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肖先生被抓住後同樣被關入了戒房。
外面由少林和武當的精銳看守,沒有慈元方丈與玄陽掌門的首肯,誰也不准進。
安排好這一切,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但或許是快要接近真相,他們都沒睡踏實,早早就起了。慈元方丈見狀便把他們喊到德慧殿,將肖先生押來問話。他們原以為得費一番功夫才能撬開他的嘴,誰知他竟主動開了口,可招的卻是另外的事。
丁喜來沉不住氣,這便跑來報信了。
他看著面前淡定的兩個人,說道:「你們倒是給點反應啊!」
「慌什麼,那裡都是前輩,不會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葉右道,「他沒證據,慈元方丈他們是不會信的。」
丁喜來道:「可姓肖的說最好把你綁起來問問話,還說你心思深沉,絕對在暗中謀劃著什麼,讓方丈他們多留心你,你說要是他們就此對你起疑,以後不帶咱們玩了怎麼辦?」
聞人恆繫上布條,看了他一眼。
葉右也看著他,重複道:「咱?」
丁喜來幹咳一聲,板起臉,淡淡道:「嗯,昨夜一事,在下實在受益匪淺……」
葉右打斷他:「說人話。」
丁喜來於是湊過去想握住他的手,結果被聞人恆輕描淡寫地一掃,迅速縮回爪子,最終只敢靠著他坐下,鄭重道:「曉公子,我覺得你特別聰明,從今以後我就跟著你混了!」
這可是真心話,就因為昨夜出了點力,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在那群同輩面前露了一回臉,上一次也是這人出的主意,他們才會去審問黎花,再轉去響杏城的。
他覺得跟在這人身邊自己早晚會出息,簡直比他每日干好事靠譜多了!
葉右笑著問:「我什麼都不會,你跟著我能有什麼用?」
「曉公子你要是什麼都不會,我豈不是一文不值?」丁喜來情真意切地望著他,「所以別妄自菲薄,你就收了我吧!」
葉右剛要開口,就見少林派了一個和尚來喊他們。
他於是瞭然起身,準備跟著小和尚去與肖先生對峙。
正值清晨,俠客們紛紛起床,一部分聽見了昨天的動靜,忍不住低聲議論幾句,一部分睡得太死,完全不知出了事,只能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還有一部分則受不了少林的枯燥出去尋歡作樂了,如今尚未歸來。
秦月眠就屬於第三種人。
但聞人恆剛一邁出小院竟然看見了他,打量一下,詫異問:「你這是剛回來?」
秦月眠道:「嗯。」
聞人恆問:「從小縣動的身?」
秦月眠又「嗯」了一聲,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五更天就爬起來了,為了來趕早飯。」
聞人恆不信他會稀罕少林的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問道:「昨夜的事你知道了?」
「我何止知道,還看了滿眼,」秦月眠端著那一身紈褲子弟的樣兒,打著哈欠與他們一起向大廳走去,「我正是在那間客棧落的腳,半夜裡就被打鬥聲吵醒了,反正也睡不著,乾脆就來看戲了。」
丁喜來恍然大悟:「原來小二說的另一間上房住的人就是你啊,太巧了。」
秦月眠道:「可不是。」
葉右看了秦月眠一眼,估摸這事不像巧合。
他在這裡的人一部分是黑長老帶隊,另一些則交給了秦月眠,秦月眠估計是覺出姓肖的有幾分不對勁才住進去的。可惜還沒等細探,他們便把人綁來了。
葉右愉悅地眯起眼,覺得自己找的這個幫手還不錯,只是若被師兄知道連秦月眠也有參與這事,自己就是不肯找他,表情想必會很好看。
幾人邊走邊說,很快到了去往德慧殿的路上。
葉右抬眼一掃,見丁閣主和盟主從另一條路過來了。這二人昨天去了響杏城,今早能回到少林,肯定是連夜趕回來的。
丁喜來看見老爹,瞬間板起臉,主動迎上前叫了他一聲,然後對盟主問聲好,猶豫一下道:「鐘伯伯,小鐘的事……您知道了麼?」
二人立即停住。
他們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雖然愛玩,但沒出過大錯,盟主一看丁喜來凝重的模樣,心頭便是一跳,忙問道:「他怎麼了?」
丁喜來於是將昨天的事說了一遍,期間葉右和聞人恆走到近前,跟著補充了幾句。丁喜來見盟主著急,說道:「鐘伯伯,我和曉公子他們昨夜已經把白子的人抓來了,小鐘可能是他抓的。」
盟主擔憂得不行,聞言猛地一愣:「你們?」
「還有魏二公子,」葉右道,「昨夜多虧他們,尤其是丁公子,是他從小二嘴裡套的話,不然我們得費些工夫才能找到白子的人。」
丁閣主忍不住看了兒子一眼,總有些不信。
丁喜來被誇得不好意思,努力在老爹面前撐著臉,繃直腰板,用餘光偷瞄,希望老爹誇誇自己。丁閣主總算明白這小子為何今日一反常態肯主動往他面前湊了,他看向盟主:「別急,先進去看看那個白子的人。」
盟主眉頭深皺,快速邁進大殿,直接走向被綁住的那個人面前,問道:「犬子可是在你手裡?」
肖先生抬眼看他:「我都說了這事與我沒關,你們若還不信,連毒誓我都敢發,說真的,你們與其和我在這裡耗,不如去找那個曉公子問問話。」
盟主便看向跟在自己身後進來的幾個人。
葉右不緊不慢道:「聽說有人污衊我?」
肖先生回頭看他,冷笑道:「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你敢說鐘公子和浮萍沒在你手裡?」
「肖先生敢發毒誓,我自然也敢,」葉右走到他身邊,「我只是有些奇怪,我與鐘公子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的,肖先生聽說他被綁走,怎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幹的?我抓鐘公子能有什麼用?找盟主要錢麼?」
這話可有點意味深長。
在座的絕大多數都是人精,曉公子是否是黑子的人有待商榷,但顯然不是白子那一邊的,如今白子的人咬定是他綁的人,而綁鐘公子只能用來牽制盟主,所以……白子的人認為他會牽制盟主?他為何要牽制盟主?除非盟主就是白子!
盟主沒開口,眉頭皺得更深了。
肖先生則冷笑道:「隨你怎麼說,浮萍的事就是你弄出來的,誰知你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抓個人,攪混水?」
葉右微微一怔,倏地沉默下來,片刻才道:「原來如此,我懂了。」
眾人齊刷刷望著他,覺得他會說些石破驚天的話,但等了一會兒,只聽他苦澀道:「原來這事是浮萍讓你幹的,他……這是恨我?」
眾人怔住。
肖先生也有點猝不及防:「你說什麼?」
葉右道:「我猜對了?」
肖先生怒道:「胡說八道,浮萍明明是在你手裡!你的武功根本還在,浮萍就是被你擄走的!」
「被我擄走?」葉右搖頭笑了一聲,聽著淒淒涼涼的,「他是這樣對你說的?」
肖先生道:「別說不是!」
「當然不是!」沒等葉右接話,丁喜來便忍不住叫出了聲,察覺他老爹瞥他一眼,迅速調整成嚴肅的神態,淡淡道,「當時我等都在場,是親耳聽見浮萍說對曉公子一片痴心,願意交付終身,跟著他走的。」
在場的幾位少幫主們紛紛點頭,表示浮萍確實是親口說的。
肖先生接到的消息是浮萍被擄走後摔下懸崖,卻不知具體過程,不禁一愣,緊接著回神道:「那肯定是你逼的他!」
「我從未逼迫過他……」葉右幽幽道,見肖先生還要說,便打斷他,「我不想因為他和你吵,既然你非說是我,那咱們便從頭捋一遍,首先你說我綁走了鐘公子,我自摔下懸崖後就昏迷了,晚上才醒,師兄說魏二公子和丁公子他們都來看過我。」
魏江越見他說著看向他們,開口道:「嗯,我們是吃過晚飯去的,那時你還沒醒。」
葉右道:「這期間師兄一直守著我,我沒機會下令綁人。」
肖先生道:「那可能是……」
「你想說師兄或許和我是一夥的?」葉右再次打斷他,「這事你我拿不出能站穩腳的證據,不好分辨,我說一件能分辨的便是,比如你說我的武功還在。」
他說罷轉身走向慈元方丈和玄陽掌門,大大方方亮出胳膊,對他們道,「我究竟有沒有內力,一探便知。」
慈元方丈道聲佛,探了一下,搖頭。
接著是玄陽掌門,探完後同樣搖頭。
肖先生傻眼,說道:「你肯定在來之前吃過藥!」
葉右反問:「什麼神藥能把內力全部遮住?我怎麼沒聽說過?對了,除去他們,紀神醫和方小神醫也曾為我診過脈,你是不是要說我把他們也收買了?」
肖先生噎住。
「第三你說浮萍在我手裡,我昏迷被救的時候,周圍不光只有我師兄,魏二公子他們都看見了,我身邊根本沒有浮萍,」葉右看向盟主,「盟主去響杏城可有搜到浮萍?」
盟主搖頭。
「果然……」葉右閉了閉眼,重新看向肖先生,「這事要麼是你的人把浮萍救走了,然後你故意被抓,好往我身上潑髒水,提醒白子除掉我,要麼這其實是浮萍弄出來的,他假意跟我走,又派人在我們回去的路上劫持,趁機失蹤,再把你推出來做替死鬼,你一無所知之下同樣要給我潑髒水,順便還讓我覺得綁走鐘公子有文章可做,從而懷疑盟主有問題,你這是被他當成了棄子。」 肖先生反應一下,似是聯想到某件事,臉色變了變,色厲內荏道:「你放屁!」
「我沒什麼能說的了,無論哪種,他都是想讓我被白子弄死,他竟……如此厭煩我,」葉右苦澀嘆氣,拿出浮萍的玉珮給他看,「這是我從他身上摸的,就因為這塊玉,我們才能套出黎花的話去抓你,當時我是看他很寶貝這玉珮才摸的,現在我已分不清他是不是故意做給我看的了,但是……」
他緩口氣,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過了一會兒才道,「但是你若真的是他派來的,若這次僥倖不死將來見著他,你告訴他,就說欠我的情債我會親自向他討回來。」
他說罷看也不看這些人,扭頭向外走,邁出兩步後還微微晃了晃,彷彿要支撐不住似的。
聞人恆:「……」
秦月眠:「……」
刀疤男簡直痛心疾首,恨不得打一頓姓肖的混蛋,他們門主好不容易把曉少爺哄好,這又被揭開了傷疤,可這麼辦?
他下意識看向門主,見這人沒讓他失望,轉身追了過去,頓時倍感欣慰,跟著走了。
秦月眠眨眼間被他們扔下,猶豫一會兒,決定留在這裡看後續。
丁喜來還要求曉公子收留,急忙跑過去安慰他,這次魏江越也走了,少幫主們相互看看,同樣去找曉公子了。
大廳一時很靜。
須臾,葛幫主道:「情債?」
眾人看著他。
整件事他們基本都在自家兒子嘴裡聽說了,如今不知道的只有兒子不在身邊的葛幫主、少林方丈和武當掌門。
葛幫主看著他們:「你們不好奇?」
眾人道:「我們知道。」
「……為何我不知道?」葛幫主說著回過味,緊跟著問道,「你們怎的不告訴我一聲?」
眾人道:「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葛幫主不干了,急忙要問個清楚,義正言辭道:「這事牽扯頗多,你們還是說說的好。」
慈元方丈和玄陽掌門雖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也表示贊同。眾人無法,只得為他們講了一遍曉公子對浮萍一見傾心的愛情故事。
這個時候,葉右已經被丁喜來一群人追上了,聽見他們非要拉著他出去玩玩,搖頭表示沒心情,早飯也不想吃,於是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聞人恆見他們還要再勸,攔了攔,告訴他們他會看著師弟,這便簡單將人打發了。他示意手下去弄點吃的,和師弟慢慢往回走,說道:「我看他不像裝的。」
葉右若有所思:「嗯,所以人既然不是白子綁的,也不是我綁的,究竟是誰呢?」
聞人恆問道:「你沒人選?」
葉右想了想,餘光突然掃見不遠處的一個人,不由得看了一眼。聞人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魔教的一位易完容的長老,但不是先前那幾人,問道:「他也在這裡?」
「我之前覺得他應該是在家裡留守的才對,或許是聽見事情嚴重,下山來找我了,」葉右微微一頓,說道,「要麼……便是另一種可能。」
聞人恆道:「是什麼?」
葉右嘴角一勾:「若真是另一種可能,我心裡倒是有一個人選,鐘公子的事估計是他動的手。」
聞人恆道:「誰?」
葉右只笑不語。
聞人恆很有耐心,決定回去逼問。
此刻新來的白長老已經順利與其他幾位長老會合,擠在一起圍成圈,旁邊的人看得好奇,想上前一探究竟,只聽有人道:「不用看了,他們肯定是在戳蟲子。」
那人不信,看了一眼,告訴他不是。先前的人詫異,過去看了看,發現這次換成了螞蚱,嘴角一抽,默默遠離了他們。
幾位長老見周圍的人走了,看著白長老道:「謝宮主呢?不是說你們要一起來麼?」
梅長老道:「你們來得有點快啊。」
白長老道:「信是在半路上寫的。」
幾人想起他的慢性,懂了,又問:「那謝宮主呢?」
白長老道:「他說他的人已經集齊,要先去找他們,再大搖大擺地上來。」
幾位長老:「……」
果然有種,真敢這麼明著來啊!
百里長老咋舌:「這確實像他幹出來的事,可他就不怕被白道圍了?」
梅長老皺眉:「謝宮主不是沒腦子的人,他是不是有所依仗?」
黑長老道:「他能有什麼依仗敢往這兒來?」
百里長老道:「就是!」
白長老等他們說了好幾句,才慢吞吞地道:「有,他派人把盟主的兒子綁了。」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