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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當自強》第369章
第369章 事發(1)

  又過了四五日。

  黃昏,下過一場透透的雷陣雨後,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樣,是一片明淨的灰藍色。連日奧熱的空氣也陡然變得清新無比。

  莊善若就著一點天光,坐在後院的柴房門口繡花。不過是用些零碎的時間繡上三兩樣小東西,等進縣城的時候帶過去,放到繡莊裡寄賣,賺些小錢,聊勝於無。

  後院小菜園中乾燥的泥土吸飽了雨水,變得潤潤的,散發著蓬勃的氣息。黑將軍就趴在莊善若的腳邊,偶爾甩甩尾巴,感受著從地裡透出來的陰涼。

  莊善若停了手裡的繡活,將繡花針放在頭髮上篦了篦,眼角眉梢全是心滿意足的笑。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緣來包子鋪生意順當,再也沒了後顧之憂;許家玉和王有虎兩口子和睦恩愛,到年底就能生對雙生子;伍彪的腿比預想的恢復得要好,除了留下一塊傷疤,能走能跑,與之前沒什麼兩樣;許家人自顧不暇,沒有空搭理她,倒落得清閒;春嬌托人捎了口信,在榆樹莊也住的安耽——只除了一件事,那便是手上缺銀子,可是世上的事情又哪裡有十全十美的呢?莊善若篤信,只要人喜樂安康,那便是最大的福氣了。至於銀子,離年底還有好幾個月,東拼拼西湊湊,總能想出辦法的,再不濟,只能向春嬌救急了。

  即便夏天黑得晚,可等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開始冒起炊煙的時候。天色還是漸漸地暗了下來。

  莊善若收拾收拾手裡的繡活,親昵地拍拍黑將軍的腦袋:「我們晚上吃什麼?」

  黑將軍抬起上半身,豎起兩個尖尖的耳朵。目光忠實而溫厚。

  「雞蛋烙餅,可好?」

  黑將軍像是聽得懂似的,嗓子眼裡低低地嗚咽了兩聲,站了起來,抖擻抖擻身上的毛,倒是先莊善若一步走到簡易的灶台旁。

  莊善若笑道:「我看你在伍家將嘴都養刁了,我可怎麼養得起你呦!」話雖這麼說。可是依舊是從一個小罎子中摸出了兩個雞蛋,利索地磕了出來。

  正揉著麵粉。突然從前院傳來了清脆的瓷器破碎的聲音,倒嚇了莊善若一跳。她停了手上的活,側耳聽了聽,卻又沒了什麼動靜。估摸著是童貞娘做飯的時候毛手毛腳的,也不知道打破了什麼東西。

  正如劉春嬌所說的,也不知道童貞娘最近碰上了什麼喜事,天天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氣洋洋的,即便是偶爾在前院裡撞上,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話裡帶刺,倒是客客氣氣的。

  莊善若也不予深究,許家的事與她無關;再者。她與童貞娘之前也沒什麼宿怨,能夠好聚好散自然是好的。

  「嘩啦啦!」

  前院又傳來了動靜,倒是比先前的那聲響多了。像是有什麼東西被人一股腦兒地推翻到了地上,還伴著咯咯咯的雞叫聲。

  莊善若暗自納罕,沾了兩手的麵粉,正在躊躇要不要過去看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童貞娘淒厲的哭罵聲。

  童貞娘的聲音本就尖利,此時像是憋足了一股勁。在暮色四合的時候聽起來更是像是用利器劃過瓷器,讓人後牙槽都發酸。

  「……我可真是瞎了眼了。還一心一意在這窮鄉下當著黃臉婆,人家可是在城裡吃香喝辣,我可真是瞎了眼!」

  莊善若知道有些不好,趕緊將手上的麵粉擦去。

  童貞娘又嚎:「許二郎這天殺的,他竟敢這樣待我。我到底哪裡對他不起了?費心費力地生了個兒子,吃喝用度全是用我娘家的,也不用他出一個字兒,還上趕著他叫爹的!」

  莊善若凝神聽著,不由得苦笑。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看來是許家寶在外尋花問柳東窗事發了。以童貞娘的性子,是不會悶頭吃虧的,總要鬧個天翻地覆才會罷休!

  「嘩啦啦!」又是一陣脆響。

  「二郎媳婦!」夾雜著許陳氏的聲音,「你也好歹給二郎留點臉面,有話到時候你們兩口子關上門再說。」

  許陳氏不說還好,這一說倒像是火上澆油,童貞娘喘了幾口氣,聲音愈發的尖利了:「娘,你也別盡偏心你兒子。我給他留臉面,哼!他做下那些醜事的時候怎麼不想著給我留臉面。我看這日子也不用過了,好歹他給你新找了個孝順媳婦,到時候風風光光地接你進城享清福去了!」

  「二郎媳婦,你先冷靜冷靜,拿這些東西出氣也不是個辦法啊!」

  「哼!你讓我冷靜,你也不想想二郎都在外頭做了什麼醜事?我還沒羞沒臊地在外頭轉了好幾圈,也不知道怎麼給人在背後恥笑呢!」童貞娘罵罵咧咧,「娘,我到底有哪有對不起許家了?你給說說看,你給說說看!」

  「哎,都是二郎糊塗,等他回來,我好好捶打捶打他!」

  「哼!終究我不過是個外人,媳婦可以隨便換,兒子可換不得!」童貞娘冷哼連連,「我也是當娘的,這個道理我懂!娘,你也別給我打馬虎眼了。今兒我也不求你給我做主,這主啊我自個兒給自個兒做!」

  「哎哎!」

  「娘,你就給我個乾脆話!」童貞娘收住悲聲,聲音竟有些絕決。

  莊善若暗暗稱奇,童貞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擬的。

  「什麼?」許陳氏難免有些畏縮。

  「哼,你到底是認我這個伺候了你四五年的媳婦兒,還是認城裡那個從窯子裡出來的媳婦兒!」

  「這,這……」許陳氏有些結巴了。

  窯子?莊善若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得月閣見到的嬌媚女人,果然也不像是良家。她有心不去聽許家的家事,可是前院那婆媳兩個講話也不知道避人,不容她不聽。莊善若想了想,擦乾淨了手往前院走去,背後偷聽的事她可做不出來。

  剛一露臉,饒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童貞娘還是眼尖:「呦,大嫂過來了!來得正好,好歹還是許家的媳婦,也不算是外人,倒是給我做個證!」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莊善若還是嚇了一跳。

  前院裡一片狼藉,地上密密匝匝地散滿了碎瓷片,碎陶片,還有些紅的黑的,酸的辣的。看樣子,童貞娘算是把整個廚房掀了個底朝天。

  養的一群雞受到了驚嚇,收了翅膀,縮在了院子的一角;黑將軍猶嫌不夠,還沖著那群雞吠了兩聲。

  「大嫂,你我兩個可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童貞娘冷哼道,「我先前還暗地裡笑你被許家給坑了,轉眼我後腳就跟了上來。什麼叫狗改不了吃屎?二郎看來就好窯子出來的那一口,虧我瞎了這麼多年的眼!」這是扯到了陳年舊事。

  莊善若見童貞娘穿了件家常衣裳,袖子挽到了手肘,裙擺上也都是紅紅黑黑的污漬;頭髮蓬鬆,釵環搖搖欲墜;臉上卻是又紅又白的,眼淚早就將胭脂沖得七零八落的,活脫脫一副狼狽模樣。饒是如此,童貞娘依舊兩手叉了腰,腰板子挺得筆直,眼角雖然淚痕未乾,可是臉上卻帶了戾氣,絕對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出了什麼事?」莊善若只得問道。

  許陳氏扁扁嘴不說話,只是飛快地轉著手裡的念珠。

  「哼!娘,你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童貞娘話裡帶了鋒芒,「不就是二郎在城裡養了外室嗎?要不老天爺可憐我,今兒我好巧不巧去了趟宗長家,又好巧不巧聽到婆子們在那裡嚼舌根,還不得被你們許家騙得死死的?」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莊善若也不覺得吃驚。

  童貞娘將莊善若的表情收到了眼底:「怎麼,連大嫂也知道了?合著我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好,好,好!我倒是讓你們白看了一場笑話了!」

  許陳氏道:「二郎媳婦,有話好好說!」

  「說,自然是要說!」童貞娘的斜斜的丹鳳眼裡滿是恨意,「我到底是死是活,是走是留,還等娘發話呢!」

  許陳氏便很有幾分躊躇,她端詳著童貞娘的臉色,試探著道:「二郎媳婦,城裡的那個怎麼也越不到你的前頭去……」

  「我呸!」童貞娘不等許陳氏說完,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城裡的那個算是什麼東西,千人騎萬人跨的,也不知道使出什麼狐媚手段勾搭上了二郎。她倒是好手段,哄得二郎團團轉。不單單給她置了個院子,還開了家胭脂鋪子讓她當掌櫃。我呸!什麼東西,也配和我相提並論!」

  莊善若這才吃驚了,她以為許家寶是逢場作戲,竟沒想到事情已然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許陳氏臉上便是紅一陣白一陣的,她早幾日聽說了這個消息,不過是暗地裡埋怨二郎糊塗。她原本想著,童貞娘知道了,哭過鬧過也就算了,男子有妻有妾也算尋常,只是須得將城裡那個管束住了就好。可萬萬沒想到,沒等她想好萬全之策便東窗事發了,而且童貞娘的反應也比她原先預想的要激烈得多,頗有拼個魚死網破的架勢。

  童貞娘又冷笑道:「娘,莫非你還捨不得那小娼婦?她到底是給你養了孫子呢,還是伺候在跟前端茶送水呢?今兒我就等娘一句話,有我沒她,有她沒我!誰讓我不痛快,我也讓他不好過!」

  許陳氏不由得渾身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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