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葉右自然不能拉太久的仇恨。
他說完那句便重新望向了魏海德,點評道:「看來你這是把家底都帶來了。」
白道一眾下意識望過去,發現魏海德帶的人雖然沒有他們的多,但個個眼熟得很,除去魔頭外還有塵娘子和惡島三魔等人,俱是曾經攪得武林不得安生的禍害。
葉右也看向他們,說道:「你們怕是還不知道魏海德當初會救你們,是想用你們試藥吧?」
魏海德心頭一跳:「你少挑撥離間。」
「我挑撥離間?丁一誠死前已經承認你們做這些只是想把魔頭煉成藥人,並說事成之後便會毀掉這股勢力,」葉右道,「諸位不信我,不妨問問少林的慈元方丈,他是出家人,總不會騙你們,要我說……」
魏海德道:「你廢話少說,把江越給我!」
聞人恆和魏江越在這個空當下了馬車。
魏江越聞言看著他,見他斷了一臂,心裡一痛,啞聲道:「爹,你收手吧。」
魏海德道:「這件事我會慢慢向你解釋,你先過來。」
魏江越低聲道:「我不過去,若他們想殺我那就來殺,我不會還手,爹,你做錯了事,我求你收手吧。」
魏海德道:「你……」
「我想說的話,你怎麼打斷都沒用,」葉右這時再次開口,仍看著那邊的人,「你們都不是傻子,如今的局勢你們心裡清楚,實不相瞞,魔教和無望宮的人都在這附近,你們覺得魏海德今天有勝算麼?」
那邊的人頓時遲疑。
魏海德簡直恨得牙癢癢。
丁一誠死前說的話,五蘊城的人已經一五一十地寫在了信裡。老丁只提了要對付魔頭,根本沒提具體的辦法,他這幾天考慮過會被挑撥離間的可能,因此出發前便帶著從雲對魔頭解釋了一番,把事情都推到了老丁的身上。
至於其他人,他們畢竟不傻,他當然不會多嘴。
他原以為今天一見面就派人偷襲阿曉和聞人恆,雙方肯定馬上開打,也就沒工夫打嘴仗了,誰知阿曉竟然是葉教主,這樣突然挑明,場面全被這人牽著走了。
他更沒想到這混蛋壓根不找魔頭,而是直接對著塵娘子他們挑撥,並且還把慈元方丈拖出來說事。這樣一來,塵娘子他們心裡絕對會嘀咕。
葉右繼續道:「我不說那種你們不助紂為虐就放了你們的話,那太假,我是想說現在白道的矛頭都在魏海德和魔頭身上,你們不如趁機跑……」
魏海德壓著怒火,冷笑打斷:「讓他們跑?我看你是不想讓人知道你練了《追成散》吧?也是,要是被更多的人知道,你的情況就糟了。」
這話一出,場面一片嘩然,甚至比楊公子是葉教主還讓人震驚。
葉右很淡定:「本座練的究竟是什麼功夫,玉山台那次就說過了,不信便去我魔教總壇的所在地查,那裡的人都知道。還是你想說我當年一個五歲的小孩從楊家逃出來,揣著一本秘籍千里迢迢走到何極山,這一路上愣是一個人都沒發現?甚至包括救我的師父?」
魏海德道:「若你師父知道呢?」
葉右道:「我師父若是知道,我師兄為何沒練?而你當初帶著人殺上何極山的時候,為何我師父還會與你並肩作戰?」
他的神色一沉:「魏海德,你好好看看這些前輩和俠客,你以為天下之人都像你們一樣,為了一本秘籍能喪心病狂地屠殺三家麼?」
這話委實動聽,尤其還是葉教主說的——他真是難得能說他們一句好話。
眾俠客不由得挺直後背藐視魏海德,覺得葉教主說的在理,魏海德肯定是在給葉教主潑髒水。
葉右道:「退一萬步說,哪怕我真是練了《追成散》,他們也不會對付我,因為你做的這些事天理難容!」
眾人叫道:「沒錯,受死吧姓魏的!」
魏海德終於能體會這些年被葉教主噎過的白道們的心情了,黑的這人都能說成白的。他氣得想殺人,看向魔頭:「大哥,不動手?」
老者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什麼表情。
他一點都不關心真相如何,更不在乎魏海德是不是在騙他、葉右又是不是練的是《追成散》,因為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要與葉右一戰。
他上前一步,看著葉右:「小子,你出來。」
葉右掃他一眼,尚未開口,只見那邊又來了幾個人。
為首的病公子道:「先等等。」
魏海德回頭,發現是從雲。
這人的身子未好,而魏江柔的武功太差,且得罪了魔頭,因此他們都留在了華楊城,沒想到從雲竟然追來了。他問道:「你怎麼來了?」
從雲走過去,嘆氣道:「你們走後,我發現之前給你的藥有些……」
他說到這裡,身後跟來的人突然擲出三枚暗器。
緊接著只聽「砰砰」幾聲大響,濃煙轟然散了出來。
這一下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魏海德急忙閃出煙霧,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白道這邊也紛紛詫異,有的覺得他們可能是要逃,便嚷嚷著不能放走魔頭,但還沒等追過去便被葉右叫住了,他們聽他介紹從雲的身份,這才打消念頭。
聞人恆放開魏江越來到師弟的身邊,說道:「有些奇怪。」
葉右應聲,眯眼盯著。
除去魏海德和一些黑衣人,他暫時還沒發現魔頭與塵娘子的人影,也不知他們是往後退的,還是壓根沒出來。
煙霧持續的時間不長,很快散開。
只見魔頭和塵娘子等人仍在原先的地方站著,垂著頭一動不動,從雲則站在他們中間,此刻打了一個響指,那幾人便倏地抬起頭,俱是目光呆滯,眼神空洞。
眾人齊齊抽氣:「這是……」
葉右的眸色微微深了些:「他把他們弄成了藥人。」
眾人道:「這怎麼辦到的?」
葉右道:「他們體內肯定有藥,只需一個引子。」
眾人懂了。
顯然從雲在剛才的霧氣中製造了引子。
魏海德這時也懂了,敢情從雲先前給他的藥是能制住魔頭的,這人究竟何時煉成的?
他壓下不好的預感,儘量平靜道:「你這是?」
從雲看著他笑道:「只有藥人才會永遠聽話,不是麼?」
魏海德道:「不錯。」
從雲便轉回了視線。
他在菩提牢苦研多年,其實早已製出了對付高手的藥,只是沒找人試過,因為他除去煉藥外沒別的興趣,加上擔心事成之後魏海德他們會把自己滅口,便一直拖著,期間研究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本以為日子會永遠這樣一塵不變,誰知老天不薄,竟能讓他遇見一個長得如此像阿程的人,所以他已經沒什麼興趣再陪魏海德玩了。
這些天在楊家,他以「提升內力」的藉口趁機把藥給了塵娘子他們,後來魏江柔又成功勸動魔頭服藥,如今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他炙熱地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即使這人戴著面具,他也知道這就是自己當初在少林遇見的人。他對魔頭道:「去,把那個人給我抓來,要活的,記著別傷了他的臉。」
老者呆滯地順著他指的方向一望,當即拔地而起,中途遇見有人攔路,便一掌把人轟飛,繼續往前衝,殺氣騰騰的。
聞人恆幾乎在魔頭看過來的同時便一把摟住師弟的腰,帶著他衝進了旁邊的樹林。從雲望著他們離開,吩咐剩餘的藥人護著自己,打算跟去看看。
魏海德見他這次煉的藥人竟不需要吹笛控制,心裡不安的預感更強,暫時沒有上前。
從雲臨走前看他一眼,說道:「對了,我來時給你那寶貝女兒配了點藥膏,記得讓她按時抹。」
魏海德聽出他語氣裡的惡意,神色微變:「你別告訴我……」
從雲道:「誰讓她惹了我。」
魏海德又急又怒,有心想抓住他要解藥,但知道如今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塵娘子他們本就厲害,現在內力上漲只聽從雲一個人的話,他想要靠近太難,而且從雲這樣一搞,三方勢力中他立刻成了最弱的,不宜久留。
他暗暗期待魔頭最好能弄死葉右和聞人恆,說道:「撤。」
「想走?沒門!」
白道在方丈等人的指揮下快速分成三隊,前兩隊去追魔頭和從雲,剩餘的對著魏海德就衝了來。
魏海德一開始便計畫等抓到聞人恆和葉右就撤,因此並不戀戰,轉身便和手下一起衝進了官道另一邊的樹林,走的是與魔頭截然相反的方向。
而就在這時,只見兩道劍光驟然亮起,他連忙後退躲開,定睛一看,卻見秦月眠和衛晉從半空躍下,攔住了他的去路。
秦月眠道:「我父親那事咱還沒算呢,可別急著走啊。」
衛晉道:「跟他說這些廢話沒用,上!」
話音一落,樹林頓時閃出數道人影,從穿著看都是魔教和無望宮的人。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白道俠客們的喊殺聲,聲聲震天。
自此,黑白兩道便一前一後地將他夾在了中間。
魏海德的心猛地一沉。
葉右這時已經被師兄帶入樹林。
魔頭正在身後緊追不捨,這人因藥物的關係內力暴漲,輕功更勝從前,他們之間的距離正越來越近。
聞人恆又向前躍了一段,突然一停,說道:「放!」
話音一落,只見四面八方砸下數枚暗器,煙霧呼嘯著湧出來,眨眼之間便將周圍全部遮住,緊接著四周響起雜亂的敲擊聲,混著依然不停掉落的暗器,頓時讓人迷失方向。
葉右在這個空當被師兄帶著換了一個地方。
他抬頭,見面前站著數排雙極門的人,個個手裡拿著弓-弩,正一字排開對準煙霧。他眨眨眼,快速明白師兄的打算,默默地看了師兄一眼。
聞人恆握著他的手走過去,說道:「阿右。」
他說罷抬起手,輕描淡寫地一揮。
雙極門的人齊齊扣下機關,箭矢瞬間如同下雨似的飛入濃霧,而在聞人恆開口後,魔頭終於辨認出他們的方向,正快速衝來——這根本就是在與箭雨對撞,高速之下是沒辦法及時反應過來的,哪怕有內力護體,他也不可能全部避開。
葉右幾乎立刻聽見了箭射入*的「噗噗」聲,等魔頭衝出霧氣,身上已中數箭。
「撤。」聞人恆道,摟著師弟往前衝。
魔頭怒吼一聲,再次追。
葉右被師兄抱著,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聞人恆察覺到他的視線,抱緊他:「我說過不會讓你動手,看著便是。」
他說話間往前躍了十數丈,又是一停。
躲在暗處的雙極門的人見狀便開始往下扔暗器,濃霧又一次湧了出來。
葉右發現這次師兄站的一側沒有雙極門的人,而兩排則是拿著弓-弩的人,便明白若魔頭沒被煉成藥人,有了前車之鑑肯定會運足內力朝前拍開箭雨,如此一來便會兩邊中箭,可惜魔頭已成藥人,沒什麼智商,雙極門這樣站位,殺傷力反而不強。
聞人恆顯然知道這一點,便對他們招招手,示意手下小心地挪過來在正前方排好,這才開口。下一刻,魔頭毫不猶疑地衝了過來,於是又撞上箭雨。
葉右道:「你不可能早就猜到咱們會在這裡遇見魏海德吧?」
聞人恆道:「嗯,在哪都一樣,站位和佈局不變。」
葉右應聲,打量魔頭的慘狀,見對方正看著他們。
或許是失血過多流掉了一部分藥性,或許是從雲的藥還未成熟,更或許是連續不斷地受傷讓他感到了痛覺,魔頭的眼神竟慢慢清明了。
他的雙手雙腿都紮著箭,受傷頗重,此刻便用力拔掉它們,喘了幾口粗氣,緊緊盯著葉右,眼珠通紅:「出來,與我一戰。」
葉右挑眉:「你現在還打得過我?」
老者道:「與我一戰。」
聞人恆道:「有我在,你別想動他一下。」
老者連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他,固執地望著葉右,那身上的殺氣很重,大概是受傷的關係,眼底還透出一股瀕死的瘋狂。
聞人恆問:「是不是只求一戰,生死不論?」
老者終於肯賞他一眼:「是。」
聞人恆笑得很好看:「那你別想了,帶著遺憾死吧。」
老者的殺意上揚,立即衝向葉右。
聞人恆抱著師弟再次拉開彼此的距離,魔頭仍然追著,速度明顯降了不少,聞人恆躲得很輕鬆,聲音不緊不慢:「你是不是覺得這世上除了你自己和高手,旁人都不叫人,能隨意宰殺?」
老者道:「是又如何?」
「你可知何為江湖?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你究竟有多蠢、有多不值一提,」聞人恆道,「你注定要死在被你看不上的人手裡。」
二人說話的工夫,葉右敏銳地發現師兄正在往迴繞。
果然不過多時,他便看見了追來的白道們——由於魔頭太厲害,追來的這一部分都是白道的精銳,包括慈元方丈和玄陽掌門。
聞人恆停下,說道:「他已是強弩之末。」
眾人也看見了魔頭如今的情況,精神都是一振,雖然不知道這對師兄弟是如何做到的,但此刻計較這些沒用,他們頓時齊齊殺了上去。
聞人恆抱著師弟躍上近處一棵大樹,這才放開他。
葉右垂眼望著,只見白道將魔頭團團圍住,二話不說便與他打了起來。「屠魔」的誘惑實在太大,哪怕魔頭仍有一定實力,也攔不住俠客們往上衝的熱血。
二十年前本就該被殺死的魔頭,終究還是要死在「屠魔」一事上。
雙拳難敵四手,魔頭再厲害也畢竟不是神,加上失血過多,很快露出敗象,身上中了一刀又一刀,血肉翻飛。
聞人恆見他硬提一口氣將周圍的人拍飛,並要對著師弟衝來,便趁機彈出幾塊碎銀,直接打中了他胸前的穴道。魔頭霍然抬眼,立即對上聞人恆的視線,這人的目光竟仍是溫和的,但或許是居高臨下,明顯透出了一點蔑視。
旁邊的刀落下來的時候,他的腦中剎那間閃過一句話——你注定要死在被你看不上的人手裡。
不,我不能這樣死!
他的眸色登時一沉。
下一刻,那把刀轟然落下,緊接著「砰」地被崩斷,眾人只覺瘋狂的內力捲過來,急忙後退,驚懼莫名地看著他。
葉右目光一凝,說道:「閃開,他走火入魔了!」
魔頭衝開穴道,抬頭便看向樹上的二人。
葉右和聞人恆轉身就走,魔頭怒吼一聲,拔腿追過去。聞人恆回頭掃一眼,問道:「他這樣會持續多久?」
「不會太久,」葉右道,「他畢竟流了這麼多血,拖一拖就是。」
聞人恆便和師弟一起往回折,片刻後只聽零星的腳步聲傳來,抬眼一掃發現竟是從雲。
從雲吩咐藥人抓住了兩個少幫主,此刻正勒著他們的脖子淡定地與白道對峙著,這時見到葉右,他的眼神熱了一下:「你主動過來,我就馬上把他們放了,如何?」
葉右摘了面具,對他笑得萬分乖巧:「好呀。」
他說罷和師兄快速閃了過去,從雲害怕有詐,連忙吩咐藥人制住他們,但緊接著他便見斜刺裡衝來一個血人,一拳砸上一個正要靠近這二人的藥人,「砰」地把人砸了出去。
從云:「……」
眾白道:「……」
臥槽這是啥?
葉右對從雲道:「快想點辦法,他走火入魔要殺我。」
從雲猛地回過神,厲聲道:「給我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