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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當自強》第296章
第296章 兩難

  「……家裡都好嗎?」莊善若不是沒看到伍彪落寞的身影,可是此時此刻別無他法。

  「都好,小妹的嫁妝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著好日子一到出門了。」許家安一氣吃完了兩個肉包子,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莊善若笑眯眯地道,「這還是我包的。」

  許家安點點頭:「我吃出來了!」

  「這還能吃出來?」

  「當然!」許家安臉上帶了童稚般的自得。

  莊善若將面前的吃光的碗碟順手一堆,在許家安的對面坐下,問道:「大郎,這城裡的路,你都還有印象嗎?」

  許家安偏了頭,認真地想了想,眉宇間閃過一絲茫然。

  莊善若歎了口氣,又道:「那又是誰讓你來的?」

  「我自己。」許家安溫煦地一笑,「弟妹給我租的馬車,都把地方和車夫囑咐好了。」

  莊善若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晃了晃,沒有變。果然是童貞娘攛掇著許家安來的,許家安不懂世故,連家莊到縣城路雖不算遠,可也不算近,虧得許陳氏放心許家安一個人過來。

  過來做什麼呢?

  做丈夫的進城將私自潛逃出家半月的妻子帶回去,於情於理,沒有一處是說不通的。況且,這一個鋪子裡,男的男,女的女,若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裡,怕是又要叨叨個沒完了。

  「老太太怎麼說?」

  「沒怎麼說,讓我叫你回去,小妹快要出閣了,讓你幫著照料照料。」許家安想了又想。

  莊善若微微有些吃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家玉快要出閣的緣故,推己及人,許陳氏對她也多了幾分的寬容。或者,這只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好藉口。

  「許秀才既然來了,哪有急著回去的道理!」芸娘搶著道。順手將桌上放著的碗碟收拾到櫃上,又用抹布抹了幾下,這才又上了新鮮的茶水來——這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

  莊善若看著芸娘有些為難,既然許家安都來找了。不回連家莊去,難道他們「夫婦」兩個住在緣來?

  「嘗嘗這茶!」芸娘將新換的茶盞往許家安面前推了推,笑道,「原先那茶粗,怕你喝得不習慣。這龍井新茶還是別人好意給的,巴巴地留到了現在,若是給我家那口子吃了,沒的是牛嚼牡丹,白白糟踐了好東西。許秀才,你喝喝看。可還順口?」

  莊善若有些不安:「善若姐,你大不必……」

  「哎!」芸娘攔了莊善若,又將眉眼笑得彎彎,道,「我家那口子以前也和許掌櫃有些交情。如今我和善若又情同姐妹,這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呢!這會子,我傷了手,善若為了幫我可是沒日沒夜地操持了大半個月。也幸虧婆家是個好說話的,也通情達理,要不然也不知道為了我得背多少埋怨呢!」

  莊善若知道芸娘是故意說這話給許家安聽的,只可惜許家安在人情世故上全然不通。哪裡懂得芸娘的言外之意呢。

  許家安呷了口茶,果然是上好的龍井——他記性雖然不如以前,可是舌頭還是能夠咂摸出好滋味來的。他見芸娘生得乾淨,做事又爽利,待善若又親厚,不由得生了幾分好感。

  「我倒是不記得之前認得你。」許家安盯了芸娘看了一陣。他心中一派澄明。倒是拿眼睛生生地盯著也不知道避諱。

  芸娘也趁機將許家安好好打量了一陣。好一個白麵秀才,眉清目秀的,斯斯文文的,不說話的時候端的是一副儒雅的讀書人模樣;可是一開口說話,有時候倒是條理清晰。有時候卻又是前言不搭後語,稚拙得可笑。

  芸娘便對許家安厭惡不起來,倒是心裡歎了幾歎,好好的一個書生竟然成了這副癡癡模樣,要不然和善若站在一處,任誰看了都說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芸娘想到這兒,心裡不由得又有些不是滋味起來了,小伍可是在天井裡淌了一地的血,看他的樣子,恍恍惚惚也不知道疼,怕是心裡難受得緊了。她好說歹說,才勸著小伍去將手略略包紮了一下。

  「許秀才哪裡會認得我,我們夫妻兩個不過是開個鋪子,做點小本生意糊口。不是我自誇,你別看這鋪子小,可是做的吃食滋味卻是不壞。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一頓飯才好。」芸娘熱情挽留道。

  許家安不說話,只拿眼睛去看莊善若,等著她拿主意。

  莊善若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就不麻煩芸娘姐了,這飯以後還有機會吃,既然是要走的還是早點走就是了,省得天黑了行車不易。」多在緣來留上一兩個時辰又有何益,該走的總是要走的,倒不如走得乾脆,省得拖泥帶水的不痛快。

  芸娘聞言卻看著莊善若遲遲不說話,半晌才道:「怕什麼,到時候叫小伍陪你們一起回去得了,他也有好一陣子沒回連家莊了,順道倒是熱鬧些!」

  莊善若眼睛不由得睜得滾圓,芸娘姐你這到底是幫我呢還是害我,一個尚且解決不了,更何況是兩個,豈不是左右為難?

  芸娘微微眯了眯眼,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莊善若頹然,大郎來得可真是巧,偏偏在她接受了伍彪的心意之時,也不知道伍彪哪裡去了?他看著大大咧咧的,實際上卻是個心思細膩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她的。

  「小伍是誰?」許家安打斷了芸娘與莊善若的眼神交流,懵懵懂懂地問道。

  莊善若心中一抖,臉色變了變。

  芸娘看在眼裡趕緊接口道:「許秀才倒是一心只讀聖賢書了,小伍不就是善若的遠方表哥嘛,人最是實誠不過,和你們家住得又近。善若孤苦,好不容易認了這門表親,總要多走動走動,可別是疏離了才好。」

  許家安不疑有他,點點頭,道:「也是,善若幼年失怙,唯一的一個姑母去年又歿了,又沒個嫡親的兄弟姊妹,孤零零得很。」

  「可不?」芸娘附和著道。

  莊善若默然,垂了頭努力壓制住內心的波瀾,恍然覺得背上火辣辣的,她猛一抬頭,看到通往內堂的簾子突然一動,有個人影倏地一閃。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境又翻騰起來,一簾之隔,似乎卻有天地之遙。不論是對他還是對她,全都是難以逾越的鴻溝,莊善若突然就像是癟了氣般的氣球提不起勁來。

  恨不相逢未嫁時!

  她這個半壁自由,倒不如全然沒有自由,至少不會讓人心癢難耐,於人於己都是煎熬。

  芸娘還在與許家安說話:「許秀才,我當家的和叔叔都還沒回來,你再等等,他們最是好客不過。還有我兩個雙生子萬兒千兒隔半個時辰也該下學了,今年剛上的私塾,剛開蒙,兩個猴子般,靜不下心來。聽善若說許秀才在村裡私塾當先生,煩請許秀才也給萬兒千兒指點一二,我們也不求出人頭地,但求他兩個長大後別像他們爹那樣只能賣豬肉……」芸娘絮絮地說著,不為別的,只想能拖莊善若一時是一時。

  莊善若哪裡不知道芸娘的心思,強笑道:「芸娘姐,你這一番子話下來,可別把大郎說糊塗了。我上去收拾收拾,左右東西不多,一個包袱便好了。」

  芸娘眼中滿是挽留,嘴裡道:「恁急做什麼,總要吃了晚飯再走!」

  莊善若定了定心神,低聲道:「早走晚走總是得走。」又對許家安道:「大郎,你先喝著茶,再和芸娘姐說會兒話,我等會兒就下來。」

  許家安浮了個淺淺的笑意:「媳婦,你自去!」

  莊善若略一點頭,起身往內堂走去,雙腳重得似灌了鉛,卻也只能勉力走著。

  剛走到廚房門口,大妮沖出來,一把抓住莊善若的胳膊,急急地道:「善若姐,你這就回去嗎?」

  莊善若收起了臉上的悒色,親親熱熱地摟了大妮的肩膀,道:「可不,芸娘姐的手也好利索了,我也是該回去了。你安心地在這裡做著,等我下次進城看你的時候,你該出落得更水靈了!」

  大妮卻踮起腳尖往店堂裡瞅了瞅,苦了臉,道:「不能不走嗎?」

  莊善若知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只得扯動嘴角淺淺一笑。

  「若是許秀才不來,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都大姑娘了,別盡說傻話!」

  「我知道,都怪他們家老太太,原先是千方百計地誆了你過去,現在又是千方百計地要拘了你在家。」大妮憤憤然道,「五十兩銀子,我一月才得兩百文,一年也就二兩多銀子,就是善若姐再能幹些,那也要籌上個十年八年……」

  莊善若聽她聲音愈說愈響,趕緊捂了她的嘴:「大妮,別胡說!」

  「我不是胡說,我娘說了,這招最狠了,許家老太太分明是要拖著你,就像是鈍刀子割人,不給個乾脆,一刀刀地能疼到肉裡。」大妮不平地道,「拖那麼許久,善若姐怎麼辦,伍大哥又怎麼辦?」

  莊善若竟一時聽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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