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假肢

堆滿灰塵的屋子裡確實有老人居住過的痕跡，床鋪上的枕頭隨意擺放著，上面有一些白色的髮絲，床底下還有丟棄的幾件衣物。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這裡非但沒有俞捷口中所說的匕首，也沒什麼鬼氣之類的氣息，不過倒是看到一根木頭棒子，它看起來有些年月了，一頭已有些腐爛，也不知是幹什麼的。

將師父叫進來，他倒是一看就明白了。

“這是假肢。”他說。

我本來還將這爛木頭拿在手上把玩研究，一聽到是假肢，立即被我扔了出去。

不過這倒讓我想起了俞捷曾經提到過的一個細節，並且更加確信他所說的那個老奶奶，至少曾經居住在這裡。

師父當時排除了七月十五百鬼夜行的可能性，又回去聽少年繼續講。

“我後來就一直做夢夢到一棟屋子，也可能是個小茅屋，一直是在夢裡，所以看不太真切，印象模糊得很。”俞捷說，“我醒了之後還拼命想來著，怎麼都不記得自己曾經去過這麼一個地方，後來也瞞著爹娘偷偷去找過夢裡的屋子，也沒找到。”

“你要我們救你，就是想為你查出這個地方？”師父眉毛一挑，語氣有點不快。

少年慌忙否認，既搖頭又擺手地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止這些的，後來在那六個月之後，我又見到那老奶奶了。”

“又見到了！？”我驚訝地叫出聲。

事隔六個月，也就是一月十五的晚上了？原以為是迷路了的老太太魂魄竟然又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

“嗯。”少年點頭，他說經過了上次的事情，把他嚇得不輕，因此每天晚上睡覺之前，他必要檢查一次房門的鎖。

就是這樣仔細的檢查之下，在一月十五的那天晚上，門卻又開了。

“這次我是被奇怪的聲音弄醒的，那天晚上挺冷的，所以我睡得不深，半夜裡就聽到每隔一段時間，什麼地方會發出‘嘟’的一聲響，聲音不太明顯，所以我一開始以為是外面傳進屋裡來的，就閉著眼睛繼續睡。但是後來我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因為我覺得有風吹進來了，然後我睜眼一看，差點嚇得我叫出聲兒來！”

“怎……怎麼了……？”我覺得自己的心隨著俞捷的每一句話起起伏伏，像是有十幾桶水一般七上八下，就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這次我發覺老奶奶比上次更接近窗口了，手上還拿著一把匕首！剛剛那一聲聲‘嘟嘟’的聲音好像就是從她那裡發出來的，她每走兩步都會‘嘟’一下。我不敢出聲，就悄悄用手推爹爹，想讓他起來看看這個老奶奶是怎麼回事。爹爹本來睡得很好，被我推醒了之後火氣很大，罵了我幾句，可是我看他醒了，膽子也就大了，就對他說了屋裡有人。”

“喔？這倒是意外的發展，這麼說你爹也看見了？”師父大概正姿坐累了，這時把身子倚到我身上，好重。

“沒，爹的確是起來點了燈，這時我一直盯著老奶奶看，就見她在燈亮起來的那一刻，老奶奶突然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睛直直地看著我，很凶的樣子！在那之前她一直都像沒見到我們一樣一直往視窗走，就在這一眼，我突然覺得她好像是發現我了，可再後來老奶奶就突然消失了。爹問我哪兒有人，因為我前一刻還親眼看見有人，沒眨眼的工夫她就沒了，所以我愣了好一會兒沒回過神，可是爹最後還是信了，因為他看到門開著……”

看著少年後怕的表情，我覺得他可能是被老太太的匕首和一臉的凶相給嚇壞了。

“奇怪……挑十五陰氣大盛的日子出來，卻只嚇人的鬼我也沒聽說過……”我聽到師父自言自語。

師父除妖經驗豐富，也沒聽過這樣的鬼，這倒有些稀奇，我那時就在想。

回想當初那些對話，再回頭來看眼前的假肢，原來奇怪的聲響是來自這裡，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奶奶，似乎又與少年後來的描述不太相符。

“在想什麼？想得都出神了，一臉呆。”師父伸手捏我的臉。

通常這種時候我的任何反抗都是無意義的，只能任他捏到開心為止，我只得一臉無奈地回答：“我在想，少年後來又說到他在翌年七月第三次見到了老奶奶，就是那次，他明顯感覺到老人就是奔著自己來的，在那之後的每月十五，俞捷便開始被迫為她殺人埋屍，做得不夠快殺人不麻利便要被老太太毆打，可是這老太太……”我又指指躺在地上的假肢，“她既然行動不便，走路都很慢，還要與一個少年打架，這不太可能啊。”

師父這才大發慈悲放開我的臉，思考我說的事。

就在此時，外屋的門突然大開，一陣風將屋內的灰塵揚起，室內頓時變得煙霧彌漫起來。

我們抬袖捂住臉，灰塵還未散盡，只聽門口有“嘟嘟”的聲音傳來，放下袖子一看，有個臉上起摺、面露凶相的老太已站在屋子門口！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從胸口跳到了嗓子眼，嚇得“哇——鬼呀——！！！！！”慘叫一聲，連尖叫聲都已帶起了顫音，連著後退了三大步，一下躲到師父身後去，兩手從後面勾住他一條手臂，緊緊摟住。

老奶奶用手上的拐杖狠狠地敲了幾下地板：“你們偷偷跑到我的房子裡，還大呼小叫，老太婆我還沒有叫，你叫什麼叫？我還沒死呢！”

“不是……鬼……？”我再稍稍探出點頭來偷瞄這個長相兇惡的老奶奶，門口有些斜斜的陽光照進來，在她的腳下照出了影子。

好像真的不是鬼……

師父好笑的將我從身後拉出來，順便嘲笑我“都修練出來的人了還這麼膽小”，他向老奶奶鞠了一禮，說：“對不住，老人家，我們不是有意擅闖您家的，是受人所托，又見屋子沒鎖，像是長年無人居住的樣子，才……”

他的話還沒說完，老奶奶便打斷道：“又是俞捷叫你們來的吧？他是我外孫，自從他父母雙亡之後腦子就有點小毛病，我都趕走好幾撥人了，你們該回了，這裡什麼都沒有。我都已經好久不住這兒了，真是的，老是有人來，還害得我老太婆一次次走過來。”

少年是老奶奶的外孫？那為何他會說對老人毫無印象？難道真如老人所說，他是因為神智不清楚才會亂說一通？

那他身上的鬼氣又怎麼解釋？

說到鬼氣，眼前老人的氣息，似乎也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