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拳打在臉頰上， 疼痛讓聶鐸剛才的憤怒消散了些， 他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程諾，心像是被人用手擰了兩個結，又疼又扭。

　顯然， 程諾的怒氣並未就此消散，他抬拳又朝著聶鐸打了過去。聶鐸仍舊沒有躲， 那拳卻沒有落在聶鐸身上。程諾的手腕被一股力量握住， 他怒氣上湧，再次發力，手腕上的手一動未動。

　「放開！」程諾沒管背後是誰，怒氣衝衝地回過頭。身後那人讓他神情一晃， 緊繃的情緒也放鬆了下來。

　宋城站在他的身後，手握住他的手腕。男人神色如常，仍舊是一派清冷，但眼睛裡卻盛著他所有的溫柔。

　「說不定是誤會了。」宋城開了口，替聶鐸說了句話。

　聶鐸抬頭猛看著宋城，冷笑了一聲，將頭別向了一邊。

　程諾沒有說話，宋城伸手了他到了身後，對他說：「你先上車，我有話和聶總說。」

　沒料到宋城會跟過來，而且今天竟破天荒的和聶鐸站在一邊，程諾對宋城有著盲目的信任。剛才的熱血消退下去，他抬眼看著聶鐸，神情複雜，半晌後，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宋城的車就停在一邊，可見是跟著他們過來的。程諾走到車前，打開車門上了車。

　「裝什麼好人啊。」聶鐸看著宋城，哼笑一聲問道。

　宋城懶得和他計較，他身高比聶鐸要高，整個人也比他大了一截，站在聶鐸面前，神色冷淡疏離。

　「有誤會就解開誤會。」宋城說，「我這麼做，只是不想等誤會解開的時候，程諾難過罷了。」

　「你怎麼就相信這不是我做的。」聶鐸冷笑一聲，想起剛才程諾的質問，覺得分外好笑。他喜歡的不相信他，他的情敵卻相信他，這真是最大的悲哀。

　對面的聶鐸看不清神色，宋城顯然也不想跟他囉嗦太多。

　「警察那邊有消息，你們公司的人舉報的信諾。」宋城睨了一眼聶鐸，說：「有時間在這鬧情緒鬧彆扭，不如去查查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要幼稚到什麼時候。」

　「你……」聶鐸被宋城這麼一說，當即怒從心頭起，然而他要抬頭和宋城理論時，卻發現宋城已經轉身走了。頎長的背影，修長的雙腿，不得不說，宋城有著一副好皮相。

　宋城上車後，開車就走了。車聲漸漸消失，聶鐸回過神來。冷風刀割一樣刮在身上，他回過神來，整個小花園空無一人。

　手指被僵了，聶鐸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

　「查查給信諾那批貨，是誰出的。」

　從小花園到學校，兩人一路全程無話。程諾不太想說，宋城也沒趕他說。等到了學校，兩人從車上下來，程諾先一步回了家，宋城跟了進去。

　「我餓了。」程諾走進客廳，坐在了沙發上，抬頭和宋城說了一句。

　宋城將外套脫掉，溫暖的暖氣將他包裹，他走到程諾面前，伸手拉起了他的手。剛才打聶鐸的手並未受傷，他將程諾的手放下。心裡嘆了口氣，他總是害怕程諾受傷，把他保護的嚴嚴實實的。可是這樣嚴嚴實實的保護，讓他心裡把程諾當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把他想像的太弱了，這也是他今天把他先打發了家裡的原因。

　「想吃什麼？」宋城從沙發上起來，臨挽著袖子問道。

　「太晚了，下碗麵條吧。」程諾靠在沙發背上，望著天花板想事情。

　宋城進了廚房，程諾就在客廳發呆，不一會兒，一碗麵被男人端了出來。面是用青菜做的鹵，上面還臥了個雞蛋。

　程諾在燒烤店時，根本沒怎麼吃東西。這麼晚的時間，這麼清淡的一碗麵，還有身邊熟悉的人，讓他瞬間打開了食慾。抱起碗，呼嚕嚕吃起了面條。

　一碗麵條下肚，原本涼涼的胃也暖和了過來，順帶著讓心情也變好了些。程諾抱著肚子在沙發上躺著，宋城去刷了碗。出來後，宋城問程諾：「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這都幾點了，剛從外面出來又要出去？」程諾有些不甘願，揉著肚子說：「一會兒就消化了。」

　宋城只道他是太懶了，坐在沙發上，就在程諾的旁邊，和他一樣仰靠在沙發椅背上，一起抬頭看著天花板。他的手伸出，放在程諾的肚子上，邊揉邊說：「我來吧，你累了一晚上了。」

　程諾噗嗤一聲笑出來，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問宋城：「你說你揉兩下會不會揉出個孩子來。」

　「不會。」宋城回頭瞥了程諾一眼，唇角一揚說：「現在受精的話，說不定會。」

　程諾臉一紅，瞪大眼睛看著宋城，差點想打他一頓。但是現在被男人揉著肚子，揉著揉著眼皮就有點重。

　「我讓你回去，你怎麼沒回去？」程諾問道，「你早知道我會去找聶鐸了。」

　「胖丁告訴我，貨從優選走的，我大致就猜到了。」宋城回答道。

　程諾扭頭，脖子有些累，索性直接轉身，靠在宋城的眼前，問道：「就怕我去找聶鐸，所以才等著？」

　宋城雙眸一動，笑了笑。

　認真算起來，也是也不是。

　但他不想和宋城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下去，拍了拍程諾的肚子，宋城說：「洗澡吧，不然光揉也揉不出孩子，沒勁。」

　「你個老流氓！」程諾哈哈笑起來，去浴室洗澡了。

　兩人洗過澡後，程諾因為今晚情緒高度緊繃，在床上時，格外放得開。宋城開始還在上面，後來被程諾反壓在身下，雙手和宋城交握，自己動了起來。

　等一場性事結束，程諾將他的體力和精神都消耗光了。被宋城抱著去洗乾淨，程諾滾到宋城的懷裡，閉著眼睛迷迷糊糊道。

　「你說聶鐸是不是以前認識我？」

　宋城身體一動，半晌後回答程諾的問題，還沒開口，卻發現懷裡的人已經睡了過去。宋城將床頭的燈調暗，想著程諾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想著自己該如何回答。

　聶鐸和程諾的事情，他們三個人，除了程諾，聶鐸和宋城都知道了。

　在聶鐸去找程諾外婆家的人之前，宋城已經去拜訪過了。他之所以一直沒說，是因為他並未從程諾外跑家的那些親戚那裡感受到他們對程諾母親的任何感情。

　若是沒有親情，談什麼血緣。

　程諾有他就夠了。

　信諾出了一次岔子以後，公司格外謹慎，連年假都提前放了。倪卓來B市待了兩天後，就回了H市，還邀請程諾和宋城去H市玩兒。

　說實話，程諾是挺想去的，一來他喜歡雪，二來他戀舊，想回去兩人曾經待過的地方再看看。

　程諾放假前一天，和胖丁在辦公室裡催債的時候，大宇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說了句：「老徐的公司被端了。」

　大宇進來，端著茶杯喝了口水。胖丁已經被吸引了注意力，拽著程諾一起聽八卦，說：「怎麼回事？老徐不是進去一趟被放出來了嗎？」

　「這次厲害了。」大宇說，一副說書的架勢道：「整個倉庫都是，估計得賠不少。」

　「怎麼可能？」程諾不信，「他又不是傻，囤一倉庫違禁試劑？他還沒抓，自己先炸了。」

　「哎，還真是。」胖丁附和著程諾，也一起不信。

　「所以說！」大宇講到重點，對兩人神秘兮兮地說：「這裡面有門道。」

　胖丁又被他勾引了過去，問道：「啥門道？」

　「聽說是優選那邊的人做的。」大宇說。

　圈子的人，這個公司不待了就會去那個公司，兜兜轉轉的八卦，一個傳兩個，兩個傳三個，風聲怎麼著也能傳出一些來。

　聽到「優選」兩個字，程諾神色一愣，抬眸看著大宇。

　大宇見程諾起了興致，笑嘻嘻地說：「老徐家上次在展會上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優選，優選來B市開分公司後一直和老徐不對付。這次，看來是趁著年關忙亂，一口氣給收拾了。」

　說完，大宇非常解恨地說：「優選這次做的好，老徐家老做不仁道的事兒，圈子裡的公司都怨聲載道，還不能明著對付。從這裡看，聶鐸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手段的嘛。」

　胖丁瞟了程諾一眼，程諾在筆記本上畫著什麼，沒有說話。

　程諾中午下班，到樓下的時候，發現聶鐸和宋城都在。他們兩個當中任何一個站在那裡，都帥氣迷人，兩個一起站在那裡，回頭率完全百分百。

　聶鐸手上拿了套文件。

　程諾走過去，宋城說：「聶總還沒吃飯吧，我們去咖啡廳，你一起麼？」

　聶鐸接受邀請，笑著說：「行啊，不過，你帶的飯菜夠麼？」

　宋城打開車門讓程諾先上了車，提著飯盒看了聶鐸一眼，說：「不夠，你自己在咖啡廳買些東西吃吧。」

　說著，宋城上了車，將東西放在車後面，開車朝著咖啡廳走。

　「他怎麼來了？」程諾問宋城，聽剛才宋城和聶鐸說話的架勢，不曉得的還以為兩人是好朋友呢。他們倆人的感情，什麼時候那麼好了？

　「聶總有事要和你說。」宋城說，「我覺得該給他個機會。尷尬、誤會、回憶……不管是什麼，只要是疙瘩，總是要解開的。」

　程諾聽著男人的話，莫名覺得心安了不少，笑了笑後，沒再說話。

　到了咖啡廳，宋城和程諾吃過飯，宋城說：「我去給你們點東西，你們先聊。」

　說著，他自動起了身，給兩人留下了獨處的機會。聶鐸也沒浪費時間，將手上的文件遞過去，衝程諾一笑，說：「喏，這是老徐在我們公司安插一名奸細陷害你們公司老大，離間我們兩公司關係的證據。」

　聶鐸一個長句說出來，程諾已經理解透徹了。他拿過來看了一眼，通話記錄，聊天記錄都打成了紙，假也造不得。程諾將文件合上，思索著自己上一次衝動時打了聶鐸兩拳，自己該用什麼，來道歉。

　「聶總……」程諾歉意一笑。

　「這不是我找你的重點。」聶鐸一揮手，打斷程諾接下來的客套話，開門見山地說：「學長，你真不認識我了？」

　程諾望著對面那個兩個大酒窩，說話菸酒嗓的男人，腦子裡過了一遍記憶後，愣了半晌，說：「啊？」

　聶鐸心有些痛，但還是笑了出來。也對，他比起當年，模樣已經大變。而且高中時他上學早又發育晚，還未到變聲期，那時候聽著是脆脆的少年音。

　他高估了自己和程諾的情誼。

　「從學校翻後牆，然後一起去喝酒吃飯的那個少年，是我啊。」聶鐸身體往後一靠，冬日的暖陽照耀著他的臉，他笑得格外燦爛。

　只是這麼一個笑容，程諾塵封已久的記憶，像是陳年老酒解了封，酒香一下飄出，程諾頓時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