件事來,定說你是災星,要早些將你送出門去。」
莊善若一愣轉而一笑,沒想到幾年前許家安為了替她撈鯉魚跌落到柳河溺水的事許陳氏還是耿耿於懷。不過也好,她寧可被當做災星,也好過在許家苦苦地挨著日子。
「老太太沒說錯,既然是孽緣就要早點了結了才好。」莊善若坦坦然地道。
許家寶愧道:「總是我們家虧欠了你。大嫂,若是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提出來。實不瞞你,這幾年我別的出息沒有,可銀子還是攢了一些的。」
莊善若下意識地看了遠處的伍彪一眼,苦悶了幾日的心略略鬆快了一些:「我什麼都不要,若是老太太能遵守承諾還我自由,那我日後也是會念著她的好的。」
「那是,那是!」許家寶頻頻點頭。
莊善若正奇怪許家寶正事說完了,怎麼也不回去,反而陪著她在這太陽地裡耗著。
「大嫂,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莊善若笑:「和我商量?」
許家寶鄭重地點點頭:「我想來想去,這事除了大嫂怕是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商量的了。」
「什麼事?」
許家寶的神情一瞬間有些忸怩,轉眼間眉宇間便籠上了一絲溫柔:「映雪的孩子終究是沒保住。」
「哦!」畢竟是條無辜的生命。
許家寶不去掩飾臉上的疼惜:「我想著她跟了我這些日子,又受了這麼多的苦,總是要給她名分的。」
莊善若了然:「你是想納她做妾?這事怎麼與我商量,自然是要弟妹首肯的。」
「妾,那也太委屈了她。」許家寶憤憤然地道,「若是我真的只給她妾室的名分,那豈不是被貞娘壓得死死的。這肚裡的孩子沒的不明不白的,我不想到頭來連映雪也折損在貞娘的手裡。」
莊善若微微有些駭然,不過許家寶妻妾間爭風吃醋的事她不便過問也不想過問。童貞娘是個厲害的,可是映雪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她們兩個暫時打成了平手。
「那你想……」莊善若實在想不出許家寶還有什麼解決之道了。
許家寶眼中閃過快活的神情:「我準備等大郎回來,就娶映雪做平妻!」
「平妻?」
「左右我手頭上攢了些銀子,到時候在連家莊裡再置座像樣的宅子,總不會再鬧得雞飛狗跳了。」
莊善若暗忖原來許家寶竟然想出了「兩頭大」的法子,不由得道:「弟妹怕是不肯依吧!」
許家寶咬了牙冷笑道:「她依不依已經由不得她了,要不是念在多年夫妻情分,又有元寶在,她的所作所為早就犯了七出之條,我就是一紙休書予她,她也是無話可說的!」
莊善若不語,男人絕情的時候遠比女人要更絕決。
許家寶又溫柔地笑道:「我把這主意告訴了映雪,她卻怕我為難,寧願身居妾位。唉,她除了身世淒苦誤入風塵,竟沒有哪一處是遜色於人的。即便是給了她這個平妻的位置,我還怕委屈了她。」
莊善若知道許家寶打定了主意,輕易不會改變。她冷眼看著,怕是許家寶日後定是會家宅不寧,不過到頭來還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也就這個法子還算周全些了。」莊善若淡淡一句。
許家寶聽了歡欣鼓舞,恨不得再和莊善若多說些映雪是如何如何的溫柔隱忍,是如何如何的善解人意。只可惜周全榮敲響了那塊掛在歪脖子樹上的生鐵,發出了粗糲的「當當當」的聲音。
莊善若納罕,這個時辰不是上工也不是下工,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