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是女人
從來沒有人敢在葉韜面前這麼無禮過,郝光光放肆的話語對受人敬重慣了的葉韜來說是難以容忍的。
威嚴被踐踏,尤其還是當著剛辦事歸來的左沉舟面前,無疑於火上澆油,涵養再好的人都會發怒,更何況是脾氣稱不上好的葉韜了。
葉韜原本平靜的俊臉頓時罩了一層寒霜,黑眸微眯,用比寒冬臘月還要冷上三分的聲音極其緩慢地說道:「你說什麼?」
被那雙如被激怒的老虎般危險的眼睛一掃,郝光光只覺一股寒氣陡地從腳底板躥至腦瓜頂,雙腿不自覺地發起抖來,但怕歸怕,怒卻更甚,讓她因恐懼而示弱根本不可能!
「要我娶王家小姐拿甲子草?!滾回被窩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就算跪下來磕十個響頭叫一百遍祖爺爺我都不娶!」郝光光強壓下害怕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用比葉韜更為惱怒的眼神與其對視,雙拳悄悄背至身後攥緊,雙腿緊貼在一起以防顫抖得太明顯泄了底兒。
「很好,很好。」葉韜唇角一扯,突然笑了。
郝光光頭皮直發麻,他這個時候笑比發火還恐怖,直覺這次她別想有好果子吃了。
「來人,將『表少爺』押去地牢,沒我的允許不許給飯給水!」葉韜冷冷地望著驚懼交加的郝光光對外命令道。
語畢,立刻便有兩名侍衛自外面走進,二話不說一邊一個扯住郝光光的肩膀就往外拉。
「放手!」郝光光不願意被男人碰觸到身體,使了個泥鰍功自沒防備的兩人手中掙脫開來,退開幾步怒視因她反抗而皺起眉來的葉韜大聲道,「我不能娶妻,我是女……」
「帶下去!」葉韜打斷了郝光光的話,不悅地對兩名遲疑的侍衛喝令。
兩名侍衛這下不敢再鬆懈,很有默契地從兩個方向沖上前將郝光光制住,一個用力地抓住郝光光的雙手手腕,一個掏出手銬「哢擦」一聲將她兩隻手銬在了一起,這下除非是會那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縮骨功,否則別想逃脫。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犯人!」郝光光用力晃著紋絲不動地鎖在她手腕上的東西,此時光用惱火一詞已經不能足以形容她此時暴烈狂怒的心情,抬腳便向銬住她雙手的侍衛下身踹去。
侍衛利落側身躲過攻擊,退後一步道:「到了地牢自會給你打開。」
「姓葉的,我根本就無法娶妻,因為我本身就是個……」郝光光不想憑白去地牢受罪,瞪向葉韜便要將自己是女人的事實說出來,結果還沒說完便被侍衛用充滿了汗臭味的手帕塞住嘴拖了出去。
手銬是鐵的,侍衛因怕郝光光再說出不敬的話氣到葉韜,是以拉扯的力道極大。
郝光光的一雙手腕被磨破了皮,屁股上的疼還沒消去,腕上又添新傷,郝光光怎麼說也是自小被郝大郎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短短時間內接連「受傷」,細皮嫩肉的她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嗚嗚嗚。」郝光光控訴地瞪著拖著她的兩人,嘴巴裡那臭轟轟的帕子乾也不掉出來,她噁心得要吐了。
兩侍衛也沒好臉色,方才差點兒被郝光光害到,沉著臉快步押人去地牢。
汗臭味佈滿了整個口腔,被硬拉著快走的郝光光胃部翻騰得厲害,最後忍不住低頭吐起來,剛吃下去沒多久的菜飯吐出來了一部分,正好穢物將臭帕子頂了出來。
「你!」手帕的主人見帕子上面佈滿了白白黃黃的粘綢物頓時黑了臉,鬆開手退離一步斥道,「多事。」
吐完了舒服了許多,郝光光把嘴裡殘留的酸臭物啐掉後瞪向兩名侍衛,將在葉韜面前一直沒機會的話說了出來:「我是女人,沒法子娶妻!」
居然連自己「不是男人」這種荒廢離譜的話都敢說,兩人紛紛搖頭,一臉鄙夷地看著認真到不行的郝光光,為達目的連臉都不要了,有夠無恥!再下去是不是該說自己連人都不是了?
「真當自己是塊寶啊?你說說就你除了模樣還湊和看以外有哪點能配得上人家王家千金?要財沒財要勢沒勢的臭小子哪家好姑娘願意跟你?主上開恩幫你娶富家千金那是你祖上積德!別一副自己受了多大污辱的模樣,扮清高給誰看?!」手帕被「毀」的侍衛刻薄地說道,郝光光對著主上大吼大叫時守在門外守的他們聽了個一清二楚,天大的餡餅落到頭上不僅不感恩戴德居然還敢對主上不敬,不拾抬舉的傢伙。
「我是女人你們不信?」郝光光瞪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神情頗受打擊。
「鬼才信你。」兩人不耐煩地瞪了還想繼續「騙人」的郝光光一眼,不再廢話,扯著手銬一端繼續向地牢走去。
「喂,我真的是女人,不信你喊個丫頭過來給我驗明正身!」郝光光氣得直咬牙,手腕被拖得快疼死了。
郝光光眼中極正常也最具效用的方法聽在別人耳中立刻就變了味兒,侍衛臉色更臭了,回頭怒道:「有『需要』就去花樓找小姐,少污辱葉氏山莊的姑娘們!」
「你、你、你這隻蠢驢!」郝光光氣得話都說不利落了,她看起來像是發情的人嗎?
這次兩名侍衛都抿緊了嘴,誰都沒再理會郝光光,加快腳步將咒駡不休的郝光光一路帶去了位於宅院最後面的地牢。
頭頂上的方磚重新蓋上後,地牢裡立即漆黑一片。
郝光光站在潮濕的且泛著陣陣惡臭的地牢裡,翻騰的怒火久久不休。
「為了一根草逼迫人娶妻就是『施恩』,不接受就是『不識抬舉』,什麼世道啊!我一個女人娶什麼妻?有本事姓葉的你去嫁個男人試試!」郝光光抬頭沖上面吼道,一腳將爬到腳背上又肥又大的老鼠踢飛了出去,這一踢屁股上立刻如針紮似的疼起來,剛才一路上只顧著與兩個侍衛理論了,沒注意這事,現在被分散的精力一回來,頓覺屁股上還有手腕都疼得厲害。
趕緊自懷中摸出一小瓶藥酒,打開瓶蓋兒給臀部和手腕抹起藥來。
上完藥,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隱隱看到角落處有一堆泛潮的草,上面有件不知被哪個倒黴鬼丟下的沾了血的髒外衫。
郝光光四處打量了下,這一看可好,還沒消去的怒火騰地又躥高了好幾丈。
不下十隻的肥大老鼠正在各處「溜噠」,突然間驚住然後撒丫子就跑,只見一條茶杯口粗大的黑蛇突然出現,吐著信子蜿蜒著向它眼中肥美的食物快速爬去……
「逼郝光光去娶王家千金是否有點說不過去?」一日過去,葉韜的臉色不那麼陰沉時左沉舟過來尋他提起此事。
「怎麼,難道你想娶?」葉韜抬眼看向左沉舟。
「你就別嚇我了。」左沉舟苦笑,因為葉韜、他和整日陰著臉的右護法都不想娶妻,所以葉韜才將腦筋動到長得俊俏、稍一打扮就像是好人家出身的郝光光身上。
匆匆幾次碰面,左沉舟覺得郝光光是個有點矛盾的人,說她沒文化吧但卻並不顯粗俗愚鄙,偶然的一個表情轉變或舉手投足間居然會流露出一星半點的貴氣。敢一而再地頂撞惹怒葉韜,如此作為明明是膽大的表現,但偏偏一恐嚇他便立刻窩囊得渾身直顫。
大概便是郝光光不同於尋常野夫的乾淨氣質令葉韜將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不得不說葉韜還真是將人壓榨得徹底,連人家的終身大事都算計上了。
「收起你的同情心。」葉韜沉聲警告道,對一次又一次挑釁他權威的郝光光沒半點愧疚之心。
左沉舟自然不會傻到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與葉韜起爭執,於是收起那股子愧疚之意換了個問題問:「聽下人說他在地牢裡滴水未進,既然要帶他參加明日的大會,那就早點將他放出來吧,你也不想明日帶著個臉色泛青的『鬼』去嚇王家人吧?」
葉韜聞言看了眼外面還未完全落山的太陽,冷哼道:「不急,總得讓他長點記性。」
「那郝光光唯一還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那張還算不難看的臉,若是不小心睡著了被老鼠咬得破了相,又或是被蛇咬傷了那可如何是……」說得正歡的左沉舟被葉韜瞪得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說下去了。
「破了相也要娶,那王員外要的只是足夠周轉家族危機的銀子,最後女兒嫁誰還得他這個當老子的說了算。論財力誰又及得上葉氏山莊?總之那甲子草務我們要勢在必得,子聰的未來可就在這根草上!」葉韜望著左沉舟一臉嚴肅地說道。
左沉舟聞言點頭,為了葉子聰,那點點的愧疚又算得了什麼?
甲子草百年難得一見,乃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寶物,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內力,葉韜這麼迫切地想得到它無非是為了頭腦很聰明但卻非練武之才的葉子聰。
葉子聰練功進展極慢,普通人練一日就會的招式他要練上三四日都未必能學會,並非他笨,而是筋骨欠佳的問題,若有了甲子草就算不能立刻擁有一甲子的內力,但起碼能改善一下他的練功體質。
兩人又談了會關於生日上的事後太陽已經落山,兩人紛紛回房用飯了。
用完了飯又看了會賬本,天色大黑之時葉韜才不緊不慢地命人去帶郝光光。
已超過十二個時辰沒吃過一口飯未喝過一口水的郝光光被帶出來時走路是打飄的,臉發青眼發直,一身新衣已經皺得不成樣子,頭髮亂了,跟鬼一樣嚇人。
那條黑蛇已被她弄死,但老鼠太多她殺不完,怕睡著了被老鼠咬,根本不敢閉眼,防了一夜的老鼠現在又餓又渴還困,別說罵人了,大口喘氣她都嫌累得慌。
回房後聞到香噴噴的飯菜味道,郝光光發直的雙眼立刻靈活了起來,撲到桌子旁開始大口吃喝起來,這一餐居然不是粗茶淡飯,兩肉兩素還有新蒸出來的白米飯都好吃得令她好幾次都噎到了。
知道因為明日自己有「任務」,所以葉韜才格外開恩地「賞」了餓了一天一夜的她一頓好飯。
吃飽喝足後又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累極的郝光光困得眼睛再也睜不開倒在床上就睡,將尋葉韜說自己是女人的事給忘了。
天亮時郝光光被叫醒,送衣服來的是個嬌俏丫環。
拿過衣服郝光光拉住要離開的丫環道:「你別走,我說我是女人都沒人信,你來幫忙證明本人所言非虛。」
「你、你……啊……流氓啊!」看到郝光光抬手去解衣服,小丫環嚇得大叫著跑了出去。
郝光光停下動作一臉黑線,她真的看起來那麼像處在發情期的人?怎麼一個個地都往歪了想。
「主上已經在催了,你還有心情調戲丫環?」那日將郝光光拖去地牢的侍衛大步走進來鐵青著臉訓斥道。
郝光光懶得理人,立刻背過身抓起新衣服走去屏風後,忿忿地將衣服穿上。
人真是倒黴起來做什麼都不順,她又不是長得五大三粗的,怎麼就沒人相信她是女人呢?難道是平日裡她表現得太男人了?根本不可能,她頂多就像個比較文雅瘦弱的少年而已,能有多少男人味?
被帶到正門門口,葉韜已經等在馬車上了,郝光光悶著一張臉在隨行之人的注目下上了馬車。
「到了王家一直跟著我,要聽我指令,不得亂跑。」葉韜像是沒發現郝光光難看的臉色,淡聲交待著。
「我是女人,你要我怎麼娶妻?」郝光光刻意挺了挺胸,今早她特地將束胸解開,此時正處秋季,穿的衣服不算多,這樣一挺胸那一對微微的隆起便映入了葉韜的眼簾。
葉韜眉頭微皺,盯了會郝光光胸前鼓起的位置,伸手向前質問:「你這裡塞了什麼東西?」
「啊……流氓啊!」郝光光尖叫著雙臂環住胸側身躲開葉韜想要探查的手,驚恐地看著認為她在耍花樣的葉韜,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我真的是女人,我有胸,雖然不大但它是存在的。對了,還有一點可以證明,我沒有喉結!」
郝光光靈光一閃,突然想起驗證性別的最快速的方法並非是脫光了衣服,喉結就能說明一切了,怎麼先前就沒想到呢?害她白吃了一天一夜地牢之苦。
看著郝光光拉下來的衣領下平平的沒有喉結存在的纖細脖頸,葉韜的臉立刻僵住。
以為葉韜還是不相信,郝光光抬手將束髮取下,一頭烏黑長髮瞬間散落開來,抬起瞬間顯得柔美了許多的俏臉焦急地望過去問道:「這下你總該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