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戰鬥一旦開始，結束起來就沒有那麼容易。完事後程諾緊趕慢趕，回公司拿了資料，飛一樣的去了飛機場，終於趕上了航班。

　待坐在飛機上，身體還未從顫慄中清醒過來，程諾臉頰一直紅著，彷彿宋城還在他的體內一般。越是趕時間，做的愛愈發深沉激烈，程諾心跳在下飛機時仍舊沒有平復下來。

　到了s市，程諾給宋城打了個電話，宋城沒有接，回了條短信正在開會。想起宋城完事後，慢條斯理穿著襯衫西裝的模樣，程諾心裡又是一陣悸動。

　出了飛機場，程諾打了輛出租，報上名字後，司機師傅將空車牌一翻，車子飛快駛了出去。程諾安全帶還沒繫緊，一個趔趄，屁股疼得小心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慢點師傅。」程諾笑嘻嘻地說著，小心翼翼地坐下了。展會酒店距離飛機場不遠，優選公司的飯局定在晚上八點，不用那麼著急趕過去。

　「好嘞。」司機爽快應了一聲，將速度調了下來，出租車裡廣播正放著歌，司機師傅跟著哼哼了兩句，問道：「不太舒服啊？」

　被這麼一問，程諾神色一緊，看著司機，後來笑了笑道：「還行。」

　「痔瘡算不得病，但一發作坐不得也站不得，太難受了。」司機過來人一樣地和程諾說道，一副同病相憐的神色，「我們這行經常會有這個毛病。」

　「哈哈！」程諾聽司機師傅一說，隨即笑起來，趕緊道：「對啊，對啊，我也整天坐辦公室。」

　兩人一旦有了共同點，那話題就來了。在飛機場到酒店這麼十幾分鐘的路程上，司機師傅和程諾就痔瘡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等程諾到了目的地，司機還在和他說他用的那種痔瘡藥比較好用。

　s市是z國南方，沒想到比起北方來，也有當仁不讓的豪爽。

　程諾付錢道謝，下車後進了酒店。

　展會要有大場地，酒店定的也不賴，雖然有些偏遠，但也是四星級，剛一進門，就有幾個穿著西裝的人看了過來。

　「參加展會的對嗎？」其中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笑著問了一句，「麻煩這邊登記一下。」

　跟著人過去登記，程諾心裡嘀咕了一句，優選公司這次和以往不一樣啊。怎麼這麼氣派，還派人在門口做接待。

　「我有兩個同事明天才能過來。」程諾簽好字後，問道：「我今晚上主要參加飯局的。」

　「知道知道，您是……」接著他的青年笑著點頭，連聲說了兩句知道後，再看一眼程諾的名字，絲毫不尷尬地叫了一聲：「程先生對吧。」

　程諾應了一聲，那人叫了一聲「小柯」，一個紮著馬尾的姑娘跑了過來，一臉稚嫩的模樣，應該是大學實習生。

　「帶程先生先回房間休息，晚宴開始的時候我們會再通知。」那人說完，將程諾交給了小柯。

　小柯連忙帶著程諾去前台登記開房。

　「我自己去房間就行。」程諾和小柯說了一句，按了電梯，總覺得有姑娘跟著進房間不太對勁。和宋城在一起後，程諾總是下意識遠離姑娘。就算他不在，他也習慣了。

　小柯沒堅持，程諾進了電梯，按了十三樓。

　電梯在五樓停下，程諾抬眼看看按鈕，門一開，門口站著一個青年才俊模樣的男人。他手裡拿著文件，穿著筆挺的西裝，模樣周正。見電梯一來，那人抬眼瞧了瞧電梯內，然後帶著文件進來。

　那人進門後，就沒有說話，擰眉仍舊在看文件。出於禮貌，程諾笑著問了一句：「先生，您去幾樓？」

　程諾聲音一出來，拿著文件的男人手指一頓，他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按鈕，說了句：「十五樓。」

　說完後，將文件合上拎在手裡，另外一隻手插在褲兜當中，那人身高應該一米八五左右，端詳程諾時垂著眸子。

　開始程諾察覺到男人目光，心裡還犯嘀咕，但男人看的太明目張膽，甚至雙手抱臂斜靠在電梯上看他，程諾抬頭看了一眼，迎著男人的目光笑道：「先生，咱們認識麼？您是……」

　那人也在笑，臉上漾起兩個酒窩，讓他多了些痞氣，目若朗星，眉若雙劍，長得十分有攻擊性。

　「程諾是吧。」那人先開了口，煙嗓，慵懶，帶著一股子磨砂感。

　「對。」程諾先一愣，隨即笑著說：「原來真認識啊。不過，抱歉，我真的沒記起您是誰來。」

　說話間，電梯到了，程諾看了一眼之後，笑著說：「我到了。」

　男人又笑起來，臉頰上兩個酒窩格外深：「我是優選公司的新任總經理。」

　「啊！聶總！」程諾趕緊伸手，與男人握手，笑著說：「久仰大名，果真是青年才俊。」

　提起優選公司，發展史可謂是蕩氣迴腸。它與信誠公司完全不同，是正兒八經的公司，有自主品牌和專利，現在逐步在做大，發展前途十分可觀。

　開始的時候，優選公司是三人合夥一起做起來的，中間搞了分裂後，其他兩個合夥人被擠走。當時那兩人因新生不甘，成立了相同的公司，開始挖客戶。不幾年，優選公司的老總聶西平病逝，留了個爛攤子，一眾大老婆和小老婆，親生子和私生子爭家產。

　整個優選風雨飄搖。

　好在最後，在聶西平某個在國外的私生子回了國，也不曉得用什麼手段，將優選公司攬入懷中，不幾年的時間，重新穩固了優選在生物試劑耗材界內的地位。

　優選公司是完全有能力上市的，但一直沒有上市，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因為這件事，新上任的總經理聶鐸名聲在外。但他好像鮮少露面，一直圍著一層神秘的面紗。

　胖丁和大宇偶爾聊起八卦來，還說聶鐸是個十分有手腕的人，就當是優選公司內外被圍攻的模樣，他都能平定下來，肯定是個狠角色。

　在程諾印象中，狠角色的代表就是黑社會，紋著花臂，戴著耳釘，凶神惡煞，如一頭野獸。

　但面前的聶鐸，穿得十分正經，一雙虎眼中確實有著不容藐視的光芒，但好歹算是一頭被現在社會修理過的野獸。

　算起來，聶鐸好像才二十五六歲，是比程諾要小的。程諾說他是青年才俊，應該不算唐突。可他伸手和聶鐸打招呼，那人卻一直笑著，一對大酒窩完全沒有酒窩固有的可愛，反而顯得分外乖張。

　在這段時間內，電梯門關上了，程諾也沒有下電梯的意思。張愛的叮囑還在耳邊迴蕩，碰到優選的老大，他自然不能在人家沒有給他回應的時候下電梯走。

　電梯門關上後，立馬上行，程諾伸手伸得有些尷尬。但聶鐸應該沒有不喜歡他的意思，不然為什麼一直衝他笑著。而且，程諾比較好奇的是，他一個小小業務，怎麼會被聶鐸記住名字？

　唯一的解釋，大概是研究院的競標名額下來，上面標註了他的名字。

　想到這裡，程諾頗有些得意，這可是宋城幫他拿下的大單子啊，他家宋城真是太能幹了。

　電梯到了十五樓，「叮」得一聲開門，對面一直沒有回應的聶鐸，伸手拍在程諾伸出的手上，握住後，拉著他下了電梯。

　「來吧，去我房間坐坐。」

　程諾：「……」

　聶鐸恍若未見程諾疲憊的神色，帶著程諾回了他的房間。聶鐸的房間是套間，進門後冷豔的奢華感讓程諾大開眼界。

　「隨便坐吧。」聶鐸進門將文件放下，脫掉西裝外套後，走到茶水間，問道：「喝點什麼？」

　聶鐸的煙嗓十分渾厚，沙啞中透著一股菸槍味。程諾沒料到一向不露面的總經理，竟然這麼熱情，看他給他泡茶的模樣，大有和程諾聊個幾小時的樣子。

　程諾下午剛和宋城搞了一場肉體糾纏，現在是十分疲勞的。他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皮都有些打架，但又不能睡，硬撐著說了句。

　「咖啡，不加糖。」

　聶鐸回過身，後腰靠在雕花台幾上，雙肘擔在桌沿，笑著說：「不怕苦？」

　「剛下飛機，有點困。」程諾不著痕跡地說著。

　聶鐸這種人精，不可能不理解程諾的意思，但他恍若未聞，給程諾倒了杯咖啡，也給自己倒了杯，過來遞給了程諾。

　一口苦咖啡下肚，程諾被刺激的渾身細胞都在顫抖，一個激靈，眼皮不打架了。對面聶鐸右腿優雅地架在左腿上，後背完全靠在椅背上，慵懶中透著些雅痞的味道。

　「聶總認識我啊？」程諾笑起來說：「我還是第一次見您呢，沒認出來，不好意思啊。」

　聽了程諾這話，聶鐸鼻間哼笑出聲，似乎覺得有些可笑，又似乎覺得在情理之中。他將杯子放下，手邊的文件遞過去，程諾看了一眼，是研究院招標的文件。

　說起來，競標的公司竟然能拿著招標的文件，要麼是公司很有手段，要麼公司上面有人。

　聶鐸大喇喇的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程諾也沒和他搞虛的，看著上面自己的名字，還有一張他的證件照，程諾笑起來說：「我還要晚些才能看到。」

　「程先生手伸的挺長啊，從b市伸到了s市。」聶鐸說：「我們公司本來能滿足研究院招標的所有需求的，您橫空插了進來，必然有您的過人之處吧。」

　這話有些咄咄逼人了，但聶鐸說起來語氣中透著開玩笑的意味，程諾並不在意想，笑著說：「我們公司只拿了百分之三十的份額，論起來還是貴公司更加有魄力。」

　就因為這個專門拉著他來房間裡敘話啊？

　程諾心中百轉千回，聶鐸卻只是閒聊著，逐漸地咖啡都不頂用了，程諾喝完最後一口，笑著說：「聶先生，晚上還有宴會，您也稍微休息一會兒吧，我就不打擾了。剛下飛機，還有些資料要整理。」

　對於程諾要走，聶鐸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手指劃過杯沿，仍舊是笑出倆大酒窩。半晌後，點點頭，起身伸手說：「行，反正日後還多有合作，那您先回去吧。」

　程諾點點頭，趕緊與聶鐸握手，男人手掌溫熱，力度不小，程諾抽回手來，有些麻麻的。和他告別後，趕緊跑去電梯下了樓。

　與聶鐸的房間相比，程諾的房間簡單到可怕。他進門什麼也沒收拾，一個猛撲趴到床上，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

　等醒過來時，已經是七點，程諾簡單收拾了一下，掏出手機，看到了宋城發的短信。嘴角不自覺上揚，程諾打電話過去，宋城很快就接了。

　「喂，你招待完那些人了？」宋城的短信是讓他醒了給他打電話，程諾推門出去，電梯口站著小柯，她好像剛從電梯上下來。

　「嗯。」宋城應了一聲，說：「明天繼續，一直到周天。」

　「學校裡的教授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讓你接待啊。」程諾有些不滿地說：「我本來還想你週末過來陪我玩兒呢。」

　眸光一動，電話那邊輕笑一聲，似乎正要開口說話。

　程諾接過小柯手中的參加晚宴的東西，按了電梯下行鍵後，笑眯眯地說：「果然還是因為你長得帥吧。」

　心中像是剛剛熱水燙開的冰，汩汩而流，宋城想著青年說這句話時清秀的臉龐上洋溢的笑意，思念像是樹木的根須，一根根的盤曲在他的神經上，抓心撓肺。

　「嗯。」宋城點頭說，「就像你們公司提前派你去參加飯局。」

　「我們果然般配。」程諾笑嘻嘻說完，電梯門恰好打開，裡面的聶鐸和身邊站著的人都在看他。

　「我先搭電梯。」程諾不動聲色地掛掉電話，衝著裡面的人打了個招呼後，趕緊上了電梯。

　這次飯局是優選公司攢的，他自然而然的站在人群中央，眾星拱月。程諾衝著他一點頭，往後挪了挪身體，準備淹沒在人群中。

　誰料，他彷彿就是老天選中的天之子那般，被聶鐸選中了。

　「程先生剛剛是和女朋友打電話呢？」

　聶鐸聲音亮啞，語調悠長，公事公辦的神色絲毫沒有八卦的意思。周圍的人都笑看著程諾，其中還有幾個熟人。

　被問的有些尷尬，程諾笑起來掩飾過去，心中想著宋城，眼睛微微下彎。

　「對啊，我愛人。」

　聶鐸沒繼續問，電梯到達晚宴樓層，聶鐸率先出去，後面的人跟上，程諾很快匯入人流中，和幾個熟識的人閒聊起來。

　不得不說，優選公司這次組織的晚宴逼格挺高。吃飯的時候，程諾逡巡著來的人，覺得優選這次請吃飯，不單單是為了聯絡感情，另外一種是為了給下馬威。

　生物試劑耗材行業門檻相對較低，有相關經驗的組織組織去工商局備個案就成立了公司，其實大部分是做著和信誠一樣的二道販子行當。

　說起來，他們這行業也是有危險的，尤其是試劑這一塊，法律法規方面不太細緻，導致有些試劑細細研究，能和違法沾邊。但若是不細細研究，那也沒什麼事兒。不過內部競爭很大，很多公司就是因為被人舉報後老大進局子垮台。

　飯桌上，程諾十分欽佩於聶鐸的個人魅力，別看下午去他房間時幾乎什麼話都不說，但在飯局上，說的話做的事兒，感覺沒個十年八年錘煉不出來。

　不過，他接手優選公司也就才兩三年的功夫，這種老練圓滑，很可能是骨子裡帶著的。

　聶鐸像狐狸，更像頭狼，程諾總感覺他的目光裡，帶著些冷血的白眼狼滋味。

　程諾謹遵張愛叮囑，和聶鐸喝了幾杯酒，兩人說話辦事也沒了下午時的尷尬感，每句話裡都有著公事公辦的風格在裡面。

　等飯局結束，程諾喝了個八九不離十，宋城打電話回來時，他剛準備起身離席。

　「我馬桑回房顛了。」程諾舌頭有些大，說出話來把自己逗樂了。

　聽程諾說話，宋城就知道他沒少喝，問道：「你住的酒店叫什麼名字？房間號是多少？」

　「誒，你要來啊？」程諾哼了一聲，心裡沒少得意，但嘴上卻說，「別過來啊，爺們還要工作呢，別過來打擾我。我馬上回房間，洗個澡就睡了。」

　宋城聽程諾的話，唇角已經揚了起來，笑著說：「好，那你現在回房間嗎？」

　他問完以後，電話那邊傳來一聲驚呼，宋城眉頭一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程諾剛扶著的那把椅子，不知道被誰抽了一下，閃得他差點摔倒。旁邊那人扶住了他，輕聲問道：「沒事兒吧。」

　眸光微眯，宋城握緊手機，詢問道：「出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程諾哈哈笑起來，說：「我剛才差點摔了，多虧聶總扶住了我，我馬上回房間。」

　「我們要去唱歌，你不去了？」聶鐸看著面前臉色緋紅的青年，笑著問道。

　一聽說唱歌，胸腔內的歌手之魂趁著酒勁上來了。程諾眼睛一睜，笑著說：「要去！」

　宋城心下一緊，趕緊叫道：「程諾。」

　電話那端，程諾粗喘一聲，用氣息衝著宋城說了一句話。

　「你別掛。」

　唱歌包廂就在酒店內，所有的人一起擁著上了電梯，程諾好歹站穩了。等到了ktv，還沒等大家謙讓，程諾率先跑過去，點了一首《小情歌》有幾個人是和程諾喝過酒的，知道他酒後唱歌的畫風，但沒想到他竟然點了這麼一首溫柔的歌曲，有人還哈哈笑著打趣。

　「程諾，你這次不唱《醉拳》了？」

　程諾拿著話筒，坐在沙發上，聶鐸脫掉外套後就坐在了他身邊。男人身上有好聞的香水味，倒不如他這個人這般張揚，這讓程諾想起了遠在b市的宋城。

　前奏結束，程諾將手機放在桌子上，眼中朦朧著，歌詞都看著有重影。程諾唱歌跑調的厲害，但他這次唱得格外用心。周圍的幾個人有笑著看他的，有起鬨的，旁邊的聶鐸一直靜靜的看著他，臉上的酒窩一直沒有消失。

　「我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你會給我懷抱……」程諾動情地唱著，唱完這個小高潮後，聶鐸率先鼓掌。

　聶鐸看著程諾，十分捧場地邊鼓掌邊昧著良心地誇獎說：「唱得不錯啊，不過這歌詞好像唱錯了吧？」

　正確的歌詞應該是：我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沒唱錯。」程諾衝著聶鐸嘿嘿一笑，說：「這不是唱給你們的。」

　說著，程諾將手機拿起來，屏幕上顯示著通話的界面，他對著手機話筒，笑嘻嘻地說。

　「這是唱給你的。」

　電話那端，傳來了男人低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