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程諾和宋城，當晚在倪亦家住下了。倪卓被兩人虐的肝疼，但是心底還是挺喜歡他們兩人的。吃完飯後，程諾和他玩兒了會兒遊戲，小傢伙又活蹦亂跳的了。

　晚上安排客房睡覺，倪卓家全是空房間，倪亦給宋城他們倆安排了一個套房，裡面兩個臥室。

　今天吃狗糧吃到精神錯亂，倪卓竟然沒想跟宋城一起睡，反而在保姆收拾房間的時候，拽著程諾的胳膊不撒手說：「我今晚想和你睡。」

　宋城的目光在倪卓說完這話時就掃了過來，如寒箭般冷颼颼的。倪卓仗著在自己家，絲毫沒受宋城威脅。

　他差不多摸準了程諾的脾氣，吃軟不吃硬，你只要跟他撒撒嬌，讓他覺得你是弱者，他就心軟的一塌糊塗，你想要什麼他都努力幫你爭取。

　「為什麼和我睡啊？我睡覺可不老實了。」程諾委婉地說道，抬眼看了看宋城，男人看著他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我是獨生子，從小就孤獨，我覺得你人特好，就像我的哥哥。」倪卓小狗啃骨頭一樣撒歡地甩著程諾的胳膊，可愛的臉上滿是可憐。

　程諾聽到「孤獨」兩個字，覺得格外扎心。他心一軟，嘴唇動了動，抬眼看了看宋城，又低頭瞅了瞅腳尖，悶聲說：「不好意思啊，今晚我想和你宋叔叔一起睡。」

　原本眼神緊繃的宋城，眸光瞬間流光溢彩，他壓了壓唇角，瞧著滿臉震驚和尷尬的倪卓。倪卓對上他的眼神，耷拉著臉，差點要哭出來。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倪卓手指顫抖地來回指著他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保姆收拾好房間出來，一嘴東北腔地說：「行了，都收拾利索了。」

　宋城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程諾臉微微有些燙，他笑著和保姆道謝，抬腿進了房間。身後，男人的腳步聲跟上，壓迫感也漸漸襲來，程諾也沒回頭，說道：「我先去洗澡了，宋叔叔。」

　心下一動，宋城抬臂，程諾的臉撞到上面，「哎喲」一聲，抬頭佯怒道：「幹嘛？」

　宋城貼著程諾站著，唇角微微勾起，眼中裝著盈盈笑意。

　「你剛才叫我什麼？」

　「叫你宋叔叔啊。」程諾哼聲答道，「倪卓叫我哥，叫你叔，算輩分，我不叫你叔叔叫你什麼？」

　宋城點點頭，沉聲說：「我挺喜歡。」

　「那我就不叫了。」程諾嘿嘿一笑，賊兮兮地躬身從宋城胳膊底下溜走，哈哈笑著去洗澡了。

　兩人洗過澡，自然而然地上了一張床。倪亦家的土豪氣質，從客房的床上也能表現出來。兩米寬的紅木雕花大床，程諾真擔心明天一睜眼，會以為自己穿越了。

　上了床，宋城在外程諾在裡，程諾手上把玩著脖子裡掛著的琥珀，時不時抬眼看看旁邊的宋城。

　宋城就平躺在床上，雙目微閉，長卷的睫毛打在下眼瞼上，十分好看。他的側臉絲毫不亞於這張床的工藝，彷彿精雕細琢般，輪廓清晰，帥氣俊逸。

　脖子上的喉結微微滾動，性感撩人。

　程諾臉微燙，手裡捏著琥珀，抬頭看了宋城一眼，見他呼吸勻稱，躺下後翻了個身也準備睡了。

　他剛要翻身，肩膀就被一隻手壓住了，程諾心一懸，肩膀上感受著男人的溫度和力度。男人一動作的功夫，身上的氣息就順著空氣流動將程諾包裹住了，程諾喉頭一抖。

　「今天為什麼主動和我睡一起？」男人聲音低沉，像是在黑暗中蟄伏已久。

　程諾翻過身來，對上男人的臉，笑了笑說：「沒啥，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啊？」

　黑暗中傳來男人輕聲一笑，宋城說：「你在轉移話題？」

　耍小聰明被抓個正著，程諾臉皮夠厚，嘿嘿一笑說：「都是跟你學的，套路。」

　宋城沒有說話，他將手伸了過來，揉了揉程諾的頭髮，青年髮質很軟，摸著很舒服。

　「交學費了麼？」

　程諾悶聲不吭，只是笑著，宋城也是一笑，將手收回來說：「我沒事。」

　眼神一顫，程諾將目光收回，笑嘻嘻地說：「你本來就沒事兒啊。」

　「當年倪進劈腿，我確實難過。」宋城沉聲說：「可那時候如果我知道當時的難過是為了讓我遇見你，我肯定會特別開心。」

　程諾沉聲不言，他今晚確實是想安慰宋城，可男人說的這句話，讓他既心疼又高興又愧疚。

　黑暗中，程諾的手被男人握在了手心，兩人十指交扣，程諾感受著男人手指的力度。

　「你明明是個不沉浸在過去的人，卻時刻擔心著別人為過去而傷心。程諾，你怎麼那麼好，我想我遇到你，已經用盡我這輩子的運氣了。所以我追你的時候，才會這麼難追。」

　男人沉沉地說著這番話，像在長河中汨汨而流的河水，既能打磨冒尖的石頭，又能撫平河底的黃沙。

　他原本殘破不堪的心，都被男人給填平了。宋城說他用盡一輩子的運氣才能遇到他，而他自己，何嘗不是用自己前二十七年的苦難換來了宋城。

　程諾的心像是懸浮在胸腔上，一下下擊打著，他將身體團成一團，朝著男人身邊靠了靠。這個男人的溫暖如陽光，實在讓他抗拒不了。

　兩人H市玩兒了兩天後，程諾假期結束，兩人一起搭飛機去了J市，然後開車回了B市。程諾假期結束，宋城卻還有十幾天。

　宋城年後初一到初六一直陪著他，他心裡早就過意不去了。所謂的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大概就是這種狀態吧。回到B市後，程諾和宋城告別，將宋城趕回S市陪父母去了。

　嚴羽和林風也從N省回來，小兩口大包小包帶的東西，加上嚴媽媽做的東西，擠滿了整個小客廳。三個人在正月都不用去超市了，光吃帶回來的東西就餓不死了。

　「我媽說你們初三就回老家了。」嚴羽包得像個糰子，從圍巾裡逃出來，喘著粗氣說：「你這幾天一直在老家？」

　想起在程逸家發生的事情，程諾沒和嚴羽說，怕給嚴羽添堵。

　「沒，就去給我爺爺上了個墳，吃過飯後見了見我哥的未婚妻，然後我們就去了H市。」

　「去H市了？和宋教授一起啊？」說起來，林風家裡過年風俗很多，嚴羽作為媳婦兒各種忙活，都沒時間和程諾聯繫。

　「對啊。」程諾感嘆道：「臥槽，那裡的雪好大啊。」

　嘖嘖兩聲後，嚴羽笑嘻嘻地說：「這麼快，蜜月都度上了。」

　說到這裡，嚴羽眼睛一斜，瞅了眼自己的老公：「你看看人家的老公，再看看我的，這差距……」

　程諾哭笑不得，瞪著眼說：「誰老公！？」

　林風嘿嘿笑著，到沙發上坐下，對程諾說：「她是羨慕你嫁的比她好。」

　「滾犢子吧！」程諾嘴上生氣，心裡樂著。

　見程諾要回房間，嚴羽哈哈笑著拉住他，連聲說：「不開玩笑了。」

　嚴羽笑得前仰後合，旁邊林風各種緊張，扶著她說：「你可別這樣笑了，再把孩子笑掉了。」

　聽著林風的話，嚴羽氣得眼睛一瞪。

　「你神經病啊？孩子還能笑掉了。」

　小兩口吵架一唱一和的，像是說相聲，程諾卻在一旁又驚又喜，問道：「什麼孩子？嚴羽你你你……」

　嚴羽老佛爺一樣的往沙發上衣仰，衝程諾一樂，說：「對，老娘懷孕了！」

　程諾心底瞬間炸開了花兒。

　嚴羽懷孕的事情，程諾當晚就和宋城說了。嚴羽小兩口就要開始新的人生階段了，他心裡真是樂開了花。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對程諾來說，今年尤其嶄新。他擺脫過去，迎接新生活新階段。去上班後，大家互相道著新年好，這個同事拿了些他們省的特產，那個同事拿了些小玩意，辦公室都喜氣洋洋的。

　程諾坐在辦公室內，等著客戶打電話，拿著筆隨手撩劃著，一會兒寫個8，一會兒寫個15，然後將15劃掉，寫了個16。

　寫完16以後，他又劃掉了，打開電腦搜了一下，沒搜著，轉頭問胖丁。

　「大學一般什麼時候開學？」

　胖丁以為他等著開張呢，扭頭看了一眼日曆說：「大學得正月二十以後才會備貨，估計都得正月二十才開學吧。」

　程諾「哦」了一聲，將那個16劃掉，寫了個20。

　胖丁見他寫寫劃劃，半晌後問道：「大諾諾，你過了年28了吧？」

　「嗯。」程諾應了一聲，扭頭問：「怎麼了，胖大叔。」

　胖丁比程諾大了五六歲，家裡老婆剛懷了二胎，程諾平時開玩笑都叫他「胖大叔」。

　「你都二十八了，你終身大事今年要不要解決啊？」胖丁略微惆悵地說，「二十八，可是大姑娘了。」

　程諾長得清秀，辦公室裡的人開他玩笑都叫他「姑娘」。程諾一聽，氣的瞅了胖丁一眼，說：「你才大姑娘呢，我可是黃花閨女。」

　辦公室一片大笑聲。

　「哎，說正經事呢。」胖丁正襟危坐，認真地和程諾說：「你現在如果不著急結婚的話，房子車先買了供著，不然你沒房沒車，相親的都未必願意出面和你相。」

　「我不相了。」上次相親了那個女醫生後，程諾還真沒再相過。

　胖丁笑嘻嘻地問道：「咋不相了？打光棍啊？」

　程諾瞅了胖丁一眼，寫了個20-8，說：「打什麼光棍，本人已經名草有主了啊。」

　眾人都關心地湊上來，程諾瞅著大家一個個聽八卦的神情，哭笑不得地揮手說：「走走走！」

　人群四散開了，大家都各自忙工作去了。胖丁又瞅了程諾一會兒，忍無可忍，說：「20-8等於12，我天，你好歹高中畢業，20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明白了。」

　程諾手邊的紙上，寫著11，12，13。聽胖丁一說，程諾勉強笑了笑，將數字劃掉後，揉了揉紙，扔進了廢紙簍。

　自從宋城走後，程諾心裡一直空落落的。時間一天天的流逝，程諾從沒想過，一天竟然可以那麼長，好不容易挨到了正月十五。程諾在家宅了一天，下午的時候，嚴羽怕他在家宅出毛來，打發程諾去買元宵。

　程諾裹著大羽絨服出去了，超市到處都是人，大家都在排隊買元宵。程諾不太喜歡吃甜，買了兩袋嚴羽和林風喜歡的口味，去結了帳。

　拎著袋子回去，太陽還沒下山。過了年以後，像真是開了春一樣，陽光都變得舒服了。程諾進了小區，聽到了一群貓叫，他貓著腰踮著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灌木叢旁邊。

　這裡灌木叢很茂盛，野貓很多，程諾有時會跑過來餵牠們些東西吃。

　程諾蹲下身體，往裡面瞅了半天，視線不太對。他將袋子放下，跪在地上，撅著屁股往裡面看，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欣喜。

　裡面不知道誰用棉絮搭了個窩，窩上一隻大貓躺在上面，它懷裡有三隻顏色各異的小奶貓正湊在上面喝著奶，場面格外溫馨。

　大貓看到程諾，眼神明顯警惕。大貓旁邊放了個小碗，裡面堆滿了吃的。程諾瞅了一眼，不知道誰家放了倆元宵進去，瞬間樂了。

　「要再看個煙花，你們也算過了元宵節了。」

　說著，程諾從地上爬起來。誰料地上太冰，他剛才沒注意，膝蓋冰涼，他一個沒站穩，趔趄一下，摔了出去。

　他剛往前一趔趄，腰上突然環過一隻胳膊來。後背壓像一個胸膛，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味瞬間刺激了程諾全身的神經。

　他被勾著腰站穩了，程諾回過頭，一雙眼瞪得老大。

　男人背光站立，五官的輪廓愈發深刻，棕色的大衣，黑色的高領毛衣，高大修長的身材，深邃迷人的雙眼，挺拔的鼻樑，微抿的雙唇，冷峻的下巴……好看到讓程諾暈過去。心裡的狂喜像是汽水泡泡一樣一直在身體裡發酵，程諾有些語無倫次。

　「你……你怎麼回來了？開學了嗎？怎麼沒打電話和我說啊！？」

　男人唇角微微翹起，溫柔地看著面前青年雙眼裡閃著的亮光，像一望無垠的漆黑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回來看煙花。」男人沉聲說著，眸中帶著笑意。

　「S市的煙花不好看嗎？」程諾一雙眼睛睜得老大，圓圓的，閃爍著光芒。

　男人看得入迷，伸手摸了摸青年的頭髮，抿唇一笑說。

　「不如你眼中的好看。」

　程諾的雙眼，愈發得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