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程諾租住的小區年歲有些久，樓道很窄。他和宋城從車上下來跑上樓梯時，到二樓就看到有人站在那裡，抬頭一看排到四樓樓梯，三樓正「duangduang」響著踹門聲。

　「有什麼事情嗎？」程諾從人群裡擠進去，神色自若，心中卻隱隱緊張。嚴羽還在家裡，現在估計嚇壞了。

　踹門聲隨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程諾站在三樓下方的樓梯，抬頭一看，看到了一張熟面孔。正是昨天和他打架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他抬頭掃了一眼黑壓壓的一片人，手心捏了把汗。

　那人明顯是來報復的，叫了十幾口子人，個個塊頭十足。程諾心一下懸了起來，要是他們真是來打擊報復，這幫地痞無賴，以後他們別想過安穩日子了。

　宋城站在他的身後，抬頭望著為首的男人。男人頭髮抹到後面，不知噴了多少髮膠，臉上還有昨天打架留下的傷。本就長得歪瓜裂棗，現在看更有些猙獰。

　「喲，回來了。」踢門的頭頭見到程諾，仰天冷笑一聲，歪七扭八地從樓梯上走下來，伸手就往懷裡的兜裡掏。

　怕他掏出刀子一類的武器，程諾下意識警惕起來。誰料，那人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沓十塊的紙幣，約有個幾十張，手腕一耷拉，痞笑一聲說：「昨個不是打了您，警察判我賠您醫藥費麼？我這給您送醫藥費來了。」

　油膩膩的幾十塊錢，分明是來噁心人的。程諾壓抑住怒氣，笑笑說：「不用了，沒什麼大礙，您太客氣了。」

　那人一聽程諾的話，料定他是怕了。隨即一聲冷笑，瞅了一眼他身後的男人。宋城一直站在程諾後面，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個有錢人。這半晌功夫，男人始終神色平靜，似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骯髒的想法從腦海裡滋生，那人抬眼瞅著宋城，又瞅著程諾。

　「看你白白淨淨的，料定也是個小白臉。還以為你伺候哪個富婆呢，原來專門伺候男人啊？」難聽的話從那人嘴裡說出，伴隨著侮辱的嘲笑。

　程諾眉頭一擰，心裡的怒氣蹭得竄上了頭頂。若是單純說他，他就當那人放了個臭屁，聞了臭味噁心過去就算了。但他竟然侮辱宋城，程諾竟然忍不下去。

　「生氣了？」那人看出程諾的隱忍，愈發放肆，將錢拿起來，嘩啦啦照著程諾的臉就甩過去：「賣屁股還不讓……」

　剩下的話，那人沒有說完，他只覺一股大力猛然拉拽住他手裡的錢，他下意識捏緊，整個人踉蹌一下，「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哎喲！」胸腔墊在樓梯上，清晰的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那人疼得大叫，大聲喊道：「愣著幹嘛！臥槽……啊！」

　程諾怔愣著看著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彷彿看到了李小龍。宋城一腳踩在那人身上，像是踩到了關鍵的地方，地上那人疼得「哇哇」叫，連聲告饒。

　「道歉。」宋城雙腿隔著一層台階，有力而修長，微微頷首看著地上那人，側臉五官寧靜深邃，整個畫面十分慘烈，但他卻依然如故的帥氣著。

　「對不起對不起！」那人疼得眼淚直流，手邊散了一堆十元鈔票，他哭喊著：「我不敢了好漢！放了我！放了我我們馬上走。」

　眸色微動，踩在那人背上的腳微微一抬，那人剛要鬆口氣，誰料宋城又重重地將腳壓了下去。

　「啊！」殺豬般的叫聲響徹樓道。

　程諾回過神來，趕緊跑到宋城身邊，欽佩地看了一眼男人，比了個大拇指。

　「現在放了你，你下次還來怎麼辦？」程諾十分懂套路，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不敢了！」那人嚎啕著，宋城踩在他後背，他肋骨斷掉，微微用力，好像能戳到他的內臟，疼得他渾身冷汗。

　「我來吧。」宋城打斷程諾報警，和他說：「你去看看你室友。」

　程諾猛然想起嚴羽來，趕緊跑回了家，掏出鑰匙開門，嚴羽看到他「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嚴羽問程諾那些人怎麼來的，程諾想了想，八成是被盯梢了。這些狗皮膏藥，一盯上就沒完沒了，報警也沒什麼用。

　程諾擔憂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擔心宋城吃虧，程諾安撫下嚴羽，開門走了出去。

　四樓的人全部撤退，烏泱泱擠在三樓，宋城和一個穿著騷包的男人站在中央，那個騷包男人正「啪啪」地甩著肋骨斷了的那人的耳光。

　「你自己也是個流氓，你覺得道歉有用嗎？」騷包男穿著豹紋皮草，高領毛衣，耳朵到脖子那裡有一串外文紋身，十分拉風。墨鏡，長發紮了個馬尾，看側面長得十分好看。

　聽到開門聲，豹紋男扭頭看過來，呲牙一笑，伸手和程諾打招呼：「你好。」

　「這是寧野。」程諾下來，就宋城拉住了。寧野帶了不少人，先前耀武揚威的人都成了孫子。以暴制暴的話，這些人以後也不敢再來鬧了，程諾心下一安，感激一笑，伸手與寧野打招呼：「你好。」

　程諾的手半路被宋城截住了，男人握住他的手掌，沉聲問了一句：「你手怎麼這麼涼？」

　「……我說宋教授，我一直男跟他握個手也沒啥吧？你至於護這麼緊嗎？」寧野摘掉眼鏡，露出好看的雙眼和眉心一點黑痣，不可思議地嘴都歪了。

　「只是你覺得沒什麼而已。」宋城說。

　寧野：「……」

　宋城手掌很暖，就那麼被握著，程諾也沒有甩開。他覺得那種溫暖和安全感，像是一顆種子，從掌心發芽開花，蔓延到他全身。

　宋城說過他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只需要操心如何喜歡上他就行。他一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可現在他覺得宋城挺值得相信的。這種想法，讓程諾的心跳都不規律了。

　寧野的人將那群痞子趕跑了，程諾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了，宋城載著他和嚴羽去了公司。

　和宋城告別後，程諾縮著脖子小跑著往樓上跑，但還是被嚴羽揪著耳朵揪了下來。

　「那個宋教授，真的只是客戶嗎？」嚴羽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神色。

　知道早晚也是瞞不住，程諾歪著脖子任憑嚴羽揪他耳朵，笑嘻嘻地說：「他在追我。」

　「男人？追你？」嚴羽震驚得下意識一揪，駭得睜大了雙眼。

　「啊啊啊啊！疼！」程諾叫苦不迭，「是不是很變態？」

　鬆開程諾的耳朵，嚴羽站在樓梯上消化了一會兒，神色嚴肅地問道：「那你呢？你喜歡他嗎？」

　「反正我不討厭，也不覺得噁心變態。」程諾如實回答。

　甚至……有點喜歡。

　說完，程諾看了嚴羽一眼，摸著鼻子說：「這是不是代表我是同性戀啊？你……」

　「我也不討厭，也不覺得噁心變態。」嚴羽認真地看著程諾，突然一笑，眼睛裡泛著光，「大諾諾，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他們喜歡你，對你好，不讓你難過，我都會像喜歡你一樣的喜歡他。」

　兩人認識了五六年，嚴羽幾乎知道程諾的所有事。在她心裡，程諾就是她的家人。現在，有人對程諾好，她心裡比程諾還高興。

　程諾笑了笑，拉了拉她的手，說：「走唄，再不去公司都遲到了。」

　兩人回到公司，程諾先去找胖丁說了今天的事情。胖丁打電話問了劉奇，兩人都沒有被人盯梢上門鬧。

　敢情那痞子當時看程諾最好欺負，所以才上門找他的，結果沒想到碰到了硬茬。

　胖丁擔心又愧疚，纏著程諾要再請他吃飯，程諾佯裝高冷不理他。一會兒，嚴羽拿了張A4紙出來，程諾看了一眼問：「什麼通知啊？」

　嚴羽說：「放假安排！」

　這麼一句話，幾個人都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嚴羽拉著程諾問：「你今年回Z市過年嗎？」

　先前程逸沒來的時候，程諾都是去嚴羽家或者嚴羽婆婆家過年，要是嚴羽兩口子回娘家，程諾就去嚴羽婆婆家，要是嚴羽兩口子去她婆家，程諾就去嚴羽娘家。

　「不回去。」程諾想起程逸仍舊不接他電話，神色暗了暗。

　程諾下午腰隱隱有些疼，等到下班後，又變厲害了些。昨天宋城給他上的藥挺管用的，但他沒看是什麼藥，於是就給宋城打電話想問一下。

　「我從國外帶過來的。」宋城說，「國內買不到，我去接你，來我家給你上藥。」

　程諾哭笑不得：「你不要套路我，你不會帶著藥給我送過來啊！為什麼是接我去你家上藥？」

　電話那端，傳來了男人低沉又溫柔地一聲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