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程諾心下一驚，望了一眼樹下仰望著他的宋城，再望了一眼校內，聶鐸已經到了牆根，衝著程諾笑得格外燦爛。

　「真的挺巧。」

　驚訝過後，程諾也覺得他和聶鐸的緣分真是不淺。聶鐸說要來Z市，他以為聶鐸是在Z市實驗中學上的學，沒想到竟然跟他一個學校。

　「你別下來了，從那裡進去吧。」宋城見程諾坐在樹上看他，和他說了一句。

　「那你呢？」程諾還擔心著宋城，誰料他還未說完，宋城雙手攀住牆壁，手臂發裡，長腿跨上牆，一眨眼的功夫，攀進了學校，動作敏捷矯健，行雲流水。

　見到宋城，聶鐸眼神閃過一絲驚訝，看他神色平淡地攀著牆進來，聶鐸雙眼微眯。

　兩人站在一起，倒是宋城這個冰塊先開了口。

　「聶總，又見面了。」

　聶鐸一聲笑，伸手與宋城握手，兩人手掌一接觸，隨即一握後鬆開，聶鐸說：「又見面了。」

　程諾從樹上跳到牆頭，又從牆頭準備跳下來。往下跳的時候，原本說話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到了牆根。

　在兩人看他時，程諾嘿嘿一笑，手撐牆頭，從上面跳了下來。這一跳，一個不穩，往前踉蹌了兩步。宋城站在那裡，手微張，程諾趔趄進他的懷裡，拱了個滿懷。

　程諾撞到鼻子，抬頭雙眼亮晶晶的，沖宋城說：「怎麼樣？我厲害吧？」

　「嗯。」宋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頭看了一眼他的腳，確認沒有崴到，才不動聲色地誇獎了一句：「厲害。」

　兩人旁若無人，雖然儘量表現的自然，但外人看著，仍舊親暱的過分。尤其兩人剛才那一下踉蹌，一般男人保持平衡後，會立刻起來。而程諾像是和宋城黏住了一樣，稍微一頓，才離開了身體。

　「聶總，您是多少級？我06級的。」程諾和宋城一起走到聶鐸身邊，笑著問道。

　「08級。」聶鐸笑著說，「不認識我？」

　「不認識。我那時候挺內向的，我們本級的都認識不幾個，更何況小學弟呢。」程諾說完，抓著機會誇獎道：「再說，聶總現在跟以前肯定變了模樣，從學霸少年變有為青年，這麼大的變化，就算認識也認不出來了啊。」

　「程先生真會說話。」聶鐸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宋城，問道：「程先生和宋先生關係果然不錯，就連回來追憶高中生活都帶著。」

　「啊。」程諾喉嚨卡殼，眼神瞄了一眼小樹林，笑著說：「我們主要去古商城玩兒，現在快收攤的，沒什麼可以玩兒的，我就帶著他來學校看看。」

　沒等聶鐸說話，程諾怕他又問出個什麼來，先下手為強。

　「聶總自己過來的？這是準備走了麼？」

　他和聶鐸是校友本來就挺巧了，連回學校的時間都跟約好了似的，還在後門這碰到了。這緣分，真是想擋都擋不住。

　程諾這樣問，其實是想聶鐸說他確實準備回去。旁邊還帶著一醋罈子，怎麼著也不能和聶鐸一起逛校園。

　「沒啊。」聶鐸一句話打碎了程諾的期望，聶總十分高興，聲音拉長，說道：「我也剛進來，咱們一起吧。」

　說完，聶鐸抬眼看了看宋城，笑著說：「宋先生不介意吧？」

　宋城背光而立，站在樹林中，斑斕的樹影打在他的身上和臉上。仔細一看，宋城的皮膚白皙到像是透著光，但他整個人的塊頭實際上是比聶鐸還要大的。只是他氣質清冽，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人忽略都忽略不得。

　「挺介意的。」宋城也沒給聶鐸面子，聶鐸身上，帶著股大尾巴狼的味道，狡猾又有心計。既然是程諾的客戶，宋城不好多說什麼。可高級知識分子向來耿直，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不想跟他一起逛校園的想法。

　「哈哈哈！」聶鐸聽到這個回答大笑一聲，隨即拍了拍程諾的肩膀笑著說：「宋先生真幽默。」

　「沒。」程諾笑起來，走到宋城身邊，能感受到宋城不太喜歡聶鐸。但聶鐸既然都提了，直接拒絕不太好。程諾伸手在宋城後背上拍了兩下，笑著說：「先出去吧。」

　從小樹林出來，就是學校的乒乓球檯，再往前走就是學生宿舍。這一片，現在這個時間向來沒什麼人。程諾一直和宋城走著，聶鐸卻時不時的過來說兩句。

　「程先生……」聶鐸腳步一頓，站在乒乓球桌前，一笑後說道：「我現在該叫你一聲學長了」

　說完，沒等程諾答應，聶鐸又是一笑，似有似無地掃了宋城一眼說：「我還是直接叫程諾吧。」

　程諾一下卡殼，身邊的冰塊愈發的冷了。

　「你看啊，我和你這麼有緣，叫學長的話，你又不好意思應。」聶鐸體貼地和程諾說道。

　「唔。」程諾一笑，手指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乒乓球檯上敲了敲，說：「挺好意思的，我確實比聶總大兩級啊！哈哈哈，哎呀，有聶總這麼厲害的學弟，我還挺自豪的。」

　哼笑一聲，聶鐸看了程諾一眼，沒再說話。

　宋城抬眼望望宿舍樓，問道：「你當時住的哪棟？」

　程諾見宋城有了些興致，也高興起來，指了指前面那棟，笑著說：「我入校那年剛建起來的，第一年住進去，全是裝修的味道，住了三年下來，裡面就沒法看了。」

　程諾說完，笑著問宋城：「你住過校麼？」

　宋城望著程諾曾經住過的這棟宿舍樓，回答了一句，「我小學在Y國，初中來到Z國，高中去的J國，宿舍沒怎麼住過，一直在外面住。」

　說完，宋城側眸看了一眼程諾，眸子裡帶著些清淡的笑意。

　「挺好的，有這麼多人陪著你一起住。」

　這一句話，說的程諾有些恍然。他一直以為，和聶鐸一起參觀校園，宋城因為吃著莫名的醋會不高興。但他並沒有，他想的是感受他在高中的生活，想著他在高中有這麼多人陪著他，不會像小時候那般孤寂。

　心一下鬆了，程諾眼睛閃了閃，笑了起來。

　程諾帶著宋城去操場看了一眼。

　二中的操場裝修的很好，橡膠跑道，大主席台，觀眾台也重新漆了新的顏色。粉藍色在陽光下，朝氣蓬勃。

　高中時，程諾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這得益於李玫各種給他燉補品。他八歲以前幾乎沒發育，初中竄了竄，高中高速發展，長到了175，後來去B市兩年，又長了3釐米，就再也沒有竄過個頭。

　不過，那時候他各種內向，幾乎沒什麼朋友，更別說參加運動會。

　「高三那年秋季運動會，我參加過一次長跑。」程諾坐在觀眾席上，指著跑道說：「三個年級的一起跑，我當時是被拉去湊數的，跑了個倒數。」

　「我也參加了。」聶鐸站在一邊，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個電燈泡，如魚得水般的插著嘴。聶鐸站在座位上，夕陽讓他雙眼微微眯起，他睫毛很長很濃密，在下眼瞼上打了個半圈的陰影。聶鐸側眸，看了一眼底下坐著的兩人。

　宋城望著操場，側臉冷峻，程諾正抬眼看著他，頰邊帶笑。

　聶鐸笑著說，絲毫不帶炫耀的語氣說：「當年三個年級一起比，我得了第一。」

　看聶鐸的塊頭，就知道是個體育健將，能和三年級的學生比還能拿第一，說明體能不一般。程諾張嘴要誇，旁邊一聲不吭的宋城突然抬頭掃了聶鐸一眼。

　「是麼？」宋城語氣淡淡，「那你好棒棒啊。」

　聶鐸：「……」

　雖然是被誇了一句，但這樣的語氣讓聶鐸半晌沒有反應過來。程諾被宋城說的話卡愣住了，半晌後憋著笑，拍了拍宋城的肩膀抬頭和聶鐸說：「他在誇你呢，聶總。」

　聶鐸眸色漸深，煙嗓撩人，不要臉地應了一句：「我就是那麼棒。」

　閒逛一會兒後，三人到了後門那裡出去。程諾十分想要和宋城有些獨處空間，所以在聶鐸還沒開口時，程諾就先開了口。

　「聶總，咱們在這分開唄，我們要回酒店了。」

　「行，B市再聚，我晚上還有點事兒。」聶鐸說著，與宋城和程諾握手後，十分利落的轉身走了。

　見聶鐸走遠，程諾一把拉住宋城的手，嘿嘿一笑，說：「走，我帶你去吃餛飩！」

　程諾說的餛飩，是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吃店。小吃店位置有些偏，裡面小方桌小板凳擺設的頗為擁擠。但好在整齊又乾淨，程諾進去後要了兩碗鮮蝦餛飩。

　現在還沒到放學時間，店裡寥寥無人，老闆娘是個胖乎乎的有著高原紅的中年女人，頭髮利落的紮了個馬尾，繫著個綠色的圍裙。給程諾將餛飩端上來之後，笑著問道：「熱吧？我給你們把風搧開了。」

　「謝謝老闆娘。」程諾笑嘻嘻地說著，「老闆娘的手藝還是那麼好。」

　這家店定價不貴，食材也沒多放，但盛在新鮮，程諾吃了兩口餛飩，吹著風扇，格外高興。

　「你是二中的學生啊？」老闆娘在店裡悶壞了，有個客人她還能逮著聊聊天。說完之後，她又仔細看了程諾一眼，似乎不太敢認。

　「你是不是那個程逸……程逸的弟弟啊？」

　筷子上的餛飩應聲掉進碗裡，濺起的肉湯一下濺到了臉上，燙得程諾一個哆嗦。宋城扯了兩張紙巾，抬手給他擦掉，叮囑道：「小心點。」

　程諾的心一下穩定了下來。

　「對，老闆娘記性真好，這都快十年了，您還記得呢。」程諾笑嘻嘻地說。

　「嗨，你模樣沒變。」老闆娘拍了拍大腿說：「但是你以前跟著你哥，老是不說話，跟在他後面文文靜靜的，現在變得愛說話了。」

　程諾笑起來。

　「你哥昨天還過來了，給你爸買了點粥。」老闆娘說，「你爸身體還好吧？」

　頭一抬，程諾神色嚴肅，問道：「我叔……住院了？」

　聽程諾叫叔，老闆娘以為程逸是程諾堂哥，但也驚訝了一下，她說：「在中心醫院呢，我以為你是回來看你叔的。」

　聶鐸找了家店隨便吃了點東西，接了個電話後，開車去了區中心醫院。

　區級的中心醫院設施衛生都挺好，週末的時候，來探病的多，走廊裡來來往往都是人。

　聶鐸進了醫院大門，醫院內燈火通明。乘坐電梯到了三樓外科，聶鐸踩著走廊的地板朝著病房內走。

　走了一會兒後，聶鐸似乎忘記了什麼，返回去到了值班護士的地方。一個小護士見他過來，笑著問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嗯。」聶鐸拉長了聲音，手指一敲檯子，笑著說：「麻煩你幫我查一下，程俞力在哪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