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李曉琳話說的很直白，根本沒有再給何雲川留一點兒自欺欺人的餘地。

　　不過說到底，何雲川也不傻，對於這個答案他自己心裡也有數。只是還抱著那麼點兒掙扎一下的態度妄圖找人求證罷了。

　　現在顯然李曉琳的回答對他打擊挺大的。魔尊大人微張著嘴，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半天也沒能發出一個聲兒來。

　　前者倒是也沒指望他接句什麼，反正話說到位，剩下的就得看顧彥自己的造化了。

　　心裡想著，她餘光瞟了眼臉上表情在震驚和糾結中變來變去的何雲川，就這麼看起來，顧彥抱得美人歸的希望說不定還挺大的。

　　現在是末世，能活下去都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兒了，能找到一個互相喜歡的人，那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奢望了。

　　性別早就在大環境下顯得太不重要，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歧視之說。

　　至少就李曉琳個人而言，她對自己的朋友和她一直敬仰的英雄之間的戀情，還是很願意去獻上一份祝福的。

　　何雲川那邊兒雙眼放空木然的愣著神兒，似乎是忘了回話一般再也沒音兒了。李曉琳等了會兒，最後也索性跟他一起發呆了起來。

　　就這麼安安靜靜坐了不知多久，太陽也從東昇慢慢走到了西落。

　　何雲川木然的看著東方，就好像他這麼看著，就能隔著高樓瞭望到遠方浴血的某人一般。有點兒著急，卻又矛盾的帶著些平靜。

　　著急是急那邊兒清理喪屍的速度太慢。而平靜則是因為他知道，不管情況有多危險，顧彥也終究都一定會回來就是了。

　　夕陽的余暈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斂入了地平線中，直到月出東方，遠方嘈雜的人聲才終於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

　　李曉琳緊張的站起身，手中通訊器也適時「滴滴」的響了兩聲，隨後傳來王浩有些模糊的聲音。

　　他說：「任務完成了。」

　　後面似乎還說了些什麼，卻因為背景人們狂歡的聲音太大，吵的也聽不清楚了。

　　李曉琳低頭看著通訊器，等那邊兒徹底沒聲兒了，才長長吁了口氣。

　　秀眉間深深地皺痕終於撫平，她扭頭看向何雲川，欣然笑道：「城守住了。」

　　何雲川點頭。緊鎖的眉頭卻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王浩的那句話他也聽清楚了，只是既然成功了。為什麼顧彥還沒過來？

　　何雲川擰著眉起身，決定主動去找顧彥回家。

　　然而不等他動，李曉琳手中的通訊器就再次響了起來。這次倒不是王浩的聲音，反而是何雲川心心念了半天的某人。

　　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也滿共只說了幾個字。

　　他說他在南門外面。

　　話音落下，通訊器的燈也就又滅了。

　　何雲川看向李曉琳。後者意會抬手，擋著城門的綠色籐蔓向周圍分散開一個一人過的小門。何雲川衝她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城外，顧彥一個人筆挺的站著。

　　上身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早不止何時就脫下扔了，月光從側旁照在他結實的肌肉上，襯的他身上幾乎滿佈的鮮血更為刺眼。

　　何雲川心頭猛的一抽，快跑兩步到他跟前，也不急著說話，只仔仔細細盯著他身上看了一圈，最後指著他左邊兒小臂上還未癒合的咬痕道：「你又受傷了。」

　　順著他的視線自己低頭看了眼手臂，顧彥無所謂的用另一隻手在胳膊上戳了戳，一邊解釋道：「這傷太輕了，我異能發動不起來。」

　　何雲川點頭：「可是需要治療。」

　　「我知道。」顧彥笑了，他一把攬過何雲川的肩膀，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人身上，賴著繼續道：「王浩說咱們來的時候坐的那車後備箱裡有醫療箱，還有吃的。我好累，你扶我過去吧。」

　　何雲川這次倒是沒有再跟著點頭了。

　　沉默一秒，他認真道：「可以公主抱的。」

　　顧彥：「……」

　　他慢慢鬆開了搭在何雲川肩上的胳膊，站直身子往前邊走邊說：「我突然覺得我又有活力了。」

　　何雲川在後面看著，忍不住「噗嗤」的笑了起來。快跑兩步追上顧彥的步子。他主動扯了那人胳膊放在自己肩上，一邊跟著人慢悠悠的朝停車的位置晃蕩了過去。

　　路不算長，但安靜下來的時候，何雲川就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些他在顧彥腦中看到的畫面了。

　　現在人就在身邊，想這種事兒的反而變成了自己。

　　何雲川覺得這簡直就像是個變態。

　　所以為了不想這事兒，他還是盡力找了個話題道：「你們清理喪屍的速度好慢。」

　　「可不是麼。」顧彥無比贊同的搖頭歎氣：「人太多了，反而礙手礙腳的。」

　　這句話何雲川也十分同意，不過打都打完了，這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他啟這話題的真正目的其實就只有一個——

　　「你死了幾次？」

　　何雲川問道，聲音中滿是聽不出情緒的平穩。

　　顧彥嘴角猛的一抽。

　　雖然搭檔看起來就是隨口一問。但是他就是知道，如果敢把實話說出來，何雲川絕對會生氣的。

　　搓搓臉頰，顧彥生硬的轉移話題：「忙了一天我累得要死，咱們今天先不急著回去，等明天早上跟王浩他們一起回去吧。」

　　何雲川點頭。

　　他基本已經猜到顧彥答非所問的原因了。

　　不過看人疲憊的樣子，那股揚起的怒氣卻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何雲川沉默半晌。終還是跟著顧彥的話題問道：「王浩他們去哪了？」

　　「慶祝會。」顧彥說：「一般守城成功的話。這邊兒的頭兒都會組織一下，感謝守城的。或者來幫忙的那些英雄的。因為去幫忙的大多數都是領任務的傭兵，所以這個感謝會其實也算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頓飯，順便領個報酬而已。」

　　何雲川點頭，他對感謝會到底是做什麼的絲毫沒興趣，關注的問題只有一個，他皺眉道：「可你才是真正的的英雄。」

　　「這倒不是。」顧彥微笑搖頭：「在危險的時候願意挺身而出，不管實力怎麼樣，都算英雄的。」

　　何雲川表情還是十分不滿。

　　顧彥嘴角弧度又大了些，還安慰般拍了拍他肩膀，又揮了兩下那只明顯被咬傷的胳膊，一邊笑道：「我這不是情況特殊嘛，你說誰都不想慶祝會上去個隨時要屍變的人吧？」

　　何雲川沉默。

　　道理說出來誰都懂，但就是難以接受罷了。

　　顧彥卻好像已經習慣了似得，走到車後邊兒便鬆開了何雲川。

　　打開後備箱，從裡面翻找了一會兒，最後拿了個小箱子出來。

　　打開箱子，裡面裝著紗布藥棉和鹽水藥品之類應急的東西。他就地坐下，抬頭看向何雲川：「你會處理傷口嗎？」

　　何雲川耿直搖頭，口中卻道：「你可以教我。」

　　顧彥張口就想拒絕，本來就處理個傷口的事兒，自己能弄那就快速搞定就完了。只是抬頭對上何雲川那雙滿是認真的鳳眼，他猶豫一秒，還是點了頭。

　　一分鐘之後，顧彥無比慶幸自己剛剛沒有拒絕。

　　何雲川一手抬著他的手臂，一手拿藥棉沾著鹽水給他仔細的清理著傷口。不管是溫柔的力道還是那種認真中透著點兒心疼的眼神兒，都足夠讓老實半天的顧彥重新蕩漾起來了。

　　何雲川餘光瞥了眼身邊人，發現他已經徹底笑的控制不住自己了，微愣一下，又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顧彥心房。

　　下一秒。

　　顧彥的慘叫聲毫無預兆的響起，聲音之大之痛，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何雲川面無表情看著他，又火上澆油的在他再次冒血的傷口上摁了一下。

　　不過這次顧彥倒是沒叫了。他委屈著臉看向何雲川，根本猜不到溫柔可愛的搭檔怎麼突然就這麼狠毒了。

　　然而何雲川卻在瞥他一眼之後，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得，低頭繼續幫他處理傷口去了。

　　顧彥頓時更委屈了，胳膊剛剛被摁那兩下，現在疼的都快麻木了。搭檔明顯就是生氣了，還不告訴他到底在氣什麼。

　　等了一會兒，見何雲川似乎真的沒有解釋一下的意思。顧彥深吸一口氣，主動開口。

　　沒想不及發聲，憋了半天的身邊人反而先一步開了口。聲音還是帶著點兒冰碴子，他問：「你一般打喪屍的時候會想什麼？」

　　顧彥一愣。隨即毫不猶豫的胡扯道：「想人民的安定，想世界的和平。」

　　何雲川：「……」

　　他沒有說話，只是這沉默也足夠表達他有多不信了。

　　顧彥輕咳一聲，換了個話繼續胡扯：「其實什麼都沒想，你想啊，那麼危險的時候，一時不查都得要命，哪有功夫想別的呢。」

　　何雲川：「……」

　　其實在看顧彥內心之前，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沉默再次在二人之間蔓延，這次顧彥終於是有點兒慌神了。

　　他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天衣無縫根本不該有問題才對，而且他平時表現得也很好，除非……

　　顧彥深吸一口氣，被自己猜測的事情鬧得心跳加速不止。帶著些忐忑和興奮交錯的滋味兒，他輕聲問道：「你讀我內心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