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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記》第7章
第6章 不過小事耳

  謝莫如回杜鵑院的時間並不晚,主要是她對謝松,謝松對她皆無話好說。該說的說完了,她自然就可以回來休息。

  倒是張嬤嬤挺擔心,服侍著謝莫如進屋就問了,「老爺尋姑娘,可是有事?」

  「沒什麼,一點兒小事。」謝莫如不覺著那算什麼事,想必謝太太不說,謝松也不會找她說話。

  對銳摘掉珠花釵環,散開髮髻,通過頭,將頭髮鬆鬆的在腦後挽了個圓髻,用一二單珠簪固定便好。謝莫如換了身家常衣裙,照例去園子裡散步。

  正小院兒的月亮門已然緊閉,不知她母親在裡面做什麼。謝莫如胡思亂想著,她喜歡猜度各人的心思,尤其在謝家這種有話從來不直說,有事從來要拐著彎兒做的人家,大家心思紛紜,極具意態。謝太太是如何知道華章堂的事的呢?

  謝太太並沒有三頭六臂,她們上課的時候,大小丫環都是在外面服侍的。這其中,她的丫環靜薇、紫藤,謝莫憂的丫環聽琴、喜雨,另外就是服侍紀先生的小丫環阿默。阿默是個啞巴,紀先生縱使到謝太太那裡說一下學生們的課業,也不會細緻到每個學生都說了什麼的去跟謝太太重複,無他,太有損紀先生的身份了。靜薇、紫藤都與她在一處,剩下的就是謝莫憂與聽琴、喜雨了。倘是謝莫憂,她應該不會上趕著去吃掛落吧,謝莫憂也不至於特意掐著時間去看她被訓,便是心裡得意她倒黴,大面兒上謝莫憂還是要看一看。何況,與謝莫憂同到謝太太屋裡去的謝柏直接為她解了圍。謝莫憂也沒這樣的好心。

  不是她,不是謝莫憂,也不是紀先生,那麼,就是謝太太刻意著人去打聽這事了。

  好端端的,她們又不是頭一天去華章堂上課,便是謝太太關心兩個孫女的課業,怎麼早不打聽、晚不打聽,偏偏昨兒個去打聽。

  哼,這就很有意思了。

  看來,她令某些人不安了。

  而且,謝太太也有所不安。

  某些人的想法很容易明白,但,謝太太的心思就令謝莫憂有些費解了。謝太太這般擔心「鬩牆」之事麼?想到謝太太冷肅的模樣,謝莫如分析,她一定是觸動了謝太太的心事。

  是什麼心事呢?

  啊,謝松肯定也有同樣的心事。

  寧姨娘也很清楚的事……

  謝莫如回頭望一眼正小院兒緊閉的朱紅漆的月亮門,啊,他們給她提了醒兒。要忌憚到學個「鄭伯克段于鄢」都如同被觸心中禁忌,忌憚成這樣,她母親依舊生活在杜鵑院,她們不敢減她半點份例,她不出去,她們也不敢進來。更要命的是,這般忌憚,還沒有施以暗手。不,說沒有並不準確,應該是不能,或者,不敢?

  謝莫如幾乎要愉悅的笑出聲來了。

  她一直覺著母親大約是世間最冷淡的母親了,卻原來,是母親給她以庇護。母親在正小院兒一日,她且能安穩一日。

  謝莫如一直轉到天色將晚,方回屋沐浴,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謝莫如照舊去謝太太院裡請安,謝太太不至於再拿出昨日的事來說,謝莫如依舊是矜持姿態,於是,請過安,祖孫兩個便恢復了誰都不理誰的舊狀。

  一時,寧姨娘帶著謝莫憂姐弟四人到了,略說幾句,謝莫如謝莫憂便去華章堂念書。紀先生依舊在講左傳春秋,不過,上午放學時說了一句,「太太傳話說,要略增些女四書來念,我原想不必這樣急,既是太太吩咐,待你們得了書,我們便讀一些女四書。」

  姐妹二人皆應了。

  出了華章堂,有一段路姐妹二人要同行,謝莫憂道,「大姐姐,你說祖母是不是生氣了?」

  天空太陽燦爛,謝莫如罕見的給了謝莫如一個淺笑,微一頜首,「我先走了,下午再一起說話兒吧。」

  謝莫憂哼一聲,翻個白眼,抬腳去了松柏院。

  謝家除了妻妾不明外,人員構成其實偏於簡單,自從老太爺老太太過逝,家也分了,最上頭就是松柏院的謝尚書謝太太,中間是謝松謝柏兄弟,謝柏未婚,謝松一妻一妾,方氏長年安居杜鵑院,謝松與寧姨娘帶著三子一女居牡丹院。

  相對於那些等閒一府住著三五十口主子的人家,謝家人口簡單,如鄭伯與共叔段的事還未來得及發生。謝莫如與母親方氏都是隱形大法的集大成者,儘管她們或者在某些人心中極具存在感,但憑良心,起碼在謝家下人眼裡,這母女二人是極為低調的。當然,由於寧姨娘太過賢惠,給杜鵑院的東西都是上上等,家下人等也不敢太過怠慢。

  這樣的家庭,導致謝莫憂相對單純的性格,何況年紀尚小,她還是個喜怒由心的孩子。

  謝莫憂素來是喜則喜怒則怒的人,給謝太太請了安,謝太太笑,「我正說一人用飯無趣,你二叔又不在家,正好你同我做個伴。」

  如謝太太這位謝家的當家太太,其實也不很是自由。謝太太與丈夫感情好,丈夫謝尚書中午在衙門用工作餐,只一早一晚在家裡用飯。謝太太年紀在這裡,做祖母的人了,雖一早一晚要與丈夫共用飯食,中午卻略顯寂寞,其實挺想孫子孫女們陪著,偏生謝莫如卡在中間。謝太太不大喜歡謝莫如,她要號召孫子孫女的到她房裡用飯,卻也不能落下謝莫如。謝莫如對謝太太的感觀與謝太太與她的感觀是一樣的,尤其,謝莫如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早上給謝太太請安,她都是第一個。倘謝太太讓孫子孫女的都去松柏院用午飯,謝莫如再不喜歡,也不會拒絕。

  早上請安一道喝盞茶倒罷了,倘整個午餐時間都要相看兩相厭,於謝太太,於謝莫如,都不是什麼舒適體驗。

  於是,謝太太吩咐各房自己用自己的。

  但,謝莫憂主動過來,她老人家也高興的很。

  謝莫憂今日卻是不高興的,謝太太摟了她在懷裡,笑問,「這是怎麼了,嘴巴這樣翹著,莫不是先生課上打你板子了。」

  謝莫憂非但喜怒隨心,她還有個令人讚賞的性格,她有啥說啥,直言直語。在謝家,這實在是令人珍視的美德。於是,她就說了,「放學後我跟大姐姐說話,大姐姐不理我。」

  寧姨娘正在謝太太這裡服侍,聽這話不禁嗔閨女一眼。

  謝太太撫著謝莫憂的脊背,笑,「好了,一星點兒小事兒,這也值當生氣。中午有鰣魚,一早剛運到的,我叫廚下燒來吃,咱們一併嘗嘗。」

  謝莫憂雖是個直言直語、喜怒隨心的人,也不是沒有心計,見祖母說起菜來,也很捧場道,「鰣魚難得,清蒸最佳,祖母,咱們把去歲的桃花酒拿出來喝才好。」

  「也好。」桃花酒是謝府自釀的甜酒,女眷多喝這個,謝太太便命人去溫酒。

  自來,但凡謝太太院裡有的東西,杜鵑院裡也不會少。

  謝莫如見午飯有一道清蒸鰣魚,道,「這倒是難得的東西。」

  張嬤嬤道,「聽說攏共也就五六條,金貴的很喲。咱們院兒裡得了兩尾呢。」話到最後,張嬤嬤忍不住的得意開心。

  謝莫如其實對鰣魚興趣不大,她也沒嘗出多好吃來,不過,這種魚頗是珍貴,是宮中貢品,每年這時節宮裡還有鰣魚宴,自然也是權貴之家的珍品了。只是,她在書上看說鰣魚味兒雖美,但離水即死,轉瞬變味兒。當然,入權貴之家的鰣魚定是捕撈上岸即刻放入冰中儲存然後人停馬不停千里迢迢的運到帝都來。不過,這仍是死魚再燒的,鰣魚不比做臘魚之類的肥大魚種,這種魚,就是吃個鮮。如今鮮味兒已失,形同雞肋,謝莫如還動了一筷子,方氏根本動都沒動,撿著一碟子油爆河蝦用了些。

  謝莫如道,「晚上把另一尾紅糟後給紀先生送去。」冰鰣魚已失其鮮,倒不若紅糟的好。

  張嬤嬤笑應,她覺著她家大姑娘心地再好不過,對下人寬待不說,對紀先生亦極為尊重。平日間有什麼時令新鮮東西,或是難得的好東西,均不忘紀先生這一份兒的。

  謝莫如與母親方氏用過午飯便各自歇息去了。

  謝莫憂在謝太太用過午飯後,同服侍謝太太用午飯的寧姨娘回牡丹院說話。

  謝家規矩分明,寧姨娘再如何有美名,再如何生下一女三子,方氏在一日,她依舊是姨娘。方氏雖不出杜鵑院,亦早失丈夫之心,在謝家活的如同隱形,可偏生不肯去死上一死,還每日上上下下的打理杜鵑樹鍛煉身體,謝家不知為何,還不敢怠慢的供奉著杜鵑院。於是,寧姨娘想熬死方氏自己扶正,當真是項遙遙無期的大工程。當然,依寧姨娘之美名,她怎會作如此大逆不道之想。

  她這般的賢良,謝太太都為之感動,讓她中午服侍著用飯呢。

  真的,一個姨娘,當家太太能允你服侍用飯,絕對是抬舉了。

  因要在謝太太身邊服侍,故此,謝太太謝莫憂都吃好了,寧姨娘肚子還空著呢。

  一回牡丹院,謝莫憂忙令丫環去傳飯。其實下人早預備著呢,寧姨娘幫著謝太太掌家事,她又素有美名,膝下三子一女,深得謝松寵愛。下人最是眼利心明,知道這位姨奶奶不過如今帶個姨字,以後是有大造化大福氣的人。

  故此,飲食上絕對極具奉承之意的。

  盤子碗的擺了一桌子,謝莫憂濃淡相宜的兩條眉毛微皺,問,「怎麼沒有鰣魚?」

  不待下人回話,寧姨娘笑,「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會過日子。攏共也就六尾,你祖母院兒裡兩尾,杜鵑院兒兩尾,你二叔院裡一尾,咱們院裡一尾。我中午一人吃那個做甚,待晚上你爹回來,叫了你兄弟們過來,咱們一併嘗個鮮就是。誰知你饞貓似的專會聞味兒,中午就尋到了你祖母那裡去。唉,天生的有口福。」

  謝莫憂撇嘴,「杜鵑院也得吃得了兩尾呢。」

  寧姨娘臉一冷,「再說這話,我可要打你了。」揮手將丫環婆子的打發下去。

  謝莫憂分得清她娘是真不高興還是只嘴上說說,她坐在一畔椅中給她娘布菜,道,「我就嘴上一說,娘你快吃飯吧,別等的涼了胃又不舒坦。」

  寧姨娘歎口氣,拾起銀筷,道,「以後嘴上也不准說。」

  「知道了。」

  一時用飯畢,母女兩個一道吃茶,謝莫憂道,「昨兒個就換了新茶,我總吃著咱們院兒的茶不如祖母那兒的茶味兒好。」以往年紀小,謝莫憂並不吃茶,待大些,方開始學著吃茶,每日也不准多。

  寧姨娘嗔笑,口中滿是憐愛,「你這張嘴啊,真是絕了,你弟弟他們都吃不出不同來,偏你就能吃出來。」

  謝莫憂翹著嘴巴,「誰說弟弟他們吃不出來的,他們只是不說罷了。」

  「那偏你來說。」寧姨娘話間帶著薄薄的責怪之意,語重心長,「都是明前茶,上上等的是有限的,不要說咱家,公侯家也是一樣,自然要先供你祖母那裡。你祖母素來疼你,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了吧?」

  謝莫憂道,「我倒不是沒吃過好茶的,只是,我早瞧見了,上上等的好茶,除了祖母那兒,也就大姐姐那裡有。」

  寧姨娘歎口氣,「你這樣喜怒隨心,實在令我不放心。」

  「喜怒隨心怎麼了,難不成高興了不歡喜,生氣還要憋著,日子也不要過了。」謝莫憂一拽母親繡著牡丹紋的衣袖,撒嬌,「再者說,我在娘跟前兒,還不能喜怒隨心了?」

  「你呀,就是心思淺,給人一眼就看透了。」寧姨娘撫摸著閨女柔軟光滑的髮絲,輕聲道,「你念書這也好幾年了,還跟小時候一樣。聽說你祖母昨天考你們了。」

  「是啊,就是學了篇『鄭伯克段于鄢』。」謝莫憂道,「祖母問了大姐姐,也問了我,似乎對大姐姐的回答不大滿意。」

  寧姨娘唇角微勾,「知道你祖母為何不滿意嗎?」

  「大姐姐說的那些話,要我,我也覺著不對。左傳寫這篇文章,原是為了警醒世人不要兄弟鬩牆的,難不成因鄭伯做國君做的不錯便情有可原麼?」謝莫憂道。

  寧姨娘微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謝莫憂畢竟年紀不大,又頗受父母寵愛,故而尚有些天真氣息,不解的望向母親。寧姨娘柔聲道,「你呀,是白長一張聰明面皮。」

  寧姨娘輕聲道,「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我疼誰也越不過你去。世上的道理啊,都在書裡寫著呢,你要細細揣摩才好。我不對她好,如何有我的好名聲。她就比你明白,你看,我這般供著她多年,也不見她對牡丹院有半分親近。」

  捧殺的道理,謝莫憂也知道,她道,「可見是養不熟的。」

  「是啊,養不熟。」看女兒不算愚鈍,寧姨娘悠悠笑著,索性再點女兒一句,「你祖母你爹爹喜歡你,你也得留意些身邊的事了,不能再一味憨吃憨玩兒了。我再問你,你祖母為何把你們一季八套新衣裙提到每月六套新的?又給你那些好首飾?」

  謝莫憂道,「這我如何不知,我們也大了,以後出門走動的時候肯定多的,若去別人家作客,自然得有幾件像樣的衣裳,方不墮了咱家的名頭兒。」

  寧姨娘憐愛的望著女兒秀美臉龐,呷口茶,「是啊,你知道,你猜,你大姐姐知不知道?」

  謝莫憂對謝莫如沒啥好印象,嘟囔,「這我如何知道?她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唄。」

  「她要不知道,就不會送桃花討你二叔喜歡了。她要不知道,往日間話最少的人,如何會在課上突發妙語。」寧姨娘慢慢的說,「她可是個聰明人,阿憂。」

  謝莫憂道,「祖母就因她課上的話訓斥她了呢。」

  寧姨娘眉間含笑,繼續點撥女兒,「她說的沒有半點錯處,明明比你更有見地,倘你們換一換,你祖母定不會訓斥你,反會贊你。」

  謝莫憂有些迷惑不解了,寧姨娘道,「你大姐姐機敏過人,她是知道想要出頭,可是,她出不了頭。我不會讓她要了你的強,你祖母也更喜歡你。你也大了,不要總糾結個茶啊魚的,咱家難道是缺衣少食的人家?把眼睛放長遠,只要你以後比她嫁得好,過的好,再看今日一盞茶,一條魚,不過小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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