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祭拜
兩人沒吵起來,令一直提心吊膽關注著屋內情形的幾人鬆了口氣。
葉韜沒有自郝光光失蹤時起便出來追尋,而是一直命手下們去找,並非他不想親自出面,實在是情況不允許。
臨近年關,莊內事務繁重,而且郝光光的逃婚令葉氏山莊立刻成了天下人關注的焦點,閒言碎語不絕於耳,他需得坐陣,若是放下公務去尋郝光光,那不僅是他本人,連整個葉氏山莊都會被人嘲笑得再也抬不起頭來。
葉韜是三日前聽到手下們稟報了郝光光的確切落腳點後才放下手中完成得差不多的公務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這次沒有騎郝光光的白馬,而是騎的自己的可以日行千里的寶馬。
兩天兩夜沒怎麼休息一直在趕路,趕來後因進不得山,於是浪費了多半日時間,正巧葉雲心傳信說今日會找機會將郝光光引下山來,如此才出現葉韜先前擄走郝光光的那一幕。
將郝光光帶回來,聽到葉雲心驚呼著說郝光光有了身孕時,正滿腔怒火想著要怎麼與郝光光算這筆賬的葉韜宛如一大盆冰水澆到頭上,怒火立時嚇飛,湧起的是無窮的恐慌與緊張。
一陣人揚馬翻,請大夫的請大夫,抓藥的抓藥,葉韜一直問著葉雲心這陣子以來關於郝光光的身體情況,幸好郝光光和她腹中的孩子沒事,否則葉韜在不會原諒自己的同時,葉雲心等人也不會討得好去!
葉氏山莊目前由左沉舟打理,以往年關前一個月他都會去遍佈各地的店和鋪子巡視生意,而此時莊內事務多,又趕上郝光光和葉雲心失蹤,葉韜與東方佑心思早隨著那兩個人飛了,恰好先前左沉舟曾被葉韜趕去巡視了一圈生意,是以這次沒有出門,被葉韜揪著留在山莊每日忙昏頭轉向,偏偏還敢怒不敢言。
葉韜來了,東方佑也來了,下午郝光光在房內休息時,聽丫頭笑說葉雲心在躲著東方佑,具體怎麼回事郝光光也沒心思去想,自己的事她還操不過來心呢,哪有心思管前不久剛「出賣」過她的人的事。
一覺過後,郝光光多了兩件新買來的衣衫,手感柔軟,衣料比她此時穿在身上的要好得多,樣式較為寬鬆,正適合孕婦穿。
「夫人,這是主上命人買回來的酸梅,您反胃時吃幾顆。」小丫環捧著一小罐酸梅過來說道。
郝光光懷孕的事除了她山上那些鄰居,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除了葉韜、東方佑、葉雲心外,就只有這個小丫頭了,這些人在被葉韜嚴厲命令後絕對會守口如瓶,至於那名請來為郝光光把脈的老郎中根本不識得葉韜,對郝光光也不熟悉,於是不用擔心。
聽到酸梅,郝光光眼睛一亮,嘴裡立刻冒起酸水來,忙道:「快拿來。」
丫頭聞言趕忙將酸梅遞上去,不忘為葉韜說好話:「這是主上千叮嚀萬囑咐要買來的東西,附近的酸梅量主上看不上眼,侍衛騎馬跑了大半日才從隔壁縣買回來的,這味道聞著就誘人,夫人嘗嘗看。」
郝光光這幾日在山上時胃裡一不舒服就會吃些酸梅,都是從集市上買的,她對吃的東西並不挑剔,能止住噁心感就好。
捏起一枚顆粒飽滿醃制得酸香味十足的酸梅放進嘴中,可口的酸甜味道瞬間在口中漫延開來,享受得郝光光像只花貓一樣眯起雙眼,抱著酸梅罐子不撒手了,開始一顆一顆地往嘴裡丟,不知是酸梅的甜味起了作用,還是葉韜的心意使然,總之郝光光吃得心裡跟都著甜起來了,大呼好吃。
郝光光因為時不時的孕吐反應,近來胃口變得不太好,一整日吃不了多少東西,此時吃了幾十顆酸梅,不但將噁心感壓了下去,還開了胃,摸著肚子道:「有吃的沒?我餓了。」
「有、有,夫人稍等。」小丫頭匆匆出了房間。
葉韜估計又有事忙,郝光光就沒想著要等他一起用飯,此時離晚飯的時間還早,她要先吃些填填肚子,自己餓著不打緊,餓著寶寶可不行。
郝光光對肚子中這個還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孩子日漸上心,尤其在與葉韜「和解」後對肚子裡的這位「大人物」更是喜歡起來,想到這個孩子說不定比葉子聰還漂亮,就喜得咧嘴直樂,像個傻瓜似的。
現在這處院子是葉韜的產業,只是不像北方的那些別院那麼大,因為南方這邊生意方面涉及的少,所以目前他們落腳的地方只是一間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別院,下人也不多,這還是當初葉韜命東方佑調查郝光光身世時臨時在這裡購買的小別院,誰想目前派上了用場。
葉韜特地命令廚房的人準備著適合孕婦吃的清淡有營養的飯菜,只要郝光光喊餓,廚房能隨時將飯菜端上來。
吃完了飯,郝光光摸著肚子滿足歎息時,聽小丫環說:「夫人,心心姑娘求見。」
郝光光眉微微一擰,擺了擺手道:「不見,讓她回自己房待著去吧。」
小丫環出去傳話,郝光光隱約聽到葉雲心在歎氣,不知是否聽錯,好像歎息中還夾雜著一絲哽咽。
「唉。」對於葉雲心,目前郝光光除了歎息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好。
葉韜帶人出去採買了一些東西,回來時正好是吃飯時間,進房見到郝光光正抱著酸梅吃得正歡,眉眼間不自覺地一暖,問:「怎的沒用飯?」
郝光光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回道:「剛吃過。」
屋子裡還泛著沒完全淡去的飯菜香,葉韜讓丫環端些飯菜上來,然後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看著郝光光抱著的酸梅罐笑問:「喜歡吃?」
「嗯,喜歡。」比她前些日子吃的口感好多了,今晚難得吃了很多飯都沒有反胃,全是這個酸得恰到好處的酸梅的功勞。
葉韜笑了,笑容在臉上慢慢蕩開,宛如輕風吹散了雲彩,他臉上的疲憊被笑容取代,好心情地道:「喜歡吃的話回山莊有吃不完的酸梅,那些比你現在吃的還要好。」
「真的?」郝光光挑眉問。
「真的。」葉韜點頭,拿起床頭擺著的帕子輕輕探試著郝光光的嘴角,「山莊吃的用的應有盡有,家中的婆子們都有經驗,照顧起你和寶寶來我也放心。」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日下午,明日一早我們先去拜祭你的父母,再向山上那些鄰居們辭行後就出發。」剛剛他買了許多東西,就是送給山上那些人的見面禮,也可以說是郝光光的聘禮了。
聽葉雲心說山上的這些人都是打心眼裡關心照顧光光的,於是他改變了主意,不準備將聘禮送去魏家便宜那些「狼」了,而是送給山上這些拿郝光光當親生女兒對待的和善鄰居們,他們比魏家要有資格得多。
時間匆忙,聘禮所需的東西一時準備不全,於是就由其它的東西代替,例如上等布料,茶葉酒水、米麵還有雞鴨魚肉等這些雖俗但卻實用的年貨。
「沒幾日就要過年了,路程很趕,我這樣可以騎馬嗎?」郝光光擔憂地問,她在山上被大娘大嬸們灌輸了許多孕婦需要知道的知識,其中之一便是不能有激烈的肢體運動,騎馬一顛一跛的也不安全。
郝光光的嘴角擦乾淨後葉韜將帕子往床頭一丟,道:「你坐馬車,無須擔心,馬車鋪得很厚實,我們挑平坦的路走,速度會適當,儘量趕在年關之前回去。」
「哦。」郝光光放心了,有葉韜在,她什麼事都不需要操心,雖然他缺點多多,但辦事效率快能力強這個優點不是她是不會否認的。
飯菜上來了,葉韜去吃飯,郝光光就吃酸梅,兩人誰都沒再開口,屋內安靜異常,氣氛卻是極為融洽和諧。
晚上,如先前在葉氏山莊一樣,葉韜抱著郝光光睡,若有哪點不同,便是他的動作變得很小心,唯恐一個不注意碰到她的腹部,並非第一次當爹,他知道女人懷孕初期胎還不穩,要時刻注意著才行。
有葉韜在,郝光光心中莫名地多了許多安全感,快睡著時她主動攬住葉韜的腰,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郝光光難得的主動令葉韜身子一僵,好久之後他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在黑暗中觀察郝光光的眉眼,無奈勻稱的呼吸聲已經傳來,表明某人已經睡著。
葉韜搖頭輕笑,更加珍視地攬緊懷中的女人一同入眠。
孕婦好睡,郝光光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葉韜早已經不在房中。
匆匆洗漱完畢,與葉韜一起用完早飯便一道出門了,葉雲心要跟,被葉韜冷眼一掃立刻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要送的東西裝了兩大馬車,郝光光帶路,引著葉韜和兩名隨從上山。
上山途中葉韜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陣法,越走越心驚,陣法看似平常,但若非會口訣,走錯一步都會被困住,想悄悄記下上山的方法,但就如葉雲心說的那樣,想記住出入方式太難,單憑口訣還不能做到出入自如,以葉韜對陣法的瞭解,這口訣之中尚有關鍵之處,需掌握了它才成,只是這一點究竟是哪一方面卻很難猜測得到。
這陣法比葉氏山莊的要高明,葉韜看著如迷霧森林般的陣法,頭一次打心底佩服一個人,能布出這等複雜的陣法,並且在樹上動了手腳令其無法用火攻,就憑這兩點便知郝光光的爹並非一般人物。
到了山上,葉韜先帶著兩名隨從將「見面禮」又名「聘禮」挨家挨戶地送去,郝光光帶著他認人,葉韜對這些善良友好的人很禮貌,沒有擺他莊主的架子,面對長輩時也會隨著郝光光叫一聲大叔或伯伯。
每戶人家都送了許多禮物,有小孩子的人家葉韜還會出手闊綽地送他們金錁子。
因葉韜出手大方,雖身份顯赫但對他們卻禮貌有加,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很在意郝光光,如此,本來對他存有偏見的眾人漸漸的對「寶寶的爹」放下了成見。
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沖這一大堆的禮物也不好再給人冷臉不是?
商量過後眾人一致決定中午留葉韜吃飯,每戶人家都準備拿手飯菜去,到了午飯時間端著做好的飯菜都去郝光光家,在寬敞的院子裡擺幾張桌子,所有人都圍在一起吃,當是歡迎准女婿上門,順便也當是為郝光光他們踐行了。
分完了東西,時間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葉韜不敢再耽擱,帶著郝光光去了郝大郎夫婦的墳前上香,而那些熱情好客的鄰居們則全部奔回家開始操起菜刀使出十八般手藝做起拿手飯菜來。
郝大郎夫婦的墳在山腰處,兩座墳緊挨著,墳周圍有深紮進土裡的大石頭擋著,當初選位置的時候就看中這一點,即使下大雨也不用怕墳頭受損,自回到山上後郝光光有空沒空的都會來這裡坐坐,墳周圍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葉韜拎著兩壺酒,郝光光拿著一籃子的糕點和水果,將水果糕點擺在墳前點上香後,兩人跪在墳前沖墳頭磕了三個頭。
郝光光說道:「爹、娘,這個是葉韜,我、我腹中孩子的爹,我們就要成親了。先前是女兒不懂事逃了婚,這次不會再逃,女兒馬上就要嫁為人婦,以後會收斂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您二老在天有靈就放心吧。」
葉韜往酒杯裡倒滿了酒,舉起來郎聲道:「岳父、岳母,先前是小婿疏忽沒有前來拜見,小婿有錯,遂自罰三杯。」
說完後,葉韜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滿酒再喝掉,三杯過後,葉韜一臉鄭重地道:「小婿以前對光光不好,以後不會再犯,小婿定竭盡所能照顧光光母子,不會再讓她受半分委屈。光光嫁進葉家,岳父、岳母儘管放心,小婿會以岳父為榜樣,此生不納妾,待光光始終如一。」
葉韜在墳前保證了許多,郝光光也說了許多話,最後兩人合夥將帶來的酒都一杯杯地倒在墳前孝敬郝大郎了。
「別跪太久,小心身子。」說完要說的話,葉韜站起身動作輕柔地將郝光光扶起來,看了看日頭道,「晌午了,我們回去吧。別難過,以後每年清明附近我都會抽空陪你回來拜祭一下岳父、岳母。」
「嗯。」郝光光聞言笑了,葉韜剛剛在墳前說的那些話她聽了很受用,相信爹娘聽了也會開心,女婿雖然缺點多多,但好在懂得尊重他們的女兒了,而且也沒有嫌棄她家窮。
葉韜扶著郝光光轉身離開,這時,墳邊新長出來的一株小樹苗突然無風自動起來,輕輕地搖曳著,仿佛是正在沖葉韜和郝光光揮手告別……
中等葉韜等人都在郝光光的院子裡吃的飯,一堆人擠在院子裡熱鬧極了,葉韜自小什麼美味沒吃過?但這一次卻吃得格外開心,雖然飯菜不及他家中廚子做得美味,但重在心意,自這些飯菜中他嘗出了熱情與真心。
這頓飯賓主盡歡,幾位好酒的大叔拉著葉韜拼起酒來,越喝他們對葉韜印象越好,最後幾人全喝趴了,葉韜還不見醉意,如此酒量頓時令所有爺們兒,包括奶還沒斷乾淨的男娃子都對其肅然起敬,直呼這才是真爺們兒!
熱鬧過後免不了離別,眾人依依不捨地將葉韜他們送至山腳下,幾位大娘拉著郝光光的手,眼眶紅紅的,一遍又一遍地囑咐她要好好照顧自己,嫁了人後要做個好妻子云云。
郝光光上了馬車,紅著眼睛對一眾關心她的鄰居道別,下次再見得一年後了。
拜別眾人後,葉韜上了馬車,將抹眼淚的郝光光拉進懷中安撫:「哭什麼,又不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別的女子嫁人後三五年都不見得能回娘家一次,我許你一年陪你回來一次還不滿意?」
「滿意,就是忍不住想哭。」嫁人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郝光光難免會有些彷徨。
「別哭了,小心寶寶笑話你。」葉韜抬手為郝光光擦去眼角的淚珠,覺得自己像是在照顧愛哭的女兒,念頭一起立時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郝光光怕影響了肚中的孩子,不敢再哭,拼命止住淚意。
為了轉移郝光光的注意力,葉韜笑著道:「我出門前子聰已經發話,若這次你不想個好法子哄他開心,他就再也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