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害喜
郝光光沒聽清林家夫妻倆的話,胃裡翻滾得厲害,不停地乾嘔著,只聽到有聲音嗡嗡個不停,卻顧不得去辨認在說些什麼。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懷了孕,那可不是小事,林大伯兩口子是看著郝光光一路長大的,對她的品性極為瞭解,知她並非那種不懂得潔身自好的女人,是以有喜一說可能性不大。
「你這婆娘亂說什麼話呢!光光一個姑娘家怎麼可能、可能有那種事!」林大伯氣得臉紅脖子粗地訓斥自家大嘴巴的婆娘。
林大娘幾乎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一巴掌拍在嘴上訕笑道:「瞧我這張嘴,說的什麼爛話,光光定是吃錯東西了,孩子他爹你還不快去請大夫!」
「對、對,我這就去,若非你這婆娘多事我早出去了!」林大伯瞪了下眼,哼哼著匆匆出門請大夫去了。
林大娘放下手中的一籃子雞蛋,快步去廚房勺了一碗清水,走向乾嘔漸止的郝光光身旁,一手拍著郝光光的後背給她順氣,一手將碗遞過去道:「快漱漱口,好好的,怎的就吃壞肚子了呢?」
郝光光難受死了,接過水漱了漱口,待將嘴裡的異味都漱乾淨後長舒口氣:「天,再嘔下去我就癱了。」
林大娘擰眉想了想,最後道:「難道是這些日子以來這頓在這家是烤肉,下頓在另外一家吃燉菜,飲食風格多樣又大多屬油膩食物,於是胃適應不了?可是按說不至於,你自小身子就挺好。」
「林大娘不要擔心,光光沒事了。」郝光光輕輕撫著肚子,感覺噁心感淡去了許多,於是沖林大娘輕笑。
「你先進屋休息,既然聞不了那魚腥味,一會兒就大娘幫你將魚拾掇了。」
「多謝林大娘。」郝光光乏了,回房休息去了。
「這孩子,出去一趟身子骨怎的就變嬌弱了。」林大娘將雞蛋在廚房裡放好,然後拿著還在院子地上打滾翻騰不停的大魚拿去收拾了。
嘔吐勁頭一過郝光光就沒事了,在房裡坐了會兒後感覺無聊,便起身去了廚房。
「林大娘我來吧,您歇會。」郝光光走過去,正好看到已經死掉被剝光了魚鱗的魚被林大娘掏出了魚腸子,血淋淋的、腥味十足,剛消沒多久的反胃感漸起,不由得遲疑了下。
林大娘正在掏腸子,頭也顧不上回,道:「你去休息,一會兒我家那口子就請大夫回來了。」
魚太大太肥,腸子也多,林大娘掏出的那膩膩的東西越來越多,郝光光止住腳步艱難地別開眼,用手牢牢捂住鼻子:「有勞林大娘了,我此時好像聞不了這股子腥味。」
這時,林大伯風風火火地扯著一個花白鬍鬚的老頭兒進來了,喊道:「光光、光光,大夫來了。」
嗓門太大,將隔壁幾家的人吸引過來好幾個。
「怎麼了這是?誰病著了?」
「是光光身子不爽利?可憐的孩子,身邊連個大人都沒有,我們可要多照看照看,免得大郎兩口子在地下擔心。」
「你們都閉嘴!聽聽大夫怎麼說。」
葉雲心聞信兒奔了回來,撥開擋路的幾個人跑進屋中,焦急地道:「光光病了?我出門前還好好的呢。」
郝光光沒想到驚動這麼多人,不好意思地笑:「沒事啦,就是吃壞了肚子而已。」
花白鬍子大夫把了會兒脈,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確定地又把起脈來。
「我說錢老大夫,怎麼把了這麼久還沒診出光光是何症狀,不會是醫術突然失靈了吧?」堵在門口某個大嗓門兒等不及了開起玩笑來。
錢老大夫沒理會,皺著眉把了會脈後不確定地問:「最近身體上都有何不適?」
見錢老大夫神色嚴肅,久久沒說她是得了什麼病,郝光光害怕了,收起笑恐懼地問:「錢伯伯,光光是否已經病入膏荒活不久了?」
眾人聞言驚呼,紛紛說起「童言無忌」,「壞的不靈好的靈」這類話來。
葉雲心嚇得「哇」地一下哭出聲來,撲上去抱住郝光光又驚又怕地道:「光光我們回去吧,韜哥哥一定會治好你的。」
郝光光木然,眼睛直直盯著錢老大夫。
「你最近是否有嗜睡體乏等症狀?月信多久沒來了?」錢老大夫問。
林大娘聞言驚得捂住嘴,眼睛下意識地望向郝光光平坦的肚子。
葉雲心猛點頭,一邊哭一邊道:「光光最近總愛困,幹一點活就喊累。」至於月事多久沒來她就不知道了。
見郝光光嚇得面無血色,錢老大夫才意識到自己的遲疑嚇壞了她,不自在咳嗽了一下,安撫道:「別怕,你這並非生病,只是……」
「錢老大夫別磨蹭了,光光究竟是怎麼了你直說,別繞彎子了成不成?」
「再不說我們就帶光光下山尋大夫。」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催促起來。
屋子裡有幾個大叔大伯在,郝光光不好意思回答月事這等女人的私密事,為難地回視錢老大夫。
歎了口氣,錢大夫鬆開把脈的手道:「光光丫頭沒有生病,只是……害喜了而已。」
平地一聲雷,震得眾人腦子嗡嗡的。
「錢老頭!你胡說什麼呢?光光丫頭還沒嫁人何來害喜一說?」
「我看錢老頭八成是睡糊塗了,光光丫頭走,大叔帶你下山去找個靠譜的大夫。」
「光光,錢老大夫說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話害你的那男人是誰?說出來,大傢伙兒拼了老命給你出氣去!」
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因聲音過大,又引來了不少人,詢問聲、斥駡聲亂成一片。
「害喜?」葉雲心瞪大眼睛望向錢大夫,見對方肯定地點頭後驚得轉頭望向郝光光的肚子,仿佛那裡藏著一隻金蛋,顫抖著手指著那裡問,「光光,這、這裡可是韜哥哥的孩子?」
郝光光沒聽到葉雲心的話,她嚇傻了,害喜是什麼意思她是知道的,抬手撫向扁平的肚子,愣愣地望著錢老大夫,她千想萬想都沒想過自己會懷了孩子。
掐指算了算,自己的月事大概快兩個月沒來了,她的月事向來都是遲來幾日的,這次又因逃跑千里奔波,就沒注意這些事,誰想……
「什麼韜哥哥?是那個可惡的男人欺負了光光是不是!」眾人兇神惡煞地質問起葉雲心來。
葉雲心哪敢回答這個問題,低下頭假裝沒聽到。
「還用問?絕對是他!簡直可惡透頂,占了光光的便宜卻不負責,吃完就走像什麼話!光光,快告訴大傢伙兒那個什麼韜的何許人也,我們給你討公道去!」
「對,這口氣不替光光出了我們對不起大郎的在天之靈!」
眾人一臉的激憤,恨不得將那個欺負了郝光光的男人碎屍萬斷,大有郝光光一出口便抄傢伙下山砍人的架勢。
葉雲心聽不過去了,抬起頭硬著頭皮抗議:「才不是那樣,韜哥哥都決定娶光光了,成親的日子已經定好,結果光光逃了!」
「什麼?」群情激憤的人聞言立刻傻眼。
「韜哥哥才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是光光對他有所誤會,所以才出走,還有韜哥哥根本不知道光光有了他的寶寶。」葉雲心膽子大起來了,雙手握起小拳頭扞衛起葉韜的信譽來。
眾人望向一直呆愣著的郝光光確認:「光光,心心丫頭說的可是真的?」
「光光你說句話,是那小子不願負責,還是你自己要跑的?」
見這麼多人關心她,受了驚嚇的郝光光心裡頭略暖,突然間就感覺輕鬆了許多,望向個個面露擔憂的人,不好意思地道:「心心說得沒錯,是我自己要逃的,算了算,婚期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
本來喧鬧的屋子頓時變得安靜起來,眾人愣了。
過了會兒,不知是誰先說了句「光光不怕,你肚子裡的孩子我們幫你養!」後,眾人又開始熱鬧起來,不再追問那個「不負責」的男人是誰,全開始安撫起郝光光來,個個都拍胸脯保證以後她和腹中的孩子就由他們全權照顧了。
「謝謝。」郝光光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直到現在她都無法相信自己居然要當娘了,對未來她感到莫名的恐慌,根本沒做好當娘的準備呢。
葉雲心擦掉眼淚,神色複雜地望了會兒郝光光的肚子,隨後抿起了唇低下頭去掩去眸中的神色。
此時已經接近年關,郝光光與葉雲心逃跑途中就聽到各種傳言,婚期過時他們還在逃跑途中。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有時找地落腳時總能聽到南來北往的人談論葉氏山莊的事,讓他們當談資的無非是葉韜的喜事沒辦成,新娘子逃婚了云云。
至於新娘子為何要逃婚,各種版本都有,總之所有不利的一面全指向葉韜,有說他打女人的,有說他「無能」的,有說他是逼迫心中有著魏哲的女子嫁給他的,還有說是葉子聰不願父親娶後娘,將新娘子擠兌跑的,更有甚者居然說是葉韜在床上的喜好變態,喜歡一邊往女人身上滴蠟油一邊拿鞭子抽……
逃跑途中聽說的謠言太多太多了,還聽說葉韜因為新娘逃跑大怒嚴懲了幾名下人,聽說嚴重的那人差點兒沒命。
郝光光聽得心驚肉跳,但卻沒有回去,她安慰自己說謠言都是假的,不可信。
還聽說魏家不知立了什麼大功,龍心大悅,給魏哲升了職,還賞了魏家許多寶物,一時間魏家可謂是大出風頭,這個的原因郝光光隱約能猜到,但不願深想。
後來聽說魏家也在出人尋她,葉氏山莊和魏家兩路人尋她們,這對郝光光她們增加了阻力,不過好在老天保佑,在無數次差點露餡的時刻都化險為夷,最後成功逃回了家鄉。婚期一過郝光光放鬆了許多,這下就不用擔心被捉回去拜堂洞房了。
總之,這次的事葉氏山莊大為丟臉,葉韜乃大家公認的美男子,是無數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結果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嫌棄繼而逃婚。
請貼發了數千份,最後婚禮沒辦成,葉韜面子裡子大失,一下子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就連南方這邊的商人和江湖中人都聽說了這件事,酒館飯莊等等地方總有人拿這個當談資,一說到葉韜震怒的反應時全部幸災樂禍。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倒了黴,普通人士們才越是高興,這是詭異的攀比心理在作祟。
就是因為聽了太多關於葉韜的傳言,郝光光和葉雲心才更不敢回去,怕回去後承受不住葉韜的怒火。
只是這次事情有點麻煩了,那個突然來到的孩子令兩人慌了手腳。
因郝光光聞不得腥味,最後那條魚還是被林大伯兩口子拿回去了,葉雲心跑去吃魚,郝光光則去了別人家吃清淡的飯食。
晚上睡覺時,葉雲心問著一直默不作聲的郝光光:「光光,你可有想過怎麼辦沒?孩子不能生下來沒爹呀。」
郝光光歎了口氣,為難地道:「這個以後再說吧,目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韜哥哥若是知道這件事,他會殺了我的。」葉雲心聲音中帶了哭音。
「別怕,是我自己想逃的,帶上你只是順便,他不會怎麼你的。」郝光光安撫道。
「你不用安慰我了,密道的事是我洩露給你的,若是你沒有寶寶還好,現在有了寶寶我這可就是罪回一等啊,光光你要救我!」葉雲心抱緊郝光光,身了因害怕而發抖。
郝光光連忙拍葉雲心的肩膀,輕哄:「他若是敢那樣做,我就永遠不讓肚子裡的孩子認他作爹!」
葉雲心聞言不但沒有鬆口氣,反到狠狠打了個冷戰,這哪裡是鬧著玩的,以葉韜那性子,不讓孩子認他作爹,他會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這一晚兩人都沒睡好,郝光光是因為身體原因後半夜困極睡著了,而葉雲心還在翻來覆去地想事情,想的全是葉韜的怒意和郝光光腹中的孩子,折騰到天快亮才睡去。
兩人都日頭大高時才起床,因郝光光懷了孕,左鄰右裡都不讓她再燒火做飯了,讓她們兩人自村東頭開始,每戶吃一天,吃到最後一家再輪回去,一直輪到郝光光生下孩子做完了月子為止。
正好趕上年關,幾戶人家全殺雞宰羊備年貨,是以郝光光孕期內不用愁營養問題。
用過了早飯,葉雲心心事重重的,做什麼都沒心思,最後強拉著本想明日再下山採買的大娘提前下山了,她對郝光光說要去買點東西,讓她在家裡等。
郝光光沒阻止,囑咐她不要亂花錢就讓她去了。
下了山,葉雲心開始東張西望。
被葉雲心拉下山的大娘見狀以為她是在看四周形跡可疑的人,不太在意地道:「最近附近突然多了許多陌生面孔,這些人不知道要做什麼,心心丫頭你要時刻跟著我,誰知道這些人安的什麼心。」
葉雲心在走神,哪裡聽清身旁之人說了什麼,她的心在劇烈跳動,這是緊張的,因為她看到了好幾個眼熟之人,其中一個居然是狼星!
他們果然追來了,大概是被山上陣法困住,才不得已徘徊在山下。
「心心?你在緊張什麼?」大娘看出了葉雲心的慌亂,納悶問道。
「啊,沒、沒什麼。」葉雲心猛搖頭,僵笑著道。
「害怕了?」大娘以為葉雲心在擔心這件事,笑著安慰,「不必怕,這些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上不得山的,大郎生前親自布的陣法,尋常人等根本上不得山,至於想靠燒山毀陣法的念頭更是想都不必想,那些樹大郎生前做過特殊處理,火燒不動,是以安全絕對有保障,這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這、這麼厲害?」就是太厲害了,葉雲心才更是心裡沒底,這些人找來了卻上不得山,郝光光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當然,光光的爹很有本事,光光的娘貌若天仙,他們兩夫婦是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可惜都去得早,唉。」大娘嘆惜,眉宇間帶著對郝大郎夫婦的惋惜與思念。
趁著大娘正處於回憶中,葉雲心自袖口中掏出攥成球的紙團悄悄扔到地上,對著一直注意著她的狼星使了個眼色。
不能怪她,光光懷的是韜哥哥的孩子,就算不去理會其它,也要為那個剛孕育的寶寶著想,總不能讓他生下來就當私生子!
原諒她膽小,不得已之下選擇出賣郝光光,既然是她將郝光光自葉韜的地盤上帶出來的,那就由她親手將郝光光送回到葉韜身邊吧,希望一切還不會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