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葉氏山莊
郝光光換上了簡單的女裝,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人了,沒有再扮男人的必要,為方便趕路沒有穿繁瑣華麗的女裝,當然那類衣服也不是她能穿得慣的。
「把八哥還給我!」郝光光掀開簾子對搶走八哥的葉子聰吼道,她只是在馬車內柔軟的毛毯上小睡了片刻,結果一沒注意八哥就被葉子聰拿跑了。
小八哥趴在籠子底部將頭紮進羽毛裡瑟瑟發抖著,這次它學乖了,沒有向主人喊救命。
「爹爹說你身體尚未痊癒,照顧八哥傷神,本少主就做一回好事,趕路期間就免為其難幫你照顧一下這隻鳥吧。」葉子聰說完不顧郝光光氣怒的臉色,得意洋洋地回了與葉韜一起的馬車上。
「給我回來!」郝光光揮開如蘭過來攙扶的手,下了馬車快步向葉子聰的馬車行去。
葉韜有一點還比較令她滿意,那就是還算大方,給她的藥和補品全是上等很貴的那種,三日下來她身體恢復了許多,稍微快點走步已經沒有問題。
眼看將要接近之時,葉韜淡淡的聲音突然自馬車內傳出:「天黑前要趕到下一個縣城,加快點速度。」
葉子聰的小腦袋立刻自馬車內探了出來,沖著郝光光嘻嘻一笑:「爹爹說要加快速度了,再不上車你就被扔下嘍。」
被扔下郝光光一點都不怕,甚至可以說是期待著的……
「有老虎喲,左叔叔說專門吃女人和小孩兒。」葉子聰嚇唬道。
掃了眼四周的林子,這種深山野林晚上時常會有野獸出沒,但她有信心能在天黑前出去。
透過葉子聰掀開的那條縫,馬車內的葉韜看到了郝光光正滴溜溜轉著的眼睛,俊眉一挑,啟唇對馬車旁的侍衛道:「去問問狼星魏狀元趕至哪裡了。」
「是。」侍衛騎著郝光光的白馬離開。
聽到魏哲的名字,郝光光眼中的喜悅登時減了一半,快走幾步追上葉家兩父子的馬車,抓住葉子聰未來得及縮回去的胳膊大聲道:「把我的八哥還給我!」
「哎呀,擰斷我的胳膊了!」葉子聰張開嘴哇哇大叫,震得郝光光耳朵嗡嗡的,下意識地鬆開手。
葉子聰趁郝光光疏忽之際迅速爬回馬車,鬼精靈地沖她做起鬼臉來,臉上哪還有半點疼痛的影子。
「主上,狼星說魏狀元一行人已經過了樵木村,目前離我們大概有十裡地遠。」侍衛回答時狀似無意地瞄了眼正支著耳朵聽的郝光光。
「速度挺快,果然還是騎馬方便,可知他們接下來走哪個方向?」葉韜眼睛淡淡地注視著侍衛。
「這點不好推斷,魏狀元等人像是中途還要拜訪什麼人,是以選擇哪個方向走都是有可能的,容屬下去通知狼星探問一番?」侍衛垂著頭恭敬詢問。
「不必了,只是隨口問問。」葉韜抬手阻止了,皺眉看了眼正揪著馬車簾子借力走著的郝光光,對侍衛道,「通知隊伍再快點,誰敢磨蹭就撇下他她自己走!」
「屬下這便去傳話。」侍衛說完便騎馬去前頭傳信了。
葉韜抬指輕輕一彈,指風彈至被郝光光揪著的簾子上。
「嘶。」郝光光被迫鬆開被簾子蹭疼了的手,見馬車突然加速心一急,來不及揉泛疼的手急急向前奔去,隨後在隨行之人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視下手忙腳亂地爬進了葉韜和葉子聰所在的馬車。
若換成以往,郝光光足尖輕輕一點就能很漂亮地跳進馬車,可現在受身體狀況所限不得提氣,於是只能像個絲毫不懂功夫的人雙手雙腳並用,以非常蠢的姿勢往正急速行駛的馬車上爬。
葉韜和葉子聰父子二人錯愕地看著爬進馬車趴在柔軟毛毯上正大口大口喘氣的郝光光,一個女人能當眾令自己狼狽成這副模樣是很需要勇氣的,因為這不僅丟她自己的臉,連與她帶了點關係的所有人的臉也一併丟了。
葉韜黑著臉瞪著髮絲淩亂、累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的郝光光,聽到馬車外的幾聲隱忍的悶笑,表情僵得更為厲害,恨不得一把將這個丟他臉的女人扔出去。
「主人、主人。」角落裡一動不敢動的八哥看到突然出現的郝光光小聲喚著。
郝光光兩眼發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果然不能逞強,她此時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你要暈過去了嗎?」葉子聰學郝光光趴在鋪著的毛毯上湊過去頭對著頭問。
「以後再這麼丟人現眼就直接將你綁去送給魏哲!」面子掛不住的葉韜握緊拳頭冷聲威脅道。
郝光光也不想這麼狼狽,只是為了不落入魏哲的手中下意識的自保舉動而已,早知道這樣會要了她半條命,打死她也不會爬上來。
「停一下。」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左沉舟的聲音。
不一會兒馬車便停了,左沉舟揚聲道:「子聰下來陪左叔叔乘一輛馬車吧。」
「不要。」葉子聰想都沒想便搖頭拒絕,他才不想放棄與爹爹如此靠近的機會,難得趕路時葉韜不催促他背書識字。
「我要進去逮人了!」左沉舟威脅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看就到馬車前了。
葉韜迅速伸手將軟綿綿趴著的郝光光拖過來置於自己身側,大掌握著她兩肩維持她身體平衡,一臉嚴肅地對嘟著嘴的葉子聰道:「聽你左叔叔的話。」
葉子聰聞言眼圈一紅,瞄了眼嘴唇發白的郝光光,不情不願地起身跳下了馬車。
左沉舟帶著葉子聰離開後葉韜冷哼一聲,鬆開手任由郝光光像塊兒破布似的滑下去,冷著臉望著痛呼出聲的郝光光:「既然這麼會折騰,補品就斷了吧,犯不著花那麼多銀子浪費在你身上。」
被葉韜「扔」在地上的郝光光疼得渾身直冒冷汗,在心裡一個勁兒地詛咒葉韜,她這樣狼狽還不是因為突然發瘋似的要加快速度趕路的他害的?不爬上來就會被拋下,到時很可能會撞進魏哲手裡,以她近來倒黴的程度來講,幾率再低下的倒黴事她都能碰到!
過了好一會兒,郝光光方恢復了一點元氣,慢慢地爬起坐在葉子聰先前坐的位置上開始整理散亂掉的頭髮。
「不是想逃跑嗎,怎麼不逃了?」葉韜冷笑著問。
一驚,手上簪子「啪」地掉了下來,郝光光慌忙俯身將之揀起強壯鎮定地否認:「誰要逃跑了?沒有的事!」
「想逃大可隨意,還能省了我的藥材錢。」葉韜嘴角扯起一抹了然的諷笑。
「莊主您誤會了,跟著您有上等馬車坐還有好吃好喝好住的,逃跑了可就沒這等待遇了呵呵。」郝光光將簪子插回發間後討好地笑,心裡已經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是為了待遇不想逃?我還以為是因為魏狀元呢。」葉韜狀似無意地說道。
郝光光臉上的笑刹時出現一道裂痕,立刻收起笑奉承道:「莊主您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不逃既是因為待遇,也因為魏狀元。」
「算你識相。」郝光光若是敢否認,他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扔下馬車任她自生自滅去。
「識相,絕對識相。」郝光光將鳥籠抱在懷中沖葉韜直笑,笑得臉皮直抽筋。
葉韜懶得再理會心口不一的郝光光,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郝光光剛剛一番大動作令身體極為困乏,見葉韜沒有再發作的趨勢,將鳥籠放到一邊輕聲安撫幾下緊張著的八哥後慢慢躺下來,打了個哈欠閉上眼沒多會兒便睡著了。
為了避開魏哲,郝光光的打算是過了京城後就借機逃走,那時魏哲已經回京去皇帝老兒面前任職了,她沒什麼可怕的,只是算盤打得叮噹響,可到後來事情往往不按她預期的方向走。
不知怎麼的,郝光光後來的幾日根本就是睡過去的,只在吃飯和洗浴時偶爾清醒一小會兒,平時完全醒不過來。
就算再遲鈍再沒經驗也知道自己是被下藥了,對她下藥的人能有誰?除了葉韜不作二人想!
「主上、少主、左護法一路上辛苦了。」葉氏山莊的老總管帶著下人守在門口迎接葉韜一行人回來。
葉韜下了馬車,在眾人的注視下探身回馬車將睡得迷迷糊糊的郝光光攔腰抱了出來。
「這位姑娘是……」老管家詫異地望向葉韜懷中的郝光光,不只是他,所有迎接來的人都面露驚訝之色,因為葉韜從來不帶女人回來,更何況是抱她進門了。
「將竹園打掃出來,安排郝……姨娘住進去。」葉韜看了看懷中還未醒過來的郝光光交待道。
「姨、姨娘?」老管家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忍不住又打量了兩眼睡得正香的郝光光。
「快去。」葉韜說完後避開莊內護院伸過來的手,親自抱著郝光光走了進去。
一個小小躲避動作,令眾人明白葉韜對這位郝姨娘不僅重視還極具佔有欲,這下更是不敢怠慢。
「右護法回來了嗎?」葉韜問。
「回主上,右護法出外辦事,很快就會回來。」立刻有人回答道。
「右護法回來後讓他直接來見我。」
「是。」
竹園未打掃好之前,郝光光暫時先被葉韜安置在了他臥房裡的側間休息,除了如蘭外,又撥過去兩名伶俐的丫環伺候著。
葉韜片刻都沒休息,直接去了書房,將左沉舟也喚了去。
「你懷疑郝光……郝姨娘與魏相家有關係?這怎麼可能?」左沉舟問話時表情帶著不可思議。
「也許是我多心了,等東方回來後再談這事。」葉韜沉聲回道,右護法名叫東方佑。
不多時,東方佑回來了,聽了下人的稟報後沒來得及回房換衣服,匆匆來到了書房。
不同於性子溫和好相處的左沉舟,東方佑的性子極冷,整日不苟言笑,左臉上有一條小拇指長的刀疤,令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上平憑了幾分冷俊之感。
「冰塊兒回來了。」左沉舟笑咪咪地沖東方佑打趣道。
東方佑沖葉韜抱了下拳後坐在屬他的位子上,對左沉舟點了下頭當作打招呼。
「事情辦得如何?」葉韜問。
「已辦妥。」
「急著喚你來是有件事想交待你做。」
「主上請說。」
「據說左相魏家十八年前迷倒京城無數男子的魏大小姐染病辭世,因魏家上下為這事傷心欲絕,是以自那之後很少有人敢在魏家人面前提起魏大小姐,久而久之關於魏大小姐的事蹟就漸漸淡化了。」葉韜一點點地說起了當年魏家的事。
東方佑雖好奇,但卻沒問什麼,左沉舟到是插口道:「你懷疑魏大小姐其實並沒有死?」
葉韜點了點頭:「是有這想法,郝光光無意中曾說過她娘的琴藝比王小姐要高明得多,魏大小姐才藝出眾,連當年我這個才幾歲的孩子都有所耳聞……」
「光這一點也不能說明什麼啊。」左沉舟搖頭,讓他相信缺根筋又純又蠢的郝光光是當年迷倒眾生的魏大小姐的女兒簡直難如登天。
「這一點是不能說明什麼,關鍵是魏哲的態度!」葉韜望向左沉舟,提醒他道,「那日魏哲來訪你也在,他對郝光光的好奇程度明顯比甲子草要高得多,尤其對她的來歷更為好奇。還有當日在王員外家,他曾說過郝光光眼熟!」
左沉舟不說話了,亦開始思索起來。
葉韜望向東方佑:「調查塵年舊事你比較擅長,這事就交給你辦,查一查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無頭緒可以試著從當年會破『迷魂陣』的人裡找找線索。」
「迷魂陣?」東方佑詫異地望過去。
「你也感到好奇?這次我們去盜甲子草過程中就遇到了迷魂陣,不巧主上新納的姨娘正好會破解它。」左沉舟好心地為東方佑解起惑來,想起沒文化還有點缺心眼的郝光光破迷魂陣跟啃饅頭一樣容易就不是滋味,那陣法他可是一點都不會破。
東方佑點頭道:「屬下會盡力去查。」
「秘密行事,這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尤其要瞞著郝光光。」葉韜看著名為下屬實則情同手足的兩人叮囑。
「明白。」
三個男人在書房裡談論著什麼,當事人郝光光一點都不知情,一覺醒來後天已經黑了。
完全陌生的房間,寬敞明亮的臥房,床褥柔軟泛著剛曬過的清新香氣,床前站著三個丫環,如蘭是其中之一。
「小姐醒了。」如蘭看到郝光光醒來高興地上前扶她坐起來。
「這裡是……」郝光光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裡便是葉氏山莊了,這間屋子以後就是小姐居住的地方。」叫「小姐」叫習慣了的如蘭一時還改不了口。
「什麼?這裡是葉氏山莊?!」郝光光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這時另外兩個丫環說話了,恭敬地對著像見了鬼似的郝光光拂身道:「奴婢如菊、奴婢如雪給郝姨娘請安。」
「你們叫我什麼?」郝光光的聲音在顫抖。
如菊、如雪不解地望過去,詢問道:「莫非主子不喜歡『郝姨娘』這個稱呼,那奴婢們同如蘭一起喚您小姐可好?」
「我不是問這個!」郝光光氣得直搖頭,這一搖使得頭又開始暈眩了。
「那您是……」
「你們都下去吧,如菊、如雪去廚房端點清淡的粥菜進來,如蘭去準備洗浴的熱水替你們『姨娘』擦洗身子。」葉韜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是。」三個丫環領命各做各的事去了,屋內立時只剩下了葉韜和郝光光兩人。
郝光光皺眉瞪著顯然剛泡過澡發稍還泛著濕氣的葉韜,口氣很不好地質問:「你在搞什麼鬼?」
葉韜走過來,在床前站定好整以暇地問:「這一路睡得可好?郝、姨、娘。」
「我不是你的姨娘!」郝光光氣得想撲上去掐死害她昏睡了好幾日的罪魁禍首。
「這裡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
「卑鄙小人,居然下藥害我一直睡!」
「不下藥你保證自己不會跑?」葉韜搖頭輕笑。
「我跑怎麼了,你又沒有損失!」郝光光氣得直想哭,從沒像現在這般如此地討厭一個人,在他的地盤上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不說姨娘不姨娘的,就光飯菜她還敢不敢吃了?誰知道哪一餐會不會又被「加料」!
「你若跑了,我的臉還往哪擱?」隨行的人都知道郝光光將會是他的女人,如果半路跑了他的威嚴何在?
還有一點郝光光並不子解,男人的劣根性和征服欲是很要命的東西,尤其向來自視甚高的男人更容不得有女人「不稀罕」、「不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他,郝光光像是避害蟲的模樣重重地刺激到了某個自尊心極重的男人。
如此,葉韜又如何會好心地放過她?尤其現在又多了個原因,在郝光光身世未查清之前他更是不會放她走!
「堂堂的一莊之主居然說話不算話,你還配說有『臉』?」郝光光前仇舊恨加在一起哪裡還顧得上害怕,抄起瓷枕便向坐在她床邊的葉韜頭上砸去。
「啊!!!」端著飯菜剛走進來的如菊見狀嚇得驚叫起來。
葉韜是什麼人,哪裡是睡了一路沒什麼力氣的郝光光能偷襲得了的,但被下人撞見這一幕令他比被成功偷襲了還要生氣。
抬手攥住郝光光砸過來的手腕,另一隻手迅速奪過瓷枕扔到地上,眯起眼與因憤怒臉蛋更顯嬌俏的郝光光對視:「很好!既然這麼有精神那就好好伺候我吧,今晚我要留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