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親自來
對不知是在關心他,還是純粹幸災樂禍的左沉舟,葉韜直接回應他一個飛過去的硯臺。
左沉舟眼明手快迅速接住又輕輕擲了回去,他若是敢不接住導致昂貴的硯臺摔破邊邊角角的話,難保心情不好的葉韜不逮住這個機會訛他銀子!
說完了要說的話,不敢再多待,左沉舟匆忙出了書房。
當屋內只剩下葉韜一個人後,書房內氣氛頓時沉悶下來,葉韜將完好的硯臺放回書案上,眉頭緊鎖瞪著硯臺一動不動,思緒不知跑往了何處。
誠然,郝光光的逃跑令他憤怒,但這段時間來一直困擾著他的難道就僅僅是憤怒嗎?還有,他憤怒的究竟是什麼?是怒郝光光敢挑戰他的尊嚴逃跑,還是怒她「有眼無珠」?
葉韜對自己的能力及男性魅力從來都很有自信,可是這些令他引以傲的東西在面對郝光光時突然就失靈了,若非每日照著鏡子看到的影像與原來的自己一般無二,他都要懷疑自己是否成了醜八怪,不然何以郝光光除了在第一眼見到他時流露出驚豔呆傻的模樣,往後就一直在躲?甚至還給他鬧逃跑!
那個女人不溫柔不賢惠沒才學長得又不傾國傾城,只會氣人還做些白癡的事,自從決定將她納為妾時開始他便已將她當成了責任、當成了自己人,吃穿用度哪樣不是極盡精緻?連丫環他都一次給她撥過去三個,若非她明顯表現出不喜丫環伺候的模樣,再給她撥過去三十個都不是問題。
治傷時因看了她清白的身子,一時腦熱決定給她個交待,誰想這個換成別的女人會感激涕零受寵若驚的決定在郝光光眼中比洪水猛獸都要恐怖,他承認就是這明顯的排斥令本來覺得收不收不甚重要的他立時改變了主意,決定非要了她不可!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被女人這般排斥鄙夷,這只會挑起他們的挑戰欲。
於是,他用了不甚光彩的手段將郝光光帶回了山莊,又不顧她的意願強行給了她妾氏的身份,整個山莊都已知道郝光光是他的妾氏,這不是她反對排斥就能改變得了的。
其實收服一個女人最有效快速的方法是直接強要了她的身子!他也有想過,只是在氣得差點兒將郝光光變成自己的女人那晚,箭在弦上之跡他忽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強行將想要離開的郝光光帶入山莊限制了她的自由已非君子所為,若在明知她不情願之時還強行要了她的話那自己與畜生又有什麼兩樣?傳出去於名聲有損,他堂堂一莊之主還不至於掉價到靠「強暴」來收服一個女人的地步。
放過她是想給她足夠的時間來適應山莊適應他也適應她的新身份,自以為對她已經極盡寬容,只要她不逃跑在山莊內,隨便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與一堆婆子丫頭胡說八道他也不去管;她不識字,他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親自教她;很討厭那隻嘰嘰喳喳的八哥,連它見到他時說的奉承話也討厭,只是因她喜歡便沒有將它扔出去。
總之種種他都在遷就郝光光,幾次被她挑起怒火都沒有真正將她怎麼樣,換成別人早沒好下場了!對於這個永遠不知長記性為何物並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的脾氣會變得極差,相反他的忍耐控制力卻愈見增長,很矛盾的現象,就像他的心情一樣矛盾。
按說像郝光光那樣總氣得他青筋暴跳的女人應該敬而遠之才對,但不知怎麼的,他偏就想有事沒事地去管管她、嚇嚇她,雖時常被她的言行激得氣怒非常,然那一日他的精神會出奇得好,難道真如賀老頭兒所說的那樣時常被氣一氣有利於身心健康?
他承認有時對她太過嚴厲霸道,那也是情有可原。郝光光罵他、打他時難道不能生氣?她與其他男人走得近難道不能生氣?!是問哪個會樂見自己的女人與別的男人親近?尤其那個男人目的還明顯不單純,那兩日他將郝光光看得牢些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傻乎乎地被魏哲帶走?京城宰相家只怕比葉氏山莊要恐怖得多,就她那又純又蠢的性子,到了魏家不被那一宅子女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才怪!
「真是養不活的白眼狼!拘著你也是為你好,那個王家千金一日不找到你的安危就一日無保證,只有待在葉氏山莊才能保你安全無憂。」葉韜越想越氣,站起身在書房裡開始來回走動,他從沒對哪個女人上心過,這郝光光簡直是膽大包天、狼心狗肺,養只寵物還懂得感恩呢,她可到好,他將她當千金小姐般伺候著還護著她的小命,結果她不感恩不知足就罷了,還將他當成洪水猛獸避著躲著,甚至敢跟別的男人「跑」了!
魏哲風華正茂,文才武略非一般人所能及,尤其是他還長著一張能誘惑女人的俊臉……
葉韜只覺一股異樣的感覺瞬間躥至四肢百骸,令他再也待不住,沖外喊:「狼星進來!」
狼星立刻進來,向魏哲抱拳。
「速速去京城將右護法找回來。」葉韜鐵青著臉沉聲命令道。
「是。」微微訝異了下,狼星轉身迅速出了書房。
葉韜站在書房內望著書案的方向微微眯起眼,攥緊拳頭低喃:「這次不用別人,我親自將你這個吃爺不向著爺的小白眼狼帶回來!」
京城。
郝光光再次去了那家酒樓,為了占個便於聽說書的好位子特地早到了,想到今日就能瞭解娘親的事前一晚都激動得沒睡好覺。
「今日說書的內容居然跟魏家大小姐有關,真是稀奇,不來聽聽怎麼行。」剛進來的年近不惑的男人在郝光光不遠處的八仙桌處坐下來,對與他年齡相仿的同伴感慨著。
「就是,想這二十年來可是沒有一個說書先生敢說魏家的事,既然有個不怕死的要說,我們自然要來聽一聽。」另一名中年男人臉上帶著些許好奇回道。
不只這兩個男人,後來陸續進來的幾個人也有人小聲說一些類似的話,聽入郝光光耳中令她好生納悶,難道魏家千金的事是不可隨便談論的不成?那今日……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郝光光擰眉站起身,想走。
「小姐?」隨郝光光出來的兩名丫環見狀好奇出聲。
衝動一晃而過,郝光光搖了搖頭又重新坐了回來,決定不予理會剛剛莫名湧出的念頭,既然魏家千金的事不得隨意亂談,那她就更要聽一聽才是。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店了,對她來說,沒有什麼能及得上娘親的往事重要。
不多時,說書老先生搖頭晃腦地來了,往台前一站喝水潤喉準備相關事宜。
郝光光點的菜已經上桌,剛動筷子便見到一個熟人走了進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助她逃出葉氏山莊的蘇文遇。
蘇文遇看到郝光光時面露詫異,轉身對跟著的幾名公子哥輕聲說了幾句話,隨後獨自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在郝光光對面的位子上一坐,笑呵呵地道:「真巧,居然在這裡遇到你。」
「確實,京城看來也不大嘛,在這裡都能碰上蘇小弟。」郝光光回以一笑,感覺到身
邊兩個丫環因為蘇文遇的突然出現均暗自戒備起來,不悅地瞄了她們一眼以示警告。
「蘇小弟」三個字令蘇文遇嘴角的笑意差點兒掛不住,瞪了瞪眼突然想到什麼,沖郝光光揚了揚眉幸災樂禍地道:「真以為到了京城就萬事無憂了?居然還敢亂跑,不怕我哥哥追來將『小嫂子』你捉回去!」
「不許叫我小嫂子!」郝光光沒抓住重點。
「除非你不叫我蘇小弟。」蘇文遇適時討價還價。
瞪了眼拿起筷子吃她桌上菜來的蘇文遇,郝光光妥協了:「好,我不叫你蘇小弟。」
「這才像樣。」蘇文遇吃了兩口清蒸魚,又喝了一口鐵觀音,指著桌子上的菜對郝光光道,「快吃啊,別客氣。」
聞言,郝光光連氣都不知道怎麼生了,對蘇文遇自來熟的厚臉皮模樣沒轍,不過這樣的蘇文遇,郝光光願意與其相處,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說書的準備就緒,摸了摸八字鬍開始說了起來:「今日說的是魏家千金,談起魏家千金來,想必在座各位的中年人士都聽說過她,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美人,其風姿玉貌至今都無人能及啊。」
郝光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大半,放慢吃菜的動作認真地聽起來。
說書先生誇得太厲害了,酒樓內個別年輕小輩不信了,嚷嚷道:「有那麼美?小爺來京近兩個月都不曾聽說過魏家千金的芳名,你說她美就真美了?我說怕是她的模樣都不及瓊香院花魁半分吧哈哈。」
被質疑的說書先生不高興了,吹鬍子瞪眼:「魏家千金芳名遠播之時你怕是還在你娘懷裡吃奶呢!在座各位曾有幸見識過魏小姐模樣的人都來幫忙作證,小老兒所說是否誇張了!」
「無知小輩,自己孤陋寡聞別在爺們面前丟人現眼了,去去。」
「敢拿那種地方的女人與魏家千金比,小子活膩了吧?」
「那種地方的人給魏大小姐洗腳都不配!」
「……」
幾名當年有幸聽說過或是見過魏大小姐的中年人紛紛炮轟起那名年輕男子來,年輕男子見不妙,飯菜都顧不得吃落荒而逃了。
「無知小兒已走,我們繼續說魏大小姐的事。」說書先生氣消了大半,一手拿折房一手摸著八字鬍繼續搖頭晃腦地說了起來,「這魏大小姐不僅貌美,還多才多藝,為人也好,魏家上下都將她放在手心裡捧……」
郝光光不知不覺間放下筷子,開始認真地聽起來,隨著說書先生講的內容,她逐漸明白到當年娘親很得魏家上下喜愛,魏相當年兒子不少,女兒卻只一個,因兒子個個不爭氣,而女兒卻是學識人品均為上等,雖每每惋惜女兒的優秀不能分一些給兒子們,但對於這個自小便以美貌聞名的女兒卻是極為寵愛的,魏相夫婦對女兒的寵愛遠高於那些不爭氣的兒子。
因左相這個身份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以其子女在京中各大場合會經常露面參與,就這樣,魏大小姐小小年紀時便因其出眾的美貌被京中眾多人士所吹捧,在她及笄後踏入魏家的官媒更是數不勝數,連先皇都看中了將他後宮粉黛全比下去了的魏大小姐,無奈年已老,有色心而身體健康欠佳,心有餘而力不足,又不想這般美貌的女子便宜了別人家,於是便動了將其許配給太子的念頭。
當年太子年過二十,雖長相頗佳,但貪戀美色,年紀輕輕東宮便已美人無數,能力頭腦也只一般而已,是以哪怕女兒能當上太子妃,先皇去世後甚至能母宜天下,寵愛女兒的魏相夫婦都不樂意將女兒送入宮去,每每被請進宮先皇只要稍稍提及這個念頭,都會被魏相夫婦四兩撥千金糊弄過去。
這事不僅魏家長輩不同意,魏大小姐自己也不同意,太子殿下她見過幾次,很不喜歡看到她就驚豔得走不動路的男人,被眾星捧月了十數年,因著自身美貌與才華她總覺得非英雄男子配不上她,而且那個英雄人物還不得好色才成。
知道女兒的理想夫婿是這種人時,魏相夫婦連連搖頭笑話她傻,以女兒的家世,哪怕不進宮,也要嫁入其它家世顯赫的名門旺族才是,越是有身份的男人越不會只有一個女人,想嫁給後宅清靜的男子絕無可能。
心高氣傲的魏大小姐容忍不了娶了自己的男人還會想要其他女人,那是對她的污辱,京中一眾適婚男子她全看不上眼,總覺得男人窮些不怕,長得不英俊瀟灑也不怕,只要身懷絕技能護她安全並且只寵她一個人就好。
對於抱有「幻想」的魏大小姐,家人都抱玩笑態度看待,幾位兄長嫂嫂時不時地還來酸幾句她癡心妄想,或是說她腦子壞掉了,各個名門公子哥都看不上,小心最後嫁個小偷或乞丐!
誰想,以為任何一個男人都看不進眼裡去的魏大小姐某日居然動了芳心,得她青睞的非名門貴族,而是當時正令京中捕快大為頭疼的「好神偷」,之所以會是這麼一個稱呼,是因為此偷兒每偷完一樣東西都會在人家的地盤上留下耀武揚威的三個醜陋無比的大字「好神偷」。
聽到此處,郝光光雙眼發光,激動得雙手一直緊攥著,她知道那個「好神偷」絕對是她老爹!
一直跟隨著說書先生講的內容或驚喜或擔憂或激動的郝光光完全不知道在她情緒外露之時,有個人一直在觀察著她的表情,那人此時正坐在她斜對面的二樓包廂裡,因窗戶關著,那人將窗戶紙捅破了個小洞,是以郝光光很難發現到異常。
正聽到激動處,想知道爹和娘是如何相識並且相愛時說書先生突然停了,說了句令她聽了很想給他一拳的話:「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氣什麼?說書先生是不可能一次將故事都說完的,那樣酒樓還怎麼吸引顧客繼續來消費?」吃了八分飽的蘇文遇見明顯沒聽夠,又氣又歎地吃不下飯的郝光光好笑地直搖頭。
「這臭老頭兒,真想抓回去揍一頓,看他還敢不敢賣官子!」郝光光瞪著收拾東西要離開的說書先生,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倆窟窿來。
「奇了,魏家千金的事與你有何關係,怎的每次事關到她時你都反應不同尋常?」蘇文遇好奇地說道,上次在葉氏山莊剛看到魏大小姐畫像時她的反應也很怪異。
聞言郝光光心中打了個突,立刻收起怒火,緩了緩起伏的情緒像個無事人似地笑:「好奇不行嗎?很少來這種大的酒樓聽說書,偶然聽到個還不一次說完當然生氣。」
蘇文遇對這些不感興趣,便沒將再繼續這個話題,吃飽喝足後摸著鼓鼓的肚子滿意一歎,看著剛收回心思準備吃起飯來的郝光光,眼珠轉了轉,惡作劇一笑:「告訴你一個秘密,昨日東方兄被緊急召回山莊管理莊內事務,自他口中得知哥哥不讓他尋你了。」
要捉她的人回去了,這是好事啊,郝光光聞言雙眼放光,激動非常,剛想鼓掌歡呼,蘇文遇下一句話頓時將她驚得魂嚇飛了一半。
「因為我哥哥打算親自來京捉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