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備嫁
王大富看著眼面前那堆白花花的銀子,咽了咽口水,將手伸了過去。
王大姑眼疾手快,一把將那包袱皮卷卷好,摟到自己的懷裡,道:「這可是善若的聘禮,你可別打它的主意。」
「嘿嘿!」王大富揉揉通紅的酒糟鼻,訕訕地笑了兩聲道,「我也就摸摸,看看。我還從來沒聽說過聘禮送個三十五兩銀子的,有這錢,縣城裡好人家的閨女還不隨便你挑?我倒看不明白了,你那侄女除了模樣齊整些,哪裡值那麼多的銀子?」
王大姑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天開眼,老天開眼,我們善若要享福了。」
王大富瞅准了機會,一把將那裝銀子的包袱扒拉到自己懷裡道:「可不能單單她享福,我們王家養了她三年,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她如果懂事的話,總要意思意思吧。」
「你如果要算這帳的話,那我也給你好好算算。」王大姑乾脆掐起了手指道,「善若那一陣風能刮倒的身子,吃能吃你多少飯?一年到頭也就添個一兩套換洗衣裳,還都是選的那些便宜的料子。你再算算,她每天天沒亮就起床,餵雞餵豬,做飯洗衣,拾掇菜園子,縫縫補補,忙到天黑才睡。請一個這樣的長工一年要付多少工錢?」
王大富又是嘿嘿地笑了兩聲道:「老婆子,你說的都有理。只是這麼多銀子,她置辦嫁妝哪裡置辦得過來?」
「這可不用你操心,上次和春嬌去縣城裡的布莊,劉家那閨女是什麼料子貴買什麼,我們善若是看也不多看一眼,摸也不多摸一下。我在旁邊看著都覺得心酸,正是愛俏的年齡。」王大姑用手擦擦眼角,道,「這回好了,有銀子了,得把上次看中了的捨不得買的都給買回來。」
王大富只得想了另外一個策略,道:「善若嫁到這樣的人家,哪裡還能虧待得了她?老婆子,我和你划算划算,阿龍阿虎也得娶媳婦了,怎麼說也得留個一半銀子將那東西廂房拾掇出來。」
王大姑略一遲疑,道:「我可不管,你別打這銀子的主意,這錢我可要一分一厘的都用到善若身上。你就當沒這聘禮,兩個兒子的婚事該怎麼著就怎麼著。」說著王大姑從王大富手中奪回了那包銀子。
王大富戀戀不捨地再看了眼裹著銀子的包袱,悻悻地推門而去。
莊善若和劉春嬌正呆在東廂房繡著花。自從知道莊善若也要嫁到縣城,劉春嬌到王家的次數更勤了,兩人也更親厚了。
莊善若正低著頭幫劉春嬌繡她枕套上的鴛鴦。這鴛鴦的羽毛上顏色太多,春嬌老是套不好色,便央求莊善若給她繡上幾針。
劉春嬌歪著頭托著腮打量著莊善若繡。莊善若穿著一件果綠的衫子,領口袖口繡著淡黃色的祥雲圖案,頭上斜斜地挽了一個髻,依舊還是插著那根桃木的發簪。修長的脖子微微彎著,長長的睫毛輕輕地覆蓋在白皙的臉上,柔嫩的紅唇半啟著,纖纖素手拈著銀針上下翻飛著,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善若姐。」劉春嬌不禁歎道,「你真美,如若我是男子,也一定會迷上你。」
莊善若抬頭微微一笑,順手將銀針在頭髮上刮了一下,道:「胡說什麼呢!」
「真的,我可不誆你,你可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劉春嬌的眼睛從莊善若曲線優美的胸部落回到自己微微凸起的胸前,吐吐舌頭道,「善若姐,我娘總叮囑我說嫁出去了頂頂要緊的是趕緊懷上,最好頭胎就生個兒子。」
莊善若仔細地繡著鴛鴦的頸子,頭也不抬地道:「你娘說的不差啊。」
「可你看我,全身到處都是扁扁的,哪裡那麼容易懷上。」劉春嬌嘟著嘴道。
莊善若倒是被她說得一陣笑,道:「繡花我可以幫你,生孩子的事得靠你自己了。」
劉春嬌嗔道:「善若姐,我都愁死了,你還取笑我!」轉而又笑著露出一對梨渦道:「反正你也要出嫁了,到時候你先生個兒子,我先個女兒,讓他們倆從小就訂下娃娃親,你看可好?」
「滿嘴都是嫁啊娶的,我看你姑娘家家,羞是不羞?」
劉春嬌滿不在乎地說:「我都和阿昌商量過了,最多最多生三個,最好是兩男一女,再生下去,我恐怕我的腰得和水桶一般粗了。」
莊善若淡淡一笑,這劉春嬌和劉昌倒真是天作之合。正是因為有了心上人寵愛著,劉春嬌才會如此嬌憨吧。她和許家安的親事也很快地定了下來,只等著去批八字定日子,既然是給家裡的長輩沖喜的,恐怕也快了。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莊善若心裡總是悵悵的,好像這即將出閣的不是自己一般。而許家安在她心裡也只是一個淺淺的影子,穿著一襲長衫,捏著一卷書,面貌溫和而模糊。
劉春嬌見莊善若不答,又道:「善若姐,我特意找阿昌打聽過那個許家安,你猜怎麼的?」
莊善若不動聲色,眉心卻是沒由來地一跳,道:「怎麼?」
「說是長得俊得很,整天呀……」劉春嬌懷視了室內,忙揀起莊善若看了幾頁擱在床上的一本書,故意做出搖頭晃腦的樣子道,「整天啊,就捧著個書念些個誰也聽不懂的之乎者也。」
莊善若倒是被劉春嬌逗得撲哧一笑,放下手中的枕套,道:「別鬧了,快過來看看,這樣可好?」
劉春嬌忙放下書,捧起那個枕套一看,上面細細地繡著兩隻交頸的鴛鴦,色配得極好,更是繡出了那對鴛鴦的纏綿旖旎之態。劉春嬌喜不自勝,嘖嘖稱讚道:「善若姐,你這手可真巧。你繡的東西可要比那縣城裡的繡娘繡的還要好上幾分呢。」
莊善若將絲線整理好,道:「你可別捧我,剩下的那些可得你自己繡了,盯了半天眼睛都疼。」
「好姐姐,我哪能再勞累你呢。」劉春嬌搖著莊善若的胳膊道,「我娘說了,你的日子早晚也就這兩個月,還得自己備嫁妝呢。」
莊善若將那本《齊民要術》放好,本想著嫁入農家瞭解些耕作未雨綢繆,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要嫁入的卻是商家,不過這書後面也有些烹製菜肴的內容,看看總是有益處。
「還要準備什麼嫁妝,許家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自然是略備幾樣就好了。」
「善若姐,你還不知道吧。許家的二媳婦,好像是叫什麼貞娘的,當年她嫁入許家,那抬嫁妝的隊伍可是有半條街之長呢。那些什麼頭面首飾,錦緞布匹的,恐怕用上十年八年的也用不完呢。」
莊善若笑道:「那是她娘家富裕,我又怎麼能和她比呢?」
劉春嬌小心翼翼地道:「善若姐,我是怕你被人看輕了去。聽阿昌說,許家的二兒子叫徐家寶的倒是懼內得很,這貞娘在許家仗著娘家財力,是說一不二的,連婆婆也讓她幾分。」
「我嫁進去自然是侍奉丈夫,孝敬公婆,應該和她起不了什麼齟齬。」話雖這麼說,但莊善若心裡還是打起了鼓,自古妯娌之間交惡的還少嗎?至少眼面前就有一個,聽說劉福嬸和栓柱嫂自從那件事後乾脆就斷絕了往來。不過不打緊,莊善若一直信奉「人敬我一尺我讓他一丈」,如若是碰上蠻不講理的,她也不是軟麵團,任人欺負的。
「如若人人都像善若姐這麼想就好了。」劉春嬌嘟著嘴,更是顯得滿臉稚氣,雖然她和莊善若同齡,但是嬌生慣養著,少有心機,喜怒都掛在了臉上。
「我倒忘了問你了,你的好日子是哪天?到時候我也好好送送你!」莊善若笑著問道,都說是秋後,倒不知道是秋後的哪一天。
「九月十八。」
莊善若掐掐手指,道:「滿打滿算還有四十天呢。」
這邊姐妹兩個正說著體己話,劉福嬸滿面春風地搖進了王家院子。自從幫著莊善若尋了這門好親事,劉福嬸儼然成了王家的恩人,更是招徠了很多生意。榆樹莊裡的人見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自己閨女和王家侄女嫁進了縣城,只當她人面廣,交際多。家裡有待嫁閨女的人家更是巴巴地趕到劉福嬸家,求著給搭個線牽個橋,一口一個巴結的嬸子,叫得她更是滿面紅光,這輩子從來都沒這麼風光過。
王大姑收拾好了那堆銀子,趕緊的將劉福嬸迎了進來,笑道:「今兒是怎麼的了,你娘兒兩個都在這兒。」
「春嬌成天善若姐善若姐的,叫的我耳朵疼,乾脆就將她打發到你們家來——反正以後左右也是要作伴的。」
「那是那是。」
「王家嫂子,恭喜恭喜啊!」劉福嬸肥大的屁股一坐到王家的廳堂,便迭聲道。
「怎麼?」
「許家將兩個孩子的八字送到縣城裡最好的先生那裡批了,不單單是天作之合,你家善若更是旺夫的命哪!把那掌櫃娘子喜的,順道也讓那先生定了婚嫁的日子。你道是哪天?」
王大姑也是喜得合不攏嘴,忙問道:」定的是哪個好日子?」
「九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