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太后之六
安泰帝知道,嫡母不是在逼迫自己,嫡母說的,都是事實,元嫡之子不能繼位的話,結局大多是如此的。當然,不排除也有例外,但安泰帝自己都沒見過。
蘇不語請得謝太后出手後,便令蘇家人集體息聲,什麼都不要再說。
曹淑妃亦得知蘇不語面陳謝太后之事,恨的牙根兒癢,曹夫人再三勸住閨女,道,「娘娘,萬不可急躁,倘娘娘此時對太后不敬,戚賢妃那裡可是眼巴巴的盼著的。」
戚賢妃所生二皇子,論年歲也只小大皇子一個月都不到罷了。但,小一天都是小,二人排行便有分差。
「那惡日出生的不吉之人,還敢與我兒爭位不成!」二皇子很不幸生在端午,此時,人們稱端午為惡日,普遍視端午出身的孩子不祥。曹淑妃厭惡二皇子時便會如此說來,二皇子畢竟年紀小,又不占長,曹淑妃不過說兩句出口氣罷了,她憂心的不是二皇子,便是二皇子的娘戚賢妃,曹淑妃也一向沒放在眼裡的,曹淑妃真正憂心的是慈恩宮的謝太后,自她入宮以前,她雖謝太后太難討好而時有抱怨,但謝太后對她一向與別的妃嬪一視同仁,可不知為何,曹淑妃每次看到謝太后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提起心來應對,而且,她侍君這些年,深知陛下對謝太后的信任。用曹淑妃的話說,別看不是親娘,可安泰帝說起嫡母謝太后來,那種尊敬,完全是出身骨子裡來。而且,謝太后現下都對朝事能說上話。不是後宮的事,是國家大事,謝太后是可以說上話的!立儲,大位,哪樣不是國之大事!曹淑妃愈發不安,與母親低語道,「我實不知這是為什麼,我兒得位亦是要尊她一聲太皇太后的。」
曹夫人輕歎,「大皇子已經十三歲,倘皇后娘娘生下嫡子,尚在繈褓,這如何能一樣。」
曹淑妃咬牙,「莫不是想肖輔聖舊事?」
曹夫人與女兒道,「越是如此,我兒越要穩住。今陛下不過病中,大事,到底要陛下說了算的。」
「我曉得。」曹淑妃長長的籲了口氣,道,「母親無事就回去吧,我這裡都好。陛與龍體有恙,我正是要多帶著皇子去給陛下請安。」
曹夫人此方欣慰了。
曹淑妃能知道的事,戚賢妃也知道了。
戚賢妃與戚國公夫人道,「倘是嫡皇子繼位,我口服心服。但要是……阿熠,都是被我這沒本事的娘耽誤了。」戚賢妃說著眼圈兒便紅了。她進宮裡年輕,雖生於大族,戚賢妃當真沒有太多手段,有了身孕,她便極注意保養身子。原本都是五月的月份生產,哪裡料到曹淑妃竟催生,四月便生下孩子,她的兒子便淪為二皇子,長子之名被曹淑妃的長子占了去。
戚國公夫人連忙勸她道,「娘娘這是做什麼?咱們家裡教導子孫,都是先教導子孫必要心正的。娘娘性子單純,如何能與那等鬼祟之人相比。這哪裡是無用,這分明是娘娘一片拳拳的愛子之心。我也是做母親的,要是有人欺負我的孩兒,我定要為我孩兒拼命,可孩子在腹中,如何能做出傷害孩兒的事來。」
戚賢妃拭淚道,「伯祖母有所不知,太后娘娘,皇子中,太后娘娘是更喜歡阿熠的。」
戚國公夫人道,「我有句話想勸娘娘,不知當不當講?」
「伯祖母只管說,我如今,也是一團亂麻著的。」
戚國公夫人道,「眼下,娘娘除了要讓二皇子每天請安侍疾之外,娘娘最首要的是,就是交好皇后娘娘,服侍好太后娘娘。」
戚賢妃立刻也不哭了,拭淚道,「是啊,我也這樣想,這一哭就收不住了。」
「娘娘慈母之心。」戚國公夫人感慨道,就是先帝過身,謝太后傷心的鬢角添了銀絲,也未見掉一滴淚,謝太后那種剛強,真是舉世罕見。
戚賢妃與戚國公夫人商議出個眉目,戚賢妃道,「倘皇后娘娘生下嫡皇子,所有人都無話可說,可萬一皇后娘娘生下公主,三皇子倒是養在皇后娘娘膝下的。」
戚國公夫人輕聲道,「要是嫡皇子,還有的一爭。倘是三皇子……」戚國公夫人搖搖頭,那是絕無可能的。不要以為養在皇后膝下的庶皇子都有繼位的機會,那得是養在謝皇后膝下才行,今天的蘇皇后,雖亦有賢名,但較之謝皇后當年,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她膝下的庶皇子,論長不及大皇子穆煊,論賢,三皇子還小,也看不出來。論愛,也沒見安泰帝格外寵愛三皇子,就是謝太后,也是更喜歡二皇子穆熠。所以,三皇子非嫡非長非賢,任什麼去角逐大位呢?
戚賢妃猶豫,「可是,太后娘娘都為蘇家說話了呢。」
「蘇家是蘇家,三皇子是三皇子,這並不是一碼事。」戚國公夫人歎道,「蘇家在朝多年,當年蘇相就是太宗時的重臣,首輔做了半輩子的人。蘇家子弟,與帝都有交情的人家不少,這其間,就包括謝家。眼下這位蘇尚書,與太后娘娘少時相識,這不是一般的情分,蘇尚書也不是為三皇子求什麼,只是皇后娘娘有妊,蘇家於情於理,都要為皇后娘娘爭一爭的。太后娘娘,最重禮法,為皇后說話,也是情理之中了。不要說宮裡,就是朝中清流,也重嫡皇子的。太后娘娘此舉,光明正大。娘娘一定要明白,不論什麼時候,都要站在禮法之內。太后娘娘少時,我便認識了她,太后娘娘的本事,非常人可比。但也要知道,太后娘娘這數十年,從未行差踏錯過半步的。外頭朝中大事,我不大懂,宮裡的事,我就更不通了。可我這一把年紀,倒有個經驗,今兒就說給娘娘聽。」
戚賢妃忙道,「伯祖母快說。」
戚國公夫人一笑,「當娘娘迷茫時,跟著對的人走,就是對的。」
「對的人?」
「從未失敗過的人,就是對的人。」戚國公夫人道,「太后娘娘這些年,未有一敗。」
戚賢妃似有所悟。
鳳儀宮內。
蘇皇后也是安了心,撫著未曾顯懷的肚子,道,「我當親去向母后道謝。」
蘇夫人道,「娘娘把身子照顧好,就是對太后娘娘最大的感謝了。太后娘娘,也盼著嫡皇子呢。這是正統。」
蘇皇后歎道,「真是我的冤家,早兩年就是不來,偏生這個時侯,叫人擔心。」
「我早就與娘娘說過,孩子家,也講究緣法的,該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咱們皇子,這是恰到好處。」蘇夫人說起來滿面笑意,又道,「這回,多虧了你三叔祖。」
蘇皇后對蘇不語亦頗是感激,道,「眼下也不是說謝的時候,母親代我去跟三叔祖母說一聲謝吧,我心裡,都記著呢。」
蘇夫人笑,「咱們也不是外人,你爹跟你三叔祖自小一道長大,我以前聽老祖宗說,他倆小時候還為糖打過架呢。」
蘇皇后也是笑起來,柔和的臉上散發著即將身為母親的光輝。蘇夫人道,「娘娘這有了身子,要注意保養,也別忘了去太后娘娘那裡盡孝才好。」
「這我曉得。」蘇皇后柔聲道,「這些年,母后待我,就似母親一般。我這心裡,也如同敬重母親一樣敬重母后的。母后這次能為我這孩兒說話,一則是看在三叔祖的面子上,二則,我知母後是重禮法之人。」
蘇夫人點頭,「太后娘娘天下敬重,便是由此而來啊。」
眼下,鳳儀宮麟趾宮都靜了下來,唯曹淑妃的昭陽宮,真恨不能一天往宣文殿跑八趟,要是有可能,曹淑妃恨不能住進宣文殿去侍疾,可惜謝太后有規矩,妃嬪請安,也不過早上一遭罷了。
安泰帝為帝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決斷的人,當初賜死生母,安泰帝也沒有下不去手。眼前之局,他很快也有了主意,嫡母的意見不能忽略,與如曹夫人那般說謝太后小話的人不同,安泰帝對嫡母的看法更傾向戚國公夫人,嫡母重禮法不說,這些年,嫡母不論在朝政,還是別的事務上,她的見解,從來沒有錯過。對於一個總是對的人的建議,安泰帝不會置之不理。至於幾個皇子,安泰帝心裡都有數。孩子們年紀尚小,現在說賢愚,太早。
安泰帝召來夏青城,眼下蘇皇后已有孕兩月,安泰帝問夏青城,「朕能否活到皇后生產?」
夏青城思量片刻,道,「倘陛下遵醫囑,臣有七成把握。」
安泰帝將心一沉,道,「你儘管開藥,朕必靜心養病。」
安泰帝要養病,朝事便交諸內閣,但有難決斷的,也是讓韋相去問謝太后。
問謝太后這事兒吧,韋相不大樂意,謝太后也不大樂意。謝太后的意思,「讓內閣決斷便好。」
韋相則認為謝太后畢竟深宮婦人……安泰帝不理韋相,他這個先生,勝在平穩,或因治學多年,性子還有些刻板。但,安泰帝既有命令,韋相都是一絲不苟的執行的。安泰帝親與謝太后道,「母后,眼下咱們皇家,還能靠誰呢?母后看朕長大,兒臣說這樣的話,並非客套虛詞。眼下,兒臣要靜養待皇后生產,宮裡,也就是母后能幫兒臣了。當年,父皇臨終時,還讓兒臣但有大事不能決斷,要同母后商議。這些年,我知母後,母后知我。」安泰帝歎口氣,「母后,非但眼下兒臣要將朝政托於母后,以後,不論是嫡皇子不是別的皇子,他們的年紀,都還小……皇后,是個賢德的,兒臣卻是知道,她管管後宮則罷了,朝上的事,她是真的不懂。至於妃嬪……見識尚不如皇后……」
安泰帝懇切相求,謝太后也只得應了,叮囑安泰帝道,「你靜心養病,我還是那句話,不論什麼事,再重重不過你的身體,保養好了,以後多少事都做得。」
安泰帝也應了。
謝太后在先帝時就經常參與國事,安泰帝登基,但有大事,也多會問她的意見,所以,謝太后在這方面還真不陌生。她那種閱歷、手段,強大到無微不至,韋相儘管對謝太后有微辭,但相處下來,對謝太后的才幹也不由起了敬畏之心。
敬,自然是敬謝太后才幹。
畏,也是畏謝太后才幹。
說來,韋相有女在宮為昭容,育有六皇子。就是平日裡老妻進宮,聽閨女說話,謝太后對閨女也是極好的。想到這裡,韋相不禁心緒複雜。
韋相倒不是想六皇子去爭大位,韋相根本就沒這個心,便是老妻進宮,韋相也只有叮囑,讓老妻與閨女說,安穩行事的。
韋相是不禁由謝太后想到輔聖舊事,輔聖公主攝政之時,權勢滔天。還有輔聖公主的母親,太祖皇帝之母,世祖皇后程氏,這位程皇后,如太祖皇帝這般英明神武的開國之君,當年都沒能阻擋程皇后爭權之心。便是太祖皇帝過逝,程皇后直至掌權到死,才將權柄交給了輔聖公主。
謝太后這些母族血親,除了謝太后的母親,那位魏國夫人沒有掌權外,如謝太后今也是大權在握。想到謝太后母族,韋相便會不由自主的心生防範,擔心謝太后走了母族老路。
韋相心緒煩惱著,倒是自謝太后代安泰帝掌政以來,曹淑妃對慈恩宮簡直是柔順到了諂媚的地步。謝太后待她倒是一如從前,另外日日前來請安的妃嬪,謝太后也是老樣子,唯有蘇皇后因有身孕,謝太后時常叮囑她保養好身子罷了。
曹淑妃同謝太后道,「自從陛下龍體微恙,臣妾這心裡,亦是無一日心安。臣妾恨不能以自己抵了陛下去,臣妾想著,別的事,臣妾做不來。想著,能不能自天祈寺請一尊菩薩到宮裡,臣妾願意為陛下日日吃齋念佛,祈求陛下平安。」
這樣的事,謝太后如何不允。
謝太后道,「我素不信神佛,你信也是好的。」便允了曹淑妃請菩薩的事。
大家一看,這事兒不能叫曹淑妃一人占了啊。咱們哪個不為陛下擔心啊,她們還不似曹淑妃是生有長子想謀大位的,她們說來心思更純,就是盼著安泰帝能大安,不然,她們可是都要去守寡了的。
於是,人人向請太后請求,都要請菩薩到自己宮裡,給安泰帝念經。
蘇皇后對丈夫一樣擔心,蘇皇后還未說話,謝太后先說了,「我知皇后的心,但,念佛什麼時候都沒見,她們沒有身孕,念一念無妨。皇后懷有龍嗣,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比念經有用。」全了蘇皇后的臉面。至於其他人,想念就念吧。
後宮,永遠這般的風雲暗湧。
八個月有多久,於許多人,不強彈指一揮,覺著光陰太快。
於蘇皇后,是對孩子一日復一日的期盼。
於曹淑妃,似是半世歲月的煎熬。
於戚賢妃,倒是一段寧靜的歲月,她想明白了,她的皇子畢竟是二皇子,家族很難給她明面兒上的支持。戚賢妃整個人都平靜下來,除了往慈恩宮服侍,就是去鳳儀宮看望皇后,余者,除了抄些經文給安泰帝祈福,她竟還親自繡了一件有平安經的經文的禪衣,命人送到天祈寺去給安泰帝消災祈福。
要說這些念經的妃嬪,心虔莫過於戚賢妃了。
謝太后都說,「賢妃不愧於這個賢字。」命人拿一套紅寶首飾賞了戚賢妃。
曹淑妃是念經的首倡者,最後卻叫戚賢妃得了尖兒,心裡那叫一個恨啊。蘇皇后已是待產的日子,這些天,謝太后命她在鳳儀宮休養,不要再去慈恩宮請安。
蘇皇后待產中聽聞戚賢妃之事,想到這些日子戚賢妃常過來說話,人亦是柔順,不比曹淑妃是個掐尖兒好強的。且,戚賢妃皇子為二皇子,於兄弟排行上低了曹淑妃所出大皇子一頭。蘇皇后自己也更喜歡戚賢妃一些,得知此事,蘇皇后吩咐近身女官,道,「拿上次得的那對羊脂玉鐲,去賞賢妃,與她說,她的心,我是知道的。」
戚賢妃一下子得了宮裡兩位巨頭的賞賜,叫宮裡諸人看得那叫一個眼熱,氣得曹淑妃當天又多給菩薩燒了幾柱香,求菩薩保住,皇后一定不能生出嫡子來。
蘇皇后生產的日子終於到了。
謝太后提前召蘇夫人進宮陪伴蘇皇后的生產。
沒有想像中的穩婆被人收買,生產時被投毒,或者御醫不穩妥之類。蘇皇后生產當日,夏青城都被安泰帝派來坐鎮。
夏青城的性子,天然不通人情世故的醫癡,你前腳收買他,他說不定後腳就當無所謂的事說出去。夏青城不是不能收買,是無人敢收買。
謝太后親自在鳳儀宮等著,蘇皇后雖是頭一胎,生產亦不算艱難,兩個時辰後,蘇皇后產下一女。
那一刻,謝太后的眸光一沉。
而曹淑妃臉上的笑幾乎掩飾不住,她甚至因欣喜過度的說了一句,「這是陛下第一位嫡出的小公主呢。」那聲音,因激動而發顫。
謝太后淡淡的看了曹淑妃一眼,曹淑妃如同被掐斷脖子的鴨子一般,沒了聲響。謝太后進去看了蘇皇后,蘇皇后面色慘白,幾縷汗濕的髮絲粘在臉側,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頗是疲憊。剛生產完的婦人,沒有一個不疲憊的,但,蘇皇后眼中除了淚水外,還有著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的悲傷與黯淡。蘇夫人那臉色,比剛生產完的蘇皇后好不到哪兒去。謝太后望向蘇皇后道,「記住,你是皇帝的嫡妻,諸皇子皇女的嫡母,東穆國的正宮皇后,你住的地方,是鳳儀宮。」
蘇夫人這才回了神,連聲安慰女兒,「太后娘娘說的是啊,娘娘,您可得保重才不負太后娘娘對您的關懷呀。」
蘇皇后眼淚早就滾了下來,哽咽道,「都是我不爭氣。」
謝太后將手一擺,「你這話不當在我跟前說。」
蘇皇后這才想起,謝太后一生未曾生育,無親生骨肉,不要說皇子,公主都沒一個的。
蘇皇后極是歉疚,謝太后已是起身,道,「好生保養。」就出去了。
謝太后直接去了宣文殿。
安泰帝顯然已得了消息,他有些失望,但也沒有過於失望。
婦人生產,沒人能百分百把握生下兒子。
安泰帝為了撐到皇后生產,八個月來已消瘦的脫了型,謝太后見到安泰帝這番模樣很有些不好過。安泰帝自己倒是沒什麼,他道,「母后莫如此,兒臣生來有福,自小被母后撫於膝下,悉心教養。之後,兒臣被立儲位,得父皇傳承江山,這些年,亦是江山平順,百姓安康。兒臣想一想,這一世,除了壽數稍短,也無可憾之事了。」
謝太后摸摸安泰帝的臉,道,「你自小就像先帝,長得像,性子也像。」
安泰帝笑笑,人之將死,心情空靈,安泰帝問,「皇后可好?」
「皇后無事。」
安泰帝點點頭,便放心了,道,「朕召內閣與諸皇子過來。」
謝太后沒說什麼。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別離,至親至愛,一次又一次的得到又失去。
但,她在。
她還在。
內閣與皇子們來得都很快,安泰帝道,「皇后為朕生下小公主。」
其實,不論皇子公主,皇家有生命誕生,都是喜事。要是往常,諸人必要恭喜安泰帝一聲的,但今日,這聲恭喜委實說不出口。
安泰帝道,「母后,您看,立儲之事……」
謝太后沉聲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謝太后此話一出,內閣諸人均是心下一跳。
安泰帝再問內閣,內閣以韋相為首,韋相是安泰帝的先生,曾教導安泰帝的功課,今自己鬍子頭髮都白了的年紀,還好端端的活著,安泰帝卻因病到不得不立儲之際。想到自己這位學生,勤政、寬厚一如先帝,於國事上亦頗具作為,卻是如此的天不假年。韋相眼淚先下來了,哽咽道,「臣等悉聽陛下吩咐。」這就是對謝太后的話沒有異議了。
安泰帝召大皇子穆煊到跟前,吩咐韋相擬詔,兩道詔書,第一道是立大皇子煊為儲君的詔書,第二道是他大行之後由太子繼位的詔書,這道詔書很長,因為,穆煊年少,安泰帝道,「新君年少,大婚之前,由內閣與朕之嫡母文烈太后一併輔政。」
然後,還有第三道詔書,給兒子賜婚,靖南公柳扶風嫡長孫女柳氏。
室內一片哽咽垂淚之聲。
韋相也是流著淚擬的聖旨,給安泰帝看過後,方用印,從此,詔書生效。
安泰帝身子不能久拖,根本也不必欽天監看吉日了,第二日就為穆煊舉行了皇太子的冊封禮,第三天,安泰帝就不行了。
安泰帝吩咐稱煊,「好生跟著韋相和你皇祖母學著理政,替朕好生服侍太后皇后和你的母親。」
穆煊年紀尚小,父親將逝,如何能不傷心,已是哭了出來。
之後,安泰帝對韋相道,「朕少時,便是先生教導朕功課,如今,朕將阿煊託付給先生了。」
韋相哭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會連連點頭。
打發他們下去,安泰帝道,「都去吧,朕與母后說說話。」
「阿煊年少,來不及細辯資質,他的母親曹淑妃,兒臣雖喜歡,也知她嬌俏有餘,沉穩不足,偏又是個好勝之心。」安泰帝歎道,「母后多提點她吧。」
「好。」
「母后,兒臣的陵寢,就要父皇陵寢一畔,待咱們以後,還在一起。」
「好。」
「母后,倘有來世,讓兒臣做你的骨肉吧。」
「好。」
安泰十一年春,安泰帝崩於宣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