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發散思維
許多事,不是靠人說的,而是自己感悟的。
譬如,謝莫如從來沒有對五皇子的政治前途說過一句話,當初五皇子在朝中上書請立東宮,還是謝莫如建議的。皇子分封之後,謝莫如也很支持五皇子早日就藩,但,謝莫如突然說出,「古代大賢,多有所夢。請殿下記住,從現在起,殿下的夢也是真的。」
這樣的話,猶如黑暗夜空中的一道霹靂,電光火石間,五皇子似乎了悟了些什麼。五皇子看向謝莫如,眼神中罕見的有了些猶疑。謝莫如神色鄭重莊嚴,沒有任何野心昭昭的張狂,五皇子幾乎覺著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出了差錯,他心跳如鼓,有些結巴的又說了一遍,「這,這不大合適吧?」
「這是最好的解釋。」謝莫如篤定的神態,仿佛在說太陽每天東升西落一般自然。
五皇子咕唧咽了口口水,「這個,那個,哦。」
謝莫如看五皇子似乎給驚下住了,不由笑道,「看殿下,別自己嚇自己了。這也是為了取信於人,我就不信孔聖人真就三番四次的夢到周公,只是有時為了傳道,不得已說個謊罷了。殿下亦同此理。」
五皇子點頭,鬆口氣,「嗯。」看來是他想多了,他媳婦沒那個意思。
謝莫如並不順事點破,許多事,水到自然渠成,何必開始就擺出赤裸裸的野心來?再說,野心,她可不喜歡這個詞。對於她,這也並不是野心,這只是她的目標之一,她不會遠望它,她只會一步步走近它,得到它。謝莫如轉而又說起薛白鶴來,「薛郎中可願意為殿下屬官?」
五皇子心下轉喜,笑,「我親問過他,他是願意的。」
謝莫如道,「眼瞅就是中秋了,咱們府裡的屬官們都有中秋節禮賞賜,既是殿下與薛郎中說好了,我就算上他這一份兒。」
「這是應當的。」五皇子又說起謝莫如的生辰宴來,「正好咱家不忙,好生熱鬧幾日。」沒幾天就是他媳婦的生辰了。
謝莫如舒服的靠著軟榻,端了手邊兒的茶來吃,道,「沒的累人,又不是整壽,我也不喜鋪張,咱們自家人擺兩席酒便罷了。要是殿下想為我慶祝,不如殿下請幾日假,我有些日子沒去萬梅宮了,咱們帶著孩子們小住幾日如何?」
五皇子一口應下,「這有何難。」
謝莫如的生辰也算皇子妃裡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今年雖未大辦,該到的禮也到了,宮中有按例的賞賜,蘇妃所賜不好越過兩宮,不過她已私下給過謝莫如了。另外,謝柏蘇不語安夫人都大老遠的令人捎了東西來,府中側妃也各有孝敬,謝家亦有壽禮送來,還有各王府均有來往,雖謝莫如說了不大辦,王府也擺了兩日酒。生辰酒吃過,謝莫如就與五皇子帶著諸兒女們去萬梅宮小住了。
謝莫如很喜歡孩子,也樂得讓五皇子與孩子們多接觸,謝莫如與五皇子說過,「我與父親緣法不深,在家時攏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我如此,便不希望孩子們也如此。」聽得五皇子怪心酸的,對孩子們也多了幾分耐心。
倆人在萬梅宮也不做什麼,就是日頭暖的時候在外曬曬太陽,說說話,看孩子們玩耍,五皇子與謝莫如商量,「大郎幾個過兩年也要進宮念書了,咱們要不要先找個先生在家裡教一教。」他其他幾個皇兄家就是這麼幹的,譬如,太子家的嫡長子入學前已把四書念了小一半,皇長子家的庶長子啥都沒學過,起步就落人家一截。五皇子挺關心兒子們的教育,尤其媳婦在這上頭顯然是超越旁的皇嫂們一大截的,所以,五皇子先與謝莫如商議。
「這倒還不急,字我已經教他們認了一些,千字文也會背了,只是孩子還小,骨頭軟,晚些再動筆寫字比較好。要是找先生,殿下可得細細訪詢,莫找那種太拘泥古板的,沒的叫孩子們失了天性,反是不美。」
倆人說著話,大姑娘昕姐兒就哭哭啼啼的過來告狀了,三哥欺負她,五皇子哄閨女兩句,把三郎拎過來訓一頓,叫他對著牆罰站,讓大郎二郎哄著昕姐兒玩兒,五皇子瞅著罰站的三郎,惡狠狠的來一句,「非找個厲害的先生不可!」
三郎扭過頭問,「父王,是要找先生教我們念書麼?我們不是要去宮裡念書的麼?」
「閉嘴!罰站就給我老老實實的罰站!」五皇子做父親還是很有威嚴的,他一瞪眼,三郎忙扭過臉繼續罰站。
三郎一面罰站一面認錯,「我知道錯了,再說,我也不是故意弄哭妹妹的,她忒嬌氣,我又不知她這麼嬌氣。父王,我錯了,讓我去哄一哄妹妹吧,我一準兒不弄哭她了。」
五皇子輕信他家三兒子的巧話,結果,一上午,三郎又把昕姐兒弄哭兩次,屁股上挨了兩巴掌,五皇子教昕姐兒,「以後找你大哥二哥玩兒。」
昕姐兒還就愛找三郎,鬧得五皇子也沒了脾氣,謝莫如笑,「什麼是孩子呢。」
五皇子笑,「三郎這小子,嘴巴成天叨叨個沒完,也不知道怎麼這多話。四郎嘴巴就太笨,比昕姐兒還大呢,說話還不如昕姐兒俐落。」
「四郎也不笨,算起來攏共比昕姐兒大三個月,男孩子一般都是說話比女孩子晚,三郎算是例外。」
說會兒孩子們的事,謝莫如與五皇子說起在西寧州的生意來,「行雲與我商量著,想著收了西寧州的生意。」
謝莫如與江行雲的生意,五皇子是知道的,但他平日裡忙於禮部的差使,也不大瞭解,聞言問,「可是有什麼難處?」
「難處倒也不算,只是這幾年西寧州的榷場越發紅火,去那裡的大商賈不少,而且,大皇子封地在晉地,與大皇子相近的徐家今年也去了西寧州的榷場,咱家雖與大皇子府不是外處,可天下這麼多地方,何必非擠在一處。我與行雲就商議著,索性收了西寧這邊兒的攤子。」謝莫如道。
五皇子想了想,「這也好,咱自家有地盤兒,要是江姑娘想做生意,不如去閩地。」
謝莫如笑,「我與殿下想到一處去了。」
五皇子足請了小半月假,中秋前才回的帝都,其間大皇子家李側妃生了庶子,洗三禮時五皇子夫婦在山上並未親去,只是命人送去了洗三禮。崔氏笑與三皇子妃褚氏四皇子妃胡氏道,「五弟五弟妹實在恩愛。」
褚氏道,「是啊,五殿下瞧著莊嚴,委實是個會疼人的。」
胡氏笑,「其實他們這法子倒也好,往別莊裡清清靜靜的過幾天小日子,舒坦又愜意。」
崔氏笑,「明年你生辰,也學五弟妹這法子。」
「我倒是想,只是我生辰在三月,那會兒工部總是忙,就是我想,怕殿下也沒空閒。」
妯娌幾人說些閒話,大皇子府四子的生母雖然側妃的位份,但,大皇子府已有嫡子,這側妃生的庶子便也顯不著了,於是,平平淡淡的過了個洗三禮,大家就預備著中秋節了。
五皇子一家子回了帝都,第二日,五皇子就與他的兄長們一道進宮給他皇爹他皇祖母獻中秋禮了,穆元帝見了五皇子還問一句,「以為你中秋都回不來呢。」
五皇子賠笑,「那不能,團圓節,兒子得回來跟父皇一道團圓。」
穆元帝意味深長,「你這日子,神仙也比不得。」
「兒子全是托賴父皇庇佑,要不哪得這神仙也比不得的日子哪。」五皇子順手拍他皇爹一記馬屁,直把穆元帝拍笑了,穆元帝笑,「你何時這般油嘴滑舌了。」
五皇子見他皇爹展顏,也放開了些,笑,「這是跟你您孫子學的。」說起在萬梅宮孩子們淘氣的事來,「三郎那小子,一天訓他八遭也不長記性,嘴巴可比兒子靈巧的多。」
穆元帝想到孫子們,終於徹底開了臉,道,「你近來實在是閑了,禮部不忙,也不想著為朕分憂。」
五皇子連忙道,「父皇若有差譴,兒子定是責無旁貸。」
穆元帝還真有差使交給五皇子,道,「築書樓的事快好了,中秋節朕有所賜,你親去江北嶺家頒賞,江北嶺有了年歲,這些年,他也是個難得的,代朕問侯一聲。」
這樣的大好的差使,不要說五皇子,誰不樂意做啊。五皇子連忙應了,五皇子不傻,築書樓的事謝莫如一早同他提過,他閒時,也在肚子裡想過,此時,五皇子立刻將腹稿拿了出來,不假思索道,「築書樓集翰林與民間名宿大家十幾年之功,一朝大成,當勒石以記。更要令欽天監擇吉日,昭告天下才好。」
穆元帝看他似有主意,便順手將這差使也給了他,道,「你在禮部,這些就是你的差使了,具體拿個章呈出來。」
轉眼又得一差使,五皇子響亮的應了。穆元帝看他精氣神十足的模樣,不由一笑,打發他下去了。
五皇子得倆好差使,回家告與妻子,還說,「虧得你先時提醒過我築書樓的事,不然父皇只會令我頒賞,怕是不能將築書樓大成的慶典交給我呢。」
「我那只是一提,我自己都沒想。要是殿下不關心此事,怕也不能想到這些。」謝莫如笑,「可說到底,築書樓的事,盯著的人不少,最終陛下將這事交給殿下,足見陛下深知殿下是實幹之才。不然,這樣的事,斷不會交給殿下的。」不要說諸皇子,就是太子怕也樂意做這差使,但穆元帝獨將此事交與五皇子,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五皇子喜上眉梢,「我也沒想到父皇會把這事交給我呢。」
「殿下分封閩地,雖是朝廷所需,其實陛下心裡明白,也是殿下在科弊案中得罪了太多官員所致。陛下是心疼殿下了。」
五皇子有些沉默,最後道,「我並不介意,我願意為朝廷出力,天下是有限的,苦地方總得有人去。」
五皇子到底樂觀,道,「你說我那天穿什麼,唉喲,想到要見北嶺先生,還有些拘謹。」
謝莫如道,「殿下代陛下頒賞,自然要穿皇子服飾。」
「會不會顯著不大親和。」
「皇權什麼時候親和過?」謝莫如道,「殿下頒賞後還得回宮參加中秋宴呢,要是想親和,反正陛下是將這差使交給殿下的,待過了中秋,殿下多去築書樓走動一二,也就親和了。」
五皇子點頭,「我與父皇說了,築書樓這樣的利國利民的偉業,定要勒石以記的。我想著,北嶺先生是主持築書樓十幾載的大功臣,這事兒,還得聽一聽北嶺先生的意思才好。」
謝莫如含笑,「殿下說的是,非但北嶺先生這裡要問一問,這築書樓還有諸多翰林學士的參與,前翰林徐掌院調為禮部尚書,如今翰林是秦掌院管著,兩位掌院那裡也要商議一二。再有,築書樓這些年,耗費了諸多人的心血,如今大成,總不能讓這些人白忙活,除了慶典,殿下可得為他們請賞才行。」請賞,這才是重點。收買人心的大好時機。
唉呀,原本就是個頒賞與開幕式慶典的活兒,叫他媳婦一發散思維,完全是活兒裡有活兒啊!五皇子認真聽了,當晚顧不得吃飯就要去找張長史商議,謝莫如喚住他,「急什麼,世上的活兒哪裡有幹完的一日,身子要緊,也不差這一頓飯的工夫。」
五皇子老實的用過飯,漱過口方去找張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