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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記》第186章
第185章 在朝

  五皇子真不是想不開,五皇子是憂國憂民,一顆紅心向太陽。

  五皇子給他爹的密折,他爹沒給別人看,別人只看到大皇子與太后接連掉坑裡,所以無法感受到五皇子在密折中的矛盾與艱難。不過,他爹是能感受到的。自來五兒子的密折就不是一般的長,五兒子在密折中還回憶了許多兄弟少年時的趣事,對父子兄弟之情的看重,簡直是溢於言表啊!

  要不是五皇子在密折中對父子兄弟情的懷念,他爹都不能對東宮如此輕的處置。

  雖然,東宮的反應與大皇子一樣,是絕對不能感謝五皇子的。

  東宮受此暗箭,比大皇子還疑惑呢,大皇子先前與五皇子頗有些嫌隙,五皇子趁機坑大皇子一把,這很正常。可是,東宮與五皇子從無嫌隙啊!太子還常在御前為五皇子說好話!如果五皇子坑他的原因是五皇子著人送來的那封狗屁不通的信件的話,太子是絕對不能理解的!

  你老五在禮部就乾淨嗎?

  ……嗯,這個,五皇子在禮部的確挺乾淨,不然那年五皇子審科弊案早該被人尋錯弄下臺了!

  太子倒沒被奪了戶部的差使,但他手下自戶部尚書到兩位侍郎均換了人,這跟奪了他戶部的差使有什麼差別!

  太子一想到五皇子就牙根癢!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同一境地的大皇子與太子對五皇子的感覺竟然出乎意料的心有靈犀了!

  太子實在想不通五皇子為何如此?

  倒是寧祭酒給太子講了個故事,寧祭酒道,「前英國公長子方驁年輕時最喜訓練珍禽猛獸,傳聞沒他馴服不了的東西。有一次,有人獻給他一隻白額虎,方驁用了三年的時間將此虎馴服,甚為得意,在帝都設一鑒虎宴,邀請帝都各路名流參加。據說此宴赫赫揚揚,廣為排場,方驁自以為將猛虎馴服,自要在眾人面前展現一番。他將猛虎放出鐵籠,不料下一刻就被此虎一口咬掉半個腦袋。當時宴會上傷者數十人,死者連帶方驁亦有六人。」

  太子沉默未語。

  自來帝王擅腦補,其實帝王他兒子太子也挺擅長這個。

  如果不是太子正當惱怒時,寧祭酒這個故事並不恰當,太子不是馴虎人,五皇子也不是虎,人家倆人明明是兄弟關係。但誰曉得太子一下子就腦補到五皇子之妻謝莫如的身世了呢?

  太子出生時,方國公府便已煙消雲散,他對方國公不甚瞭解,但也知道這一家子是想謀反才被他爹幹掉的。至於這個方贅,太子更是初次聽說,這種死法……簡直是作死啊!

  方家早已是過去,無甚好想的,太子就是尋思著,哪怕五皇子是個好的,有謝莫如這種血統出身的正妻,怕也好不了的!看吧,在帝都時瞧著還樣樣正常,一去閩地,就跟失風瘋一般!

  太子猶是不明了,道,「孤待五弟至誠至親,實不明五弟為何如此?」

  雖然在寧祭酒看來五皇子就是天生反骨難馴,可太子既這樣說了,顯然寧祭酒的故事沒能說服太子,寧祭酒道,「大皇子焉何屢屢與殿下不睦,可是殿下待大皇子有何失禮之處?」

  太子冷笑,「大哥是我們兄弟之長,有些野心也正常。」

  寧祭酒躬身,垂眸道,「五皇子縱無野心,殿下不要忘了,謝王妃何許人。」

  謝王妃何許人!

  這話正中太子腦補!

  太子冷冷,緊握的左拳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大皇子與太子接連遭秧,穆元帝清查六部,諸臣皆小心翼翼。好在,六部之中,刑部工部都算清明,至於禮部,六皇子掌六部時間尚短,中規中矩,倒也要以。

  三皇子四皇子年歲都小於大皇子和太子,五皇子更不必說,也是做弟弟的,一想到做弟弟的都謹慎,這倆做兄長的卻如此不爭氣,穆元帝又是一頓生氣。

  穆元帝心情不大好,就去蘇妃那裡遛達一二,主要是這會兒穆元帝覺著五皇子貼心,一心一意的好兒子,五皇子的才幹在兄弟中不算一等一的出挑,穆元帝最寄予厚望的是大兒子二兒子,不料,最令他失望的還是這兩個兒子。五皇子在密折中說的,閩地諸事繁冗,千頭百緒,兒才幹有限,唯將所見所聞一一記錄,呈父親覽。父親謀略勝兒百倍,兒多有不能決,乞父親指點迷津,殷切所望。

  意思是,閩地這裡的事兒忒多,兒子也不大幹得來,只得請您老人家替我拿個主意了。

  說來,五皇子不愧是禮部出身,頗會拍他爹馬屁。

  穆元帝到淑仁宮時,蘇妃正瞧著宮人收拾東西,穆元帝進來了,蘇妃起身行一禮,宮人亦皆放下手頭的事行禮,穆元帝扶了蘇妃,一併在榻上坐了,擺擺手命宮人起來,見蘇妃這裡正忙活,還道,「忙什麼呢?」蘇裡一向清靜。

  蘇妃揮揮手令宮人們下去了,笑道,「是前些日子陛下命人把老五他們的信給妾身送來。臣妾想著,收拾些東西,什麼時候陛下命人去閩地,也一併給他們捎帶去。」

  穆元帝不由笑道,「凡事有朕呢,你的東西只管自己收著,朕虧不了他。」

  「陛下是做父親的,臣妾是做母親的,您的東西再多,臣妾也有臣妾的心意。」蘇妃笑接了宮人捧上的茶,道,「陛下嘗嘗,這是閩地的茶。雖說閩地往年也有茶貢上來,按理也都是好的,我也不怎麼嘗吃那兒的茶,如今再嘗,倒覺著還好。」

  穆元帝吃一回茶,同蘇妃閒話。蘇妃在宮裡也沒別的事,無非就是說一說兒子媳婦孫子之類的事,穆元帝剛給老大老二傷了心,如今正覺五皇子貼心,自然愛聽這個。五皇子捎回來給蘇妃的信,自然也會經穆元帝的手,穆元帝並未拆開來看,所以聽蘇妃說來也覺有趣,聽說大郎幾個也寫了信,穆元帝道,「拿出來朕看看,他們學寫字了?」

  蘇妃命宮人取出,好厚一刀,但其實是因為字大,所以也沒寫多少字,純屬浪費紙張。一看就是見學字的筆跡,穆元帝展開來瞧了,這信到才沒幾日,折疊的多了,倒有些陳舊感,想來是蘇妃時時翻閱所致。穆元帝拍拍蘇妃的手,看孫子寫的信。大郎通篇都在寫做為哥哥的煩惱,什麼二郎就知道吃東西,三郎呢總是挑食,這讓大郎這做兄長的有些惆悵。還有就是隨父母一併出巡,大郎寫道,有一些很窮很窮的百姓,住很破很破的房屋,屋子很小很窄,他們吃的飯也不如自己平日裡吃的好吃,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窮困的人。大郎決定以後把自己的月錢都攢下來,捐給這些窮困的百姓。

  真是有愛心的孫子啊。穆元帝心裡評價。

  二郎的信呢,則是通篇寫在某地吃到什麼好吃食,以前沒吃過,新鮮,寫給祖母知道。

  穆元帝道,「二郎這小子……」小小年紀,就這麼貪吃。

  蘇妃笑,「他們兄弟,二郎身子最好,一年到頭兒從不打個噴嚏的。」

  穆元帝想到二郎的年歲,道,「這也是,小孩子家,能吃就好。」

  接著看三郎的信,一本打假大全,三郎繪聲繪色,好吧,三郎還沒有這麼多形容詞匯,不過,兄弟當中,三郎也是嘴巴最巧最愛說話的。三郎就說,他們隨父親巡視,各地官員做官的事兒,什麼找許多人穿上軍人的衣裳冒充軍人,還有老頭兒把白髮染黑冒充年輕人。什麼明明是一窮地,地方官充富戶,把窮人關起來不讓上街。再有就如何被他父王識破的事。三郎還寫呢,這些人,又壞又笨,總是說謊,又總結了一回,說謊實在是一件大大的蠢事。當然,三郎也在信裡顯擺了,他們如何如何受百姓的歡迎。

  好在這些事,五皇子在密折中早與他皇爹說了。蘇妃道,「我收著信還說呢,孩子們這麼小,又是大冷的天,巡視什麼的,怎麼還帶著孩子們一道?雖知老五媳婦是個穩妥的,我做祖母的,心裡也放不下。後來瞧著信倒覺著,帶孩子們見見世面是好的。」

  穆元帝點點頭,道,「還是大郎的字比較好。」

  「都還小呢,大郎自來穩重,這習字,非得坐得住才成。」蘇妃不提掃興的事,道,「先時他們就番,別的我倒不擔心,就是怕飲食上不適應,如今看二郎的信,閩地倒頗有幾樣新鮮吃食。」

  「閩地臨海,海鮮是盡有的。」穆元帝想到把貼心的五兒子分封到這樣一個貧瘠刁蠻之地,對蘇妃道,「閩地現在,也只有老五這一心做事的人去收拾了。你莫擔心,有朕呢,他吃不了虧去。」

  蘇妃笑,「臣妾曉得。」

  穆元帝賞賜了蘇妃一回,倒是胡太后,聽聞是因五皇子之故害得太子受到皇帝兒子的責備,很是刁難了蘇妃兩遭。趙貴妃聽兒媳的勸,沒為難蘇妃,可心裡怎能不恨,故而只作冷眼旁觀狀。倒是謝貴妃私下委婉同穆元帝說了,穆元帝不知如何同胡太后溝通的,總之胡太后轉天就病了。

  病就病吧,穆元帝正在氣頭上,讓竇太醫去慈恩宮服侍著,別的也沒怎麼樣,與以前慈恩宮但有風吹草動,穆元帝必親去侍疾,完全是兩個極端啊。

  胡太后一看皇帝兒子不吃這一套,便與閨女哭訴,「我不過略說幾句,你皇兄就這樣,必是厭棄了我。」

  文康長公主道,「您說,您好好兒的,朝中的事兒您懂麼,就去開口。反正,我不懂的事,我也不多管。」

  「這,這不是為了太子麼。」

  「太子還不是皇兄的親兒子。皇兄也是您的親兒子。您不偏自己兒子反去偏別人兒子,不怨皇兄惱。」

  胡太后給閨女氣笑,「你這丫頭,盡說這刁話。我是擔心他們父子真生分了呢。你不知道,你皇兄發了大脾氣,叫太子反省哪。」

  文康長公主正色道,「朝中的事,自有皇兄做主。太子是皇兄的兒子,皇兄難道不盼著他好。皇兄管教他,也是為著他好。皇兄管教兒子,您要勸也是勸皇兄保重身子,再命人去瞧瞧太子也就是了。」

  「我,我也沒說什麼呀。」

  對於她娘的胡攪蠻纏,文康長公主早有經驗,問,「那您『病』什麼呀?」

  胡太后只得「好」了。

  文康長公主還得為她娘去跟她哥說好話,「朝中的事我也不懂,母后那裡,皇兄就睜隻眼閉隻眼吧。母后一向糊裡糊塗的,耳根子軟,可心是好心。」

  親娘,能怎麼著。

  也只得湊合著過了。

  倒是謝貴妃,對蘇妃很是照顧,當然,她也不忘叮囑兒子認真當差的事。謝貴妃道,「你早晚是要就藩的,刑部這些年,又有你外公,我是不擔心的。只是眼下太子與大皇子之事,也得更多謹慎方好呢。」

  三皇子深以為然。

  謝貴妃又道,「你父皇這些日子不痛快,你多去陪著說說話,寬一寬你父皇的心。」

  三皇子都應了。

  謝貴妃絮絮的與兒子說了許多話,她位分與趙貴妃相同,不過是趙貴妃育有皇長子,謝貴妃略讓她一二罷了。要是朝中一直太太平平的,謝貴妃也沒什麼想頭,只是,機會來了,她也不會讓兒子錯過就是。

  五皇子還真有本事,遠在蠻地也能將朝局攪得風雲震盪,五皇子告大皇子與太子的私狀,將來大皇子太子倒灶,五皇子這告狀的怕也討不著好。何況,五皇子畢竟不在帝都。

  遠了,終是會遠的。

  這等良機,謝貴妃是絕不會放過的。

  倒是近來南安侯的大壽,因朝中不大安穩,南安侯並未大辦,只擺幾席家宴作罷。四皇子妃四皇子也去了,這是親閨女親女婿,自然要去。

  前些天兵部這一翻鬧騰,大皇子都卸了差使,南安侯卻毫髮無傷。穆元帝徹查六部,工部這樣管工程的肥水衙門,也沒查出什麼大問題,四皇子自然也是安穩的,還得了穆元帝一句「實心任事」的評語。如今,年輕的翁婿二人倒是看對了眼,很是說了些話。

  四皇子還想著,要不要早日就藩,同岳父商量了一回。南安侯道,「此事,殿下可與陛下提一提,只是,不一定能成。」

  四皇子是想避開帝都的風雲,但四皇子願意就藩,自然有不願意就此就藩的。

  四皇子想一想,輕聲歎了口氣。

  四皇子又同他岳父請教,「閩地形勢敗壞,我很是擔心五弟。」

  南安侯道,「閩地啊……」

  感歎這半截兒,南安侯竟是啥都沒說,你說把四皇子給弄得,上不去下不來,也就是自己岳父,於是,四皇子默默忍了。還有,岳父啊,說我五弟呢,您老,您當然還不老,可您露出這種悵然遠望的神色是怎麼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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