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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記》第359章
第358章 皇后之一

  穆元帝失去光澤的眼睛仍在盯著謝莫如的方向,露出一個怒目圓睜的模樣。那死去的眼珠裡,仍似含著深深的震怒,極是猙獰。

  謝莫如卻並不覺可怕,穆元帝活著似尚未拿她如何,何況已是死了的。她只是伸出手,輕輕的覆住穆元帝的眼睛,給他做出個瞑目的神情。

  待謝莫如移開手,穆元帝的眼睛卻仍是睜著的,謝莫如在他耳際輕聲道,「當年,輔聖縱失敗,也是閉著眼走的。」

  謝莫如仿佛聽到冥冥中來自太古洪荒的一聲輕歎,再看時,穆元帝已是雙眸輕闔,面色亦是一派安然,保留了帝王最終的顏面。

  你並不是死在我一人之手,我也只是告訴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何苦死不瞑目?

  我明白,你未料到我母親會自盡。其實,我也沒想像中那樣痛恨你。只是,我不想過那種「你讓我活我才能活,你要我閉眼我便要閉眼」的日子。

  不過,對於你的死亡,仍是我所冀望。

  我從此,終於安全。

  謝莫如明白,穆元帝最後還是懷疑她。

  不然,穆元帝不會那樣問。

  甚至,穆元帝懷疑的很對。

  但,到這一步,除了她步步為營,多年安排,難道不是穆元帝自己種下的結果?

  不得不說,陛下,你實在太自信了,悼太子賜死南安侯,你以為給南安侯世襲爵位,南安侯心中便能沒有怨恨嗎?你甚至還認為,我依舊是那個隨你賞賜一籠畫眉鳥的小女孩兒,有些小聰明,但仍在你的掌握之中。蘇皇后為你嘗藥而死,你還要以親王禮安葬悼太子,難道太子心中沒有怨言!我的舅舅,你以為他送來的是美人計,不,美人計只是其表,青松明月圖才是殺招!

  我知道你的高傲自負,十八歲就能聯手薛南山,利用老寧國公的一道遺折,挑撥得寧英二府鬥得血流成河。寧國公府一倒,英國公府一家獨大,輔聖掌控多年的,寧英二家的平衡之局就此打破,輔聖終於與日益做大的英國公府反目成仇,而後,陛下你漁人得利,就此順利親政!

  那塊老寧國公遺折中提到的傳國玉璽,根本不存在,是不是?

  老寧國公根本未在遺折中提及英國公府得獻傳國玉璽一事,是你,還是薛南山,偽造了老寧國公的遺折!

  你不是心軟,你是自負,自負到認為你可以掌控一切,也只有自負的人,才會心軟。如當年輔聖留下胡氏,如當年陛下留下我的舅舅,留下我。你實在,太像輔聖了。

  真是可笑。

  有何事不能瞑目?

  輸了就是輸了,難道我沒有掌權的資格?不!我的身體裡一樣有著與太祖同源的血脈,我的母親、我的外祖母、我舅舅的人生、我的外祖父、我整個母族,都因為皇權而葬送,我為這江山,幾十年殫精竭慮。你以為我是裝出的賢良淑德,不,我為它殫精竭慮,耗費心血,盡心盡力,不是因為我賢德至此,而是因為,在我眼裡,在我心中,這就是我的江山。

  自此之後,你的權位,將由我與我的丈夫共享。

  謝莫如直起身子,靜靜的打量著穆元帝半晌,轉身離開。

  朱紅色的雕花木門推開那一刹,謝莫如眼中流光一閃,就迎來在外等著的太子、諸皇子、皇孫、蘇相等人,太子欲言又止的望向謝莫如,謝莫如輕聲道,「陛下殯天了。」

  太子顧不得妻子,一聲嚎哭便撲了進去,諸皇子也只落於太子半步罷了,跟著嚎哭著進去,哭自己親爹。皇孫們則緊隨在父親們身後,進去哭自己的祖父。外面親貴大臣,更是以蘇相為首跪伏一地哭起自己侍奉了一輩子的君王。

  謝莫如俯視著這滿室哀哭之人,紫藤過來,微微躬著身子站在謝莫如身後,謝莫如凝神片刻,抬腳離開昭德殿。正午的太陽光輝刺眼,謝莫如雙眸微眯,東宮內侍劉景已侯在殿外,躬身道,「娘娘,鳳輦備好了。」

  謝莫如吩咐道,「紫藤去東宮,知會上下人等換素服,準備哭靈之事。劉景隨我去慈恩宮。」

  這些天,因穆元帝龍體每況愈下,宮中氣氛也多了幾分低沉。慈恩宮更是失了往昔歡笑,事實上,自穆元帝病來,胡太后除了千里之外召夏青城進宮診治外,連什麼求神拜佛的法子都用了。今日,以文康長公主為首的諸位公主郡主皇孫女們,以大皇子妃為首的諸皇子妃們,以趙謝二位貴妃為首的各妃嬪,都等在慈恩宮。

  謝莫如先時就是自這裡被宣至昭德殿,今眼見謝莫如回來,胡太后甚至顧不得往昔對謝莫如的嫌棄,急問,「皇帝怎麼樣了?可好了?」胡太后擔心兒子,幾乎日日過去探望,偏生自己身子也不大好,公主妃嬪們都勸她在慈恩宮休息。

  對上胡太后那迫不及待的眼睛,謝莫如說出對於胡太后而言此生最殘忍的話,她一字一句話,「陛下,殯天了。」

  這一句,足夠擊倒胡太后。

  胡太后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圓了一雙昏花的老眼,然後,整個人自寶座顫顫起身,一手指著謝莫如,想說什麼,卻是張張嘴,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便急促的喘息兩聲,整個人頹然的倒了下去。

  整個慈恩宮亂作一團,有哭穆元帝,有喊太醫要救胡太后的,夏青城來得很快,好一番折騰方將胡太后救醒,胡太后卻是話都說不出,身子亦僵硬不能動,唯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滾出淚來。夏青城歎道,「太后娘娘悲痛之下,似是中風。」

  文康長公主的眼淚流的更急了,哽咽道,「這要如何治?」

  夏青城道,「草民開湯藥內服,輔以金針,再著宮人為太后娘娘按揉穴位,當有康復之望。」

  文康長公主拭淚,道,「開方吧。」

  夏青城恭恭敬敬的開了方子,文康長公主看過後,夏青城就去煎藥了。文康長公主一面給母親拭淚,一面勸道,「母后,皇兄,皇兄也病了這許久……以後,還有太子孝順您呢。」

  胡太后的眼淚流的更急了。

  謝貴妃等人聽聞穆元帝殯天的消息,也傷心的了不得,淚流不斷。穆元帝雖然從沒有專寵過誰,但這些年,與君王不是沒有情義。她們哭,是真的為君王傷心。餘者沒有兒女的妃嬪,就不知是哭君王還是哭自己了。趙謝二位貴妃自不必說,皇孫都有的人了,以後是不必愁的。哪怕如趙充儀這樣兒子還小的,因有兒子,便有個盼頭兒。獨她們這什麼都沒的,以後除了在慈恩宮來念經,也就是靜心庵的去處了。

  念及此,慈恩宮的哭聲更大了些。

  謝莫如不說不勸,對諸人的悲痛大哭,只冷眼旁觀罷了。果然,待哭了一時,謝貴妃先抬起眼睛,今淚看向太子妃,見太子妃卻是個無悲無喜的模樣,謝貴妃心裡便是「咯噔」一聲,想著,謝莫如一向性子強硬,先時陛下屢次起廢她之心,謝莫如心中怕是有怨望的。不過,謝家人向來識趣,謝貴妃亦是如此。穆元帝已薨,接下來就是太子登基,謝莫如妥妥的正宮皇后。很久以前,謝貴妃便是想一心交好謝莫如的,何況是現下,她只有幫忙沒有拆臺的。見謝莫如這番神色,謝貴妃沒敢找謝莫如說話,悄不聲的給長泰公主使個眼色,長泰公主滿眼淚意,亦是不傻,與文康長公主道,「母親,父皇殯天,後宮該是個什麼章程,還得母親拿個主意?」

  文康長公主不是沒有在後宮主過事,如今嫡親兄長過逝,老母中風,文康長公主再沒有主事之心,強忍悲痛,看向謝莫如,「太子妃做主吧。」

  謝莫如很是淡漠,卻是將事辭了,道,「東宮那裡,我已吩咐下去。後宮如何,還要賴姑媽主持。」

  謝莫如面無悲色,文康長公主自是不喜,但她多年閱歷,自也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只是想著,我皇兄到底是將你立為太子妃,焉何沒有半點感激之色,豈不是太涼薄了些。想及此事,文康長公主更是傷感,心也更淡了,擺擺手,道,「母后這裡離不得人,既如此,仍由謝貴妃趙貴妃做主。」

  二人只是貴妃位,往日穆元帝在時由她們管著後宮是理所當然,今穆元帝已去,她們並非太子生母,且有太子妃在位,她二人如何敢接掌這後宮喪儀之事。二人皆泣道,「我們都老了,此身恨不能隨陛下一併去了。還是要勞太子妃拿個主意,這後宮,也有個主心骨。」

  長泰公主也道,「妃母們年邁,還是太子妃拿主意吧。」

  永福公主亦道,「是啊,皇祖母這樣,宮裡的事,你不接管誰接管呢。」

  謝莫如只得道,「待殿下過來再說吧。」

  太子來得很快,不一時,太子率諸皇子、皇孫滿面淚痕的也到了,見胡太后竟傷痛到中風,太子皇子皇孫們又是一通哭。胡太后不能說不能動,眼睛裡只是淚水不斷,急切之下,嘴巴歪斜,又流出一溜涎水來。文康長公主連忙哭著替母親擦拭也去。

  太子不是只知嚎哭,他哭了一陣,握著胡太后的手絮絮的說了不少貼心話。穆元帝之死雖令胡太后傷心欲絕,但,太子一向孝順。太子這般耐心行事,文康長公主方微微安心。勸了因老太后,太子掩淚道,「後宮之事,還得勞煩姑媽。」

  文康長公主自然辭了,諸人皆舉薦太子妃。太子握住太子妃的手,哽咽道,「卿與我結髮夫妻,今還得卿來主持後宮喪儀之事。」

  太子妃反握住太子的手,「必不負君望。」

  外面又有大臣來請,太子只得哭著再帶著諸皇子皇孫們去了。

  穆元帝的病來得突然,但自悼太子自盡後,穆元帝的身體便大不如前也是真的。故而,雖匆忙,內務司的東西也是夠用的。穆元帝的靈堂很快佈置出來,太子極是悲痛,據說哭昏過去三遭。三皇子四皇子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太子,一個哭,「父皇殯天,天地同悲,如今事事還需太子做主,太子可要撐住啊!」一個哽咽道,「父皇治喪之事,可要有個章程,太子拿個主意才好。」

  太子泣道,「父皇過身,孤痛徹心扉,六神無主。」

  大皇子親自拈了香給太子,腫著一雙爛桃眼道,「還請太子帶我等一併祭拜父皇。」大皇子也是傷心的了不得,雖然他爹一直偏心眼兒,可就是偏心眼兒的爹,也是有爹比沒爹好啊!他爹一死,他就是沒爹的人啦!一想到這個,大皇子又是一陣哭。

  穆元帝生前向以絕世老爹自詡,對兒女都不錯,如悼太子那般大逆不道,自盡之後,穆元帝都能傷心的因此一病。穆元帝對臣子亦不錯,蘇相終身為相,穆元帝一直信重於他,並未有那種翻臉如翻書之事。哪怕如李於二人,穆元帝不知二人匡騙他時,對他二人亦視同心腹,便是由此,穆元帝才忍不得心腹重臣對自己的欺瞞,所以,穆元帝才會震怒之下病倒,中了謝莫如的計量。不過,謝莫如並未料到,穆元帝會因此一病不起,謝莫如還有諸多手段未曾施展。

  只能說,當年悼太子所用「往生」之毒,當真是一味好毒。

  穆元帝這樣的人,他機城府擅權術,但,他也不是沒有感情,他對自己的兒女稱得上慈父,對自己的臣子亦不是冷酷無情,他大權在手,自信自負,他欣賞謝莫如,卻也防備謝莫如,他幾番猶豫要不要殺了謝莫如,如同李鈞私下所言,「當年孔聖人誅少正卯,難道少正卯有何錯處?」

  少正卯沒有任何錯處,他開辦私學,宣講授業,為一時「聞人」。但孔聖人在為魯國大司寇時卻無罪而殺少正卯,門人問孔聖人為何而殺少正卯,孔聖人說,「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得免於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於飾邪營眾,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誅也。」

  其實,也就是孔聖人找不出少正卯的罪名,以自己的揣度,認為少正卯有罪,便殺了他。

  這便是君子之誅。

  李鈞同樣找不出謝莫如半點錯漏,但他認為將來妻以夫貴,認為謝莫如一時桀雄,日後必然擅權,於是,進言穆元帝要如孔聖人誅殺少正卯一般,殺了謝莫如。

  要謝莫如說,李鈞北昌二人,雖在起初輔聖公主身後事上騙了穆元帝,但,這二人身處高位後,當差亦稱得上勤懇。何況,李鈞沒說錯,只是,她謝莫如何需擅權?

  權柄這樣東西,非強者不能得。

  而時光總會帶走衰弱的老王,迎來強壯的新主。

  太子早經冊立,今穆元帝過身,喪儀自是要緊,但更要的緊,國不能無主。

  蘇相強撐著悲痛,帶著內閣諸人,請示太子,道,「陛下已留下遺旨,請太子接旨。」

  唐尚書捧來封存遺旨的玉匣,蘇相雙手接過,昭德殿眾人烏壓壓隨太子跪了一片,蘇相展開織有祥雲瑞鶴,富麗堂皇的聖旨,咽下一口淚意,念道,「朕身後,著皇太子繼位。太后,朕之慈母,太子奉之。皇太子六子穆梁,朕之愛孫,賜婚蘇航嫡長女。」

  太子沒想到父親的遺旨裡還有給六郎賜婚的聖旨,此時太子心下正痛,亦無心多作思量,眼中又是熱淚滾下。他的父親,這樣偏愛悼太子的父親,連他母親的死亡都不能給他與他母親一個公道,這樣的偏心。可也是他的父親,他不是沒有看到他的功績,不是沒有看到他的努力,他最終冊他為儲,手把手的教他理政教他為君,最終,把這江山這社稷交與他手。太子含淚叩下一個頭,道,「兒臣,領旨!」雙手接過聖旨。

  蘇相俯身扶起太子,理一理衣袍,鄭重對太子行了大禮,聲音中卻帶著強忍的悲痛,嗓音已是沙啞,道,「老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殿諸人皆對新君行過大禮,然後是殿外侍衛,那些趕來宮內哭陵的大臣、誥命,紛紛跪在地上,萬歲之聲,響徹宮闈上下。

  太子的眼淚滴滴落在手中文彩耀耀的聖旨上,哽咽道,「諸卿平身。」

  蘇相本就消瘦,他與穆元帝君臣相得,幾十年的君臣情義,此時此刻,蘇相的傷心絕對不比幾位皇子來得少。他起身時身子一歪,險些倒下去,太子忙托了蘇相一把,道,「老丞相還需保重。」

  蘇相握住新君的手,時光仿佛回到許多年前,剛剛新政的君王意氣風發,君王也是這般握住他的手,道,「蘇卿,這天下,這江山,會在我們的手裡富庶強大。浩浩青史,會留下朕與卿的名字。」

  蘇相含悲道,「今陛下登基,朝中之事,還請陛下示下?」

  穆延淳看向蘇相憔悴悲傷的臉龐,一向筆直脊樑仿佛承受不住這悲傷,都微微的佝僂下去。穆延淳不禁心生酸楚,道,「還請蘇相教朕。」

  「請陛下下旨,著禮部內務司立刻準備大行皇帝喪儀之事。」

  「准。」

  「請陛下下旨,令禁衛軍駐帝都九門,嚴察帝都出入之人!著帝都府、巡防司加緊巡邏,勿使匪類趁機生事!」

  「准。」

  「請陛下下旨,著北靖大將軍、西寧大將軍、南安大將軍,以及靖江、蠻安二港駐兵,暫停所有榷場港口商事交易,必要重兵嚴防關外匪患擾邊!」

  「准。」

  「請陛下下旨,著五品以上官員誥命進宮哭靈,著欽天監卜算吉日,以備大行皇帝發喪之用。」

  「准。」

  蘇相一道道請示下去,穆延淳皆盡應允。

  蘇相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穩住帝都,穩住邊關,陛下的江山便安穩了。

  靖南公突然道,「前朝事自有陛下做主,後宮之事如何,還請陛下示下?」

  穆延淳道,「太后悲痛之下病倒,姑媽與妃母們皆已年邁,我,朕已交由太子妃。」說到「太子妃」三字時,穆延淳與蘇相道,「太子妃,朕元配髮妻,賢德端重,貴淑懿肅,先帝親賜婚事,今當立皇后。後宮之事,也好交給皇后了。」

  蘇相垂下眼睛,低身應道,「是。」

  已有不少人私下不著痕跡的打量靖南公,一面拿袖子抹淚,一面暗道,這姓柳的抱大腿抱的還真快啊!

  當二十七下的喪鐘在帝都城響起時,整個帝都城都將鮮豔的物件兒收起,換上清一色的白色。

  山河同悲。

  後宮有謝莫如,穆延淳也放心。

  實際上也是,如今天熱,除了皇室公主郡主,諸藩王妃、先帝妃嬪,還有外臣誥命,一起子一起子的進宮哭陵,謝莫如讓內務司多多用冰,還有誥命瞧著是大著肚子來的。請示過穆延淳後,允許有身孕誥命回家休想,不必進宮哭靈,還有,七十以上的誥命亦無需進宮,這也是恩典了。

  除此之外,謝莫如還得交待給大郎幾個,勿必把穆延淳照顧好了。

  老穆家的人,於親情上都有些個心軟,如穆延淳,當年蘇皇后身亡之事,穆延淳是打心底不滿,謝莫如勸他忍下來,這份不滿就壓在了心裡。可如今,穆元帝大行,穆延淳也是真正傷感,那些眼淚,不是假的,不是作態。謝莫如還擔心他哭壞了身子,得讓幾個兒子勸著些,又託付了四皇子一遭。

  穆元帝這一生,有謝莫如這樣的敵手,也有蘇相這樣的忠耿之臣,其實,他在朝中人緣兒不錯,連謝老尚書這樣早就致仕的都來宮裡哭了一回。謝家對穆元帝更是百般滋味,先時把魏國夫人賜婚給謝松,謝家都覺著是把腦袋繫褲腰帶上,不知什麼時候就擔心穆元帝妒心大發把謝家滅了。直至後來,謝貴妃生下皇子,謝柏賜婚宜安公主,謝家才算漸漸安心。還有,謝莫如多不容易啊,二十年的付出,與五皇子同甘共苦,五皇子終於做了太子,穆元帝卻想換太子妃,謝家是如何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哪。但,謝家一門,一尚書一侍郎一駙馬一貴妃一太子妃,闔帝都,試問比謝家更顯赫的有幾家?

  這些榮耀亦是穆元帝所賜,謝老尚書也哭的傷心。雖然她也盼著孫女做皇后,但,也沒盼過穆元帝過身哪!

  連謝老太太也來了,謝莫如道,「祖父祖母這般年歲,心意到了就是。」

  謝老太太氣色尚好,道,「咱家是娘娘的娘家,凡事更不能有錯漏,不然,該叫人說咱家是仗著娘娘無禮呢。」

  謝莫如道,「我生來便要被人所議,現在如此,以後亦將如此。」

  謝老太太忽然眼中一酸,滾下淚來。她與謝莫如,自始至終不是特別親密的祖孫關係,但,謝莫如走到這一步是何等艱難,她是知道的。謝老太太勸她道,「那都是些不瞭解娘娘賢德的小人,娘娘不必將小人的話放在心上。」謝老太太知道,穆元帝過身後,謝莫如在靈前沒有一滴眼淚,已有不少閒話。只是,謝莫如已是皇后之身,再有什麼閒話,也說不到謝莫如面前。謝老太太卻是替謝莫如傷心,故此,謝家對大行皇帝身後之事不敢有半分懈怠,就是為了堵小人的嘴。

  謝莫如自己並不覺如何,高處從來不勝寒,何況是些小人言語。見謝老太太沒明白她話中之意,謝莫如也只是道,「祖父祖母還需保重身體才好。」

  謝老太太都應了。

  穆元帝在昭德殿停陵二十七天,而後,發喪,將穆元帝棺槨送入皇陵安寢。那裡,已先行躺進了穆元帝的元配褚皇后,以及第二任繼後胡氏與新帝生母蘇皇后,今移槨入陵,斷龍門一下,整個穆元帝的陵寢就此徹底封閉,以後,年年歲歲,子孫過來祭拜。

  為穆元帝發喪自然也是穆延淳帶頭,諸藩王、皇孫、公主、郡主、大臣、誥命隨行,謝莫如自然也在送葬之列。謝莫如望向這巨大恢宏的陵寢,行禮完畢,就要隨穆延淳回宮了。

  謝莫如突然問,「輔聖公主的陵在哪裡?」

  穆延淳哭了這些天,現下已好些了,帶著妻子去了輔聖陵,謝莫如要看的不是輔聖陵,她指著輔聖陵畔的一處小小墓地,問,「我的母親,就安葬在這裡嗎?」

  相對於皇家陵園的各種氣派,魏國夫人的墓地實在有些小,但,這已是陪陵的標準制式。墓小,碑自然也不大,上只有一行字:魏國夫人方氏之墓。落款沒有名字,但謝莫如認得,這是穆元帝的筆跡。

  謝莫如一身素服獨自孤立於魏國夫人墓前,穆延淳心下發酸,上前與妻子並肩而立,道,「每年隨父皇祭陵,我都會代咱倆祭一祭岳母。」

  不必穆延淳吩咐,內侍已取來黃紙火盆,謝莫如一概不用,只是上前一步跪下,沉沉的嗑了三個頭,之後便自行起身,側開臉,與穆延淳道,「陛下,我們回吧。」

  穆延淳目光所見,謝莫如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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