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胖丁見程諾在那坐著傻樂，知道他又在思春，胖胖的指頭戳著泡泡，無奈嘆息一聲。

　「唉，現在的未婚小青年啊，風花雪月，浪漫多情，真是羨煞我們這些已婚婦男。」

　掀掀眼皮，程諾將手機揣回口袋，將泡泡拉過來，對胖丁說：「泡泡也未婚呢，你找個已婚的叨叨去。」

　「哼。」胖丁眼睛一眯，抱著胖胳膊說：「你以後還不結婚了咋地？等你結婚後，別整天來找胖哥哭啊。」

　提到結婚，程諾怔愣一下，笑了笑，沒再說話。

　說不定，他還真沒有結婚這出呢。

　展會在週日下午六點圓滿結束，優選公司派人過來幫忙收拾，收拾完畢後，大家被集合起來，算是展會結束後再聚一次。晚上聚餐胖丁和同事都在，程諾不需要喝酒，他還是挺願意和大家再吃頓飯的。

　本來結束這次聚餐，就是大傢伙隨便熱鬧熱鬧，不是優選公司牽頭。程諾以為大家就隨便吃吃喝喝就完了，沒想到聶鐸還來了。

　程諾來s市的這幾天，幾乎每天都和聶鐸吃一頓，想起來兩人也算是飯友了。作為這個場合上最大的領導，聶鐸自然是要每人都表示表示，敬酒敬到程諾這裡，程諾將可樂倒掉換了一杯啤酒，和聶鐸一碰，笑著說：「這些天麻煩聶總了。」

　「不麻煩。」聶鐸笑起來，或許是喝多了的緣故，聲音愈發的磁性，「以後還有得麻煩呢。」

　聶鐸說的是開分公司的事兒，程諾一下明了，笑著再碰了一次杯，說：「祝聶總分公司紅紅火火，生意興隆。」

　兩人皆是一笑，杯中酒一飲而盡。

　吃過飯後，大家去ktv唱歌。程諾喝了一杯啤酒，羞恥感還算能控制住他的洪荒之力，並沒有沖上去丟人現眼。

　想起上次自己給宋城唱的小情歌，程諾現在還覺得有些羞恥。唱歌都走調成啥樣了，也不知道宋城是什麼表情聽完的。想到這裡，程諾掏出了手機。

　場上胖丁正在唱《鐵窗淚》，這是胖丁的特邀曲目，唱得各種淒厲，大家玩兒鬧著，身心都格外放鬆。

　程諾錄了一小段，給宋城發了過去。

　宋城的接待工作也進入尾聲，今晚上最後的工作是陪著國外的研究員們看z國紅色歌劇。宋城拍了一段給程諾發了過去，程諾一點開，高亢嘹喨的男高音一出來，程諾嚇得趕緊把語音關上了。

　靜音後，程諾打開小視頻看了一眼，能看到禮堂內的佈置，一看就格外高大上。

　再看看自己現在身處的小ktv包房，程諾打了一串字發了過去。

　程諾：果然是高級知識分子，就是有修養。

　宋城接收到微信，略一沉眸，手指敲了幾下，點了發送。

　宋城：你想做高級知識分子麼？

　看到短信，程諾樂了，發了一個呲牙的表情，問道：想做就能做嗎？

　一會兒後，宋城回覆了一個「嗯。」

　兩人聊天內容都挺沒營養的，但程諾就是喜歡聊。明天定的機票挺早，但回去後還要去公司覆命，晚上下班後才能和宋城見面。

　程諾想到這裡，又興奮了起來。

　ktv的場子一時半會結束不了，房間裡大家抽菸喝酒，烏煙瘴氣。程諾就是隨著熱鬧熱鬧，起鬨了半晌後，去了趟洗手間。

　想著大家唱累了，喝酒也緩解不了嗓子沙啞，程諾去超市買了一堆水，付款後讓服務員送到他們的包房。他自己單獨拿了一瓶，在走廊最裡面靠著窗的位置，站那兒吹風。

　聶鐸從電梯出來，拐了個彎後，看到站在窗邊的程諾。青年旁邊放著一瓶水，正拿著手機玩兒，唇角上笑意未消，讓聶鐸想起了他上次唱歌時拿著手機傻笑的意思。

　他能隱約察覺出點程諾和宋城的不對勁來，但一切都虛無縹緲，細想也沒根據。

　讓身邊的人先去了包廂，聶鐸走了過去，腳步踏在地板上，皮鞋的悶響聲讓青年眉梢一動，抬眼看過來，先是一愣，復而笑著打了聲招呼。

　「聶總。」

　「怎麼自己在這兒？」聶鐸一副閒聊的架勢，走近後就站定了。

　沒想到聶鐸會來，程諾姿勢稍微認真些站好，看著聶鐸回答道：「我不唱歌，就出來透透氣。」

　「上次唱的挺好啊。」聶鐸眉梢都帶著笑意，「我還想來再聽一次呢。」

　「聶總您可別笑話我了！」知道聶鐸開他玩笑，程諾隨即笑起來，說：「上次真是獻醜了。您現在要進去麼？」

　「我來也是找你的。」聶鐸絲毫不顧忌，「你在這裡我就不進去了。」

　到這裡，程諾覺得聶鐸有些陰魂不散。上次吃飯時候都挑明了，現在再提讓他跳槽的事兒就太婆媽了。

　但聶鐸沒說，程諾也沒先提。他只是在一邊笑著，看著聶鐸笑起來時頰邊的兩個大酒窩。客觀來講，聶鐸長得真不賴，事業有成，年輕有為，十分符合小姑娘們喜歡看的言情劇裡的霸道總裁人設。

　「研究院工作審批下來後，你還得多多往s市跑。優選在b市的分公司籌備，我也得多多往b市跑。到時候咱們免不了生意上的來往，做不成小夥伴的話，做個朋友吧。」

　聶鐸說話的時候，聲調一如既往的緩慢慵懶，他的嗓音格外好聽，不曉得唱歌怎麼樣。

　聶鐸說的，正是程諾心中想的。看來上次和他說的話，他十之八九聽進去了，夠爽快夠利落。程諾想也沒想，笑著伸手和聶鐸握手，說：「成，以後聶總多多指教。」

　握著程諾的手，聶鐸沒松開，拉了他一下，動作自然流暢。

　「去包廂，唱首歌給你聽。」

　程諾也沒在意，兩人哥倆好一樣的一前一後進了包廂。

　如程諾所想，聶鐸唱歌確實很好聽，他是搖滾嗓，唱歌格外有味道。一開嗓子，程諾就鼓掌，簡直是頭號小迷弟，格外給面子。

　聶鐸唱的是《故鄉》

　這讓程諾也思念故鄉了，說起來，自從過年整了那出事兒後，程家就沒再和他聯繫過。也不知道程逸結婚了沒？

　晚上唱歌到十一點，場子散了以後，程諾和那個同事扶著醉的不省人事的胖丁回了房間。第二天，趕上飛機後回了b市。

　程諾歸心似箭，剛下飛機，就給宋城打了個電話。宋城今天上午將國外那批人送走，下午上完課後就沒事兒了。想到兩人馬上就可以見面，程諾興奮了一整天，絲毫沒有出差回來後的疲乏。

　胖丁這個大喇叭，剛回公司，就和公司裡的人說了盛澤公司的事。張愛聽說程諾把張剛打了，當即把程諾叫到了辦公室。

　「你太衝動了。」張愛嘆氣後說道：「公司一些賬戶還沒和盛澤掰扯明白呢，你現在把人得罪了，以後有好果子吃。」

　「我知道錯了，老大。」程諾雙手握在一起，一副被教訓的模樣。

　「不過，就張剛那德行，最後你怎麼擺平的？」張愛只是聽說張剛被程諾打了，其他的還沒具體問。

　「是聶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只是揍了些皮外傷，聶總把人揍骨折了，張剛的後事……啊呸，後續交代，也是聶總擺平的。」程諾沒忍住，自己樂了。

　「行吧。」張愛一聽說優選也參與了，立馬心裡有底了，沒想到聶鐸還會幫這個忙，「你和聶總關係很好？」

　「一般般吧，這事兒後我請他吃了頓飯，他說研究院的項目，我以後少不了跑s市，他以後要在b市開分公司，少不了跑b市，說我倆以後多交往。」

　程諾沒說聶鐸要挖他牆角的事兒，本來自己也沒心思，說出來也是給張愛添堵。

　「那挺好。」張愛隨即笑起來，「有人一起的話，底氣也足，不怕盛澤不要臉。以後合作也多和優選合作，下次聶總來b市，聯繫你的話咱們一起吃個飯。」

　「好嘞！」程諾笑嘻嘻地應道，「老大，沒事兒我先出去了啊。」

　「等會。」張愛叫住程諾，「你和聶總關係那麼好，把他手機號給我一下，私人的。」

　身體一瞬僵住，程諾腦袋一片空白，他好像沒存聶鐸的手機號。

　張愛一看程諾縮手嘿嘿的樣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氣得眼皮一翻，差點伸手打他。

　「走走走！」

　在張愛的揮手中，程諾趕緊溜了出去。

　出去後，程諾掏出手機翻到了前天的通話記錄。因為他是s市展會負責，一些未來到現場的客戶，都會打他的電話諮詢。通話記錄裡全是些沒存的號碼，程諾嘆口氣，仔細想著和聶鐸打電話的時間應該在晚上六點半左右。程諾看著手機，找到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沒想到一次讓他蒙對了，電話那端是聶鐸的聲音，像是沙漠刮過的風，砂礫摩擦，乾燥有力。

　「程諾。」聶鐸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有事？」

　作為一名銷售，程諾最突出的優點就是腦子靈活，他絲毫沒有試電話號碼的慌亂，笑著說：「聶總，您好，我家老大聽說了您幫忙處理盛澤的事兒，讓我和您道聲謝。另外，如果您來b市的話，我家老大說想請您一起吃頓飯。」

　「就這事兒？」慵懶的嗓音透過手機聽筒傳來，語氣略有不滿。

　「對啊。」程諾想也沒想地問道：「那您以為是……」

　程諾剩下的「研究院合作的事兒」還沒說出來，聶鐸就把他「以為」的事說了出來。

　「我以為程先生剛回b市就想我了呢。」

　程諾：「……」

　「開玩笑的。」聶鐸哈哈笑了起來，笑的格外爽朗，穿透耳膜。

　程諾挑了挑眉，隨即附和著笑了兩聲，掛斷電話後，程諾吐槽了一句：「有什麼好笑的？」

　給張愛電話後，程諾投入工作當中，上週四週五的工作攢在那裡，程諾處理到了下班還沒處理完。但他沒有必須做完才走的強迫症，一到下班點，立馬跑去了學校。

　誰料剛下樓，就看到了車內已等著他的宋城，程諾二話不說立馬上車，被宋城載著走了。

　兩人晚上吃了飯，回去自然又是上床，程諾第二天扶著腰去上的班。雖然和宋城一起，自己是被壓得那一方，但是程諾還是挺樂意被壓的。

　說起來，程諾整天「大老爺們」不離口，他是有些大男子主義的。但這些大男子主義，在宋城面前，全部幻化成雲煙，剩下的只有他愛宋城。

　k大的運動會，週五舉行，一共舉行三天，週五到週日。程諾週五沒時間去看開幕式，覺得挺遺憾的，但好歹能趕上了閉幕式。在程諾眼裡，閉幕式那是同樣精彩。

　閉幕式是下午進行，在進行閉幕式前，還有一些長跑類的大項目。因為快要結束，看得人沒有多少，看台上基本上都是些運動員。

　倆人找了位置坐下，程諾手裡拎著零食和飲料，一邊吃著一邊給加油，旁邊一些運動員看過來。可能是認識宋城，幾個女運動員都有些臉紅。

　程諾被人盯著，也不覺得害羞，只是招呼著大家坐下，笑著問：「你們都參加什麼項目了？成績怎麼樣？」

　「我是標槍，她是三級跳遠，她是網球，她是女子鐵餅……」一個瘦高，小麥膚色的姑娘笑著說。姑娘長得瘦長，笑起來時露出一口白牙，格外陽光。

　「成績都出了，不錯吧？」程諾笑著問道。

　「一般，體院那邊獲獎的多。」標槍那姑娘說著，瞅了宋城一眼說：「我們是生物系的。」

　「哎！」程諾一挑眉，笑著說：「宋教授你們都認識吧？」

　「認識！」幾個姑娘明顯興奮起來，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程諾這個時候也明白了，合著幾個姑娘願意和他聊天也是因為旁邊這宋教授。程諾心情有些複雜，看著身邊的宋城，笑著說：「不錯嘛，挺受歡迎的。」

　「不只是我們系呢！」鐵餅那姑娘說，「其他系的人都來蹭宋教授的課，都是女的。」

　程諾咂摸了一下，想起第一次去上宋城的課時，裡面清一色的娘子軍。

　「為什麼還去蹭課？他講課好聽啊？」程諾問道。

　「他長得好看！」又是異口同聲。

　程諾心裡稍微堵了一下，他還害怕和女生聊天宋城會吃醋了，結果在人家主場上，自己反悶了一缸。

　宋城全程無話，維持著他的高冷，程諾戳了他一下，問道：「她們都很喜歡你呢。」

　幾個姑娘被程諾這麼一說，笑嘻嘻的害著羞。

　宋城這才將目光從運動場上拉回來，深邃的雙眸淡淡掃了一眼身後的女生，最後放在旁邊的青年身上。

　「喜歡我的人很多，但我喜歡的只有一個。」

　「啊！」一群姑娘們被宋城這句話蘇得抱在一起尖叫，程諾沒料到被這樣隱晦的告白了。扭過頭後，唇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半晌才說。

　「宋教授真是……專一又痴情，是個好男人。」

　男人輕抿唇角，勾了些笑意。越是不笑的人，笑起來越是好看，後面幾個女生還在含著手壓抑著尖叫，程諾已經哈哈笑了起來。

　等運動會最後一場比賽結束，場子上漸漸熱鬧了起來，程諾興奮起來，站起來看著，宋城一起站起來，察覺到手機響了。

　一看是寧野打來的，宋城按了接聽，寧野聲音傳了過來。

　「喂，晚上一起吃飯唄，叫著你家大諾諾。」

　場子上很吵，宋城好歹挺清楚了他的話，應了一聲準備掛電話。寧野那邊並未著急掛，嘟嘟囔囔又說了些什麼。可能是說話的人故意壓低聲音，宋城沒怎麼聽明白。

　「哎。」寧野放開嗓子叫了一聲，乾咳一聲後說：「叫著那個熊孩子。」

　宋城眸光稍動，拍了拍程諾的肩膀指了指上面，程諾表示瞭解，宋城上了觀眾席上方，他站在觀眾席最頂端的那一排，垂眸看著在站在第一排的程諾。

　「怎麼？又想打架了？」

　「不是。」寧野有些無奈，半晌後說：「上次打人我不對，我想請他吃頓飯道個歉。」

　寧野人如其名，野得很，因為家底豐厚，這輩子從沒跟誰低過頭。這次竟然要找倪卓道歉，這讓宋城有些意外。

　「那個鐲子，很想要麼？」宋城問。

　上次他打了倪卓後，找宋城曲線救國，宋城提了兩句，倪亦說他就算想賣也沒法子賣。因為那鐲子，當天就被倪卓要走藏起來了。他也找不著鐲子在哪兒。

　「對啊。」寧野應了一聲後，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壓抑住了些什麼，只是說：「我和他道歉，鐲子我真想要。」

　「行。」宋城看了一眼時間，「你定個地方，我和程諾這邊結束後，我去接了他一起去。」

　掛掉電話，宋城並沒有馬上下去。他和程諾，在觀眾席的最前端和最後端，站在同一列。青年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被拉得很長，覆蓋了三四個觀眾席位。

　單從背影，也能看出青年的興奮，他甚至站在那裡，雙手用力的鼓掌著，站在最後一排，甚至都能聽到青年的笑聲。

　現在若是到他身邊，必然能看到青年雙眸閃著光，熱切和殷切交織，像是是跳躍的火光。

　就這樣站在程諾的身後，宋城想起了他第一次見程諾的樣子。站在教室門外，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盯著教室內看著。

　他很喜歡，甚至很想要進去，可是他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雙眸閃著光，唇角噙著笑，就那樣凍得瑟瑟發抖的站在門外。

　宋城的心像是被撥了一下，撥過去時，血液沒有回流，堵得有些難受。

　不管是倪卓還是寧野，甚至是他，他們從來都是過著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生活，從未對生活低過頭。所以這次寧野低頭和倪卓道歉，他十分詫異。

　而他正前方那個興奮鼓掌的青年，卻截然相反。

　因為從未擁有，所以從不奢求，因為一直對生活低頭，所以從不會覺得低頭有什麼難過。

　踩著自己的影子從觀眾席下去，宋城站到程諾身邊時，程諾正笑得前仰後合，指著隊伍對宋城說：「他們還真的cosplay啊！哎呀，現在大學生太會玩了，笑死我了。」

　程諾笑著笑著，想起了他以前高中的時候了。他眼睛裡閃著光，像看著星辰大海一般，充滿了嚮往。

　當學生真好，上大學真好，能和這麼些人一起玩兒，參與社交，真好啊。

　想想距離高考，已經過去八年，若他硬著頭皮不和李玫低頭，他現在的回憶裡，是否也會有關於大學生活的回憶。

　「報名參加明年的高考吧。」身邊男人突然提了一句。

　喉間一顫，宋城不是第一次提起這件事，他回頭看著男人，正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雙眸。

　「為什麼啊？」程諾笑起來，覺得宋城在開玩笑。

　「因為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想要卻強忍著不說的樣子了。」宋城聲音沉沉，語調平靜。

　「有了我，別人有的東西，我會讓你有。別人沒有的東西，只要你想要，我也會讓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