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魔界，墨巒山。

　　充斥在整個魔界終日不褪的紫黑色的煙霧在這裡更為明顯。籠罩而下，讓山峰失了形狀，只餘得一片霧濛濛的輪廓。

　　萬尺深的山谷之中，亂石堆積荊棘叢生，一身著柔粉色長裙的貌美女子單手提劍，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盯著前方躺在地上的白衣男人看了許久，才轉眼朝向身旁與她並肩立著的青衣男子。躊躇半晌，她開口輕聲道：「夫君，散魂陣快撐不住了。」

　　「我怎會不知。」那青衣男子劍眉皺的和她一樣的緊，手中與女子同款的長劍微微抬了抬，卻還是長歎一聲又收回了身側：「那魔頭身上魔氣太烈，就算是有散魂陣支撐，咱們也沒辦法接近他分毫的。」

　　「那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大好的機會溜走？」女子不滿的低吼道：「就這魔頭的警覺性，怎麼可能會給自己第二次失手的機會啊！」

　　男子看她一眼，薄唇輕抖似是想再勸兩句，最後卻還是輕歎道：「罷了，你若想再試試，咱們就再來一次。但若是這次再不成，咱們就真得離開了。不然他若是醒……」

　　「用不著等了，我已經醒了。」

　　充滿磁性的聲音自前方響起，兩人立刻回頭看過去。原本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已經揉著額角站起來了。

　　這邊兒男女聽到聲音慌忙朝他方向看過去，目光交錯，卻也不見被他們稱為「魔頭」的何雲川眼中有絲毫憤怒的意思。

　　他只是用最平靜的表情，靜靜地看著二人。

　　然而被他注視的兩人卻覺得，這目光彷彿如刀，光是被這樣盯著，心下就忍不住一陣發毛。

　　靜默半晌。

　　何雲川似乎還有些茫然，開口嘀咕道：「怎麼又是你們兩個。」

　　那女的聽到他這感歎禁不住一愣，卻還沒來得及回神兒，何雲川突然一步上前。

　　鋪天蓋地的魔氣環繞在他身側，就光是這樣靠近，也足以讓修為在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尹清荷，趙子安夫婦二人呼吸困難，又動彈不得了。

　　何雲川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週身魔氣有多可怕。

　　見狀也不過就是冷笑一聲，又繼續往兩人跟前行了一步。

　　隨著距離的遞進，周圍魔氣的壓力更為巨大了起來。

　　體內的靈氣被驟然衝入的魔氣所打亂，尹清荷腿肚子已經開始打死了哆嗦，而修為在她之上的趙子安則一口鮮血噴出口來，將長劍奮力插入地面，才免得跪倒在地的丟人場面發生。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驚恐。

　　何雲川比入陣前更強了。

　　如果說之前他們二人雙劍合璧再加上陣法還得以抗衡半晌，那現在這情況就完全是單方面實力的碾壓了。

　　鳳眼微微瞇了些許，何雲川又上前了一步。口中卻是帶著笑的解釋道：「本尊週身魔氣最甚時，十步之內即可擾你靈脈，修為越深，受傷越重。你們猜猜，我再走幾步，你們誰先死？」

　　「若想殺人你衝著我來！陣是我布的，跟荷兒無關！」趙子安瞪著眼朝何雲川吼著，只是開口之後，原本就已經到了喉頭的血便跟著噴了出來。

　　將下一口血生生嚥回肚中，他咬牙繼續道：「對個姑娘家動手，你算什麼男人？」

　　何雲川淡淡看他一眼，啟唇應道：「我對殺你們不感興趣。只是有幾個問題，希望你們在如實回答完之前，別動什麼其他心思就好。」

　　話音落下，何雲川看著一臉錯愕的兩人等了幾秒，便又作勢要朝前走出去了。

　　尹清荷眼看他夫君快要被魔氣逼到走火入魔了，趕忙開口制止道：「你別過來，有什麼問題我們都說！」

　　何雲川笑了：「那好，那咱們一個個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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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因為他這突然一反當初不抵抗的政策主動出擊的有些驚人，還是因為何雲川展示出來的魔氣太過濃重。

　　總之在之後的問答裡，尹清荷簡直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何雲川問出口的，沒有一個是她拒絕回答的。

　　所以自然的，通過這次「愉快」的溝通，何雲川原本亂成一鍋粥的思緒也算是理清了些了。

　　首先，當初他以為是雙劍合璧效應的那一道光，只不過是尹清荷兩人將他逼到陣法上方時，散魂陣透出來的光。

　　而所謂散魂陣，就如這名字一般，可以在瞬間將入陣者的魂魄打散，至於究竟是打散去異時空了還是散在世間了，就是不定的了。

　　這麼一說倒是能解釋，當初在那個世界總覺得魔氣削弱太多，也不是沒來由的了。畢竟本體還在這兒留著，又怎麼可能魔氣充盈呢？

　　再說他會回來的原因，則是這個陣法本身的問題了。

　　雖說這陣用起來是極其有效，相對的，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入陣之人的魂魄會在散開之後再慢慢聚攏，修為越高，反而聚的越快。

　　所以何雲川從昏迷到醒來也不過就是三分鐘的事情，其間尹清荷兩人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近他身子，這便也就是他時間到了就成功回歸的直接原因了。

　　所以其實他所在的世界，還是一個真實的，需要邏輯的世界。而不是那本神一樣的瑪麗蘇漫畫嗎？

　　這個問題何雲川想過，但也就是只幾秒的時間，便灑脫的放棄思考了。

　　畢竟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他該考慮的，就算是真的有人會去考慮，那也就只有顧彥那種總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何雲川坐在魔尊寢宮的搖椅上，一手撐著頭，一邊想著這些。

　　隨著思考，眉頭不自覺的在當中越來越緊。

　　靜了許久，也只剩的一聲飽含憂鬱的長歎。

　　距離他回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整整五天了。

　　他不知道兩個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是怎麼算的，也不知道顧彥所在的到底是哪個世界。只是尹清荷告訴他，散魂陣能傳過去的位置都是不定的，如果還想用散魂陣回去那邊兒的世界，成功率基本是萬分之一也不到了。

　　上次進散魂陣後，他在顧彥的世界裡住了快一年，如果用萬分之一的幾率去尋找顧彥。

　　上萬年的時間他做的到，可是那個人又會不會在他尋找的過程中，就先一步死了呢……

　　顧彥太弱了，弱到不保證會有無盡的壽命。所以現在浪費的每一秒，都是在浪費他和顧彥能相伴的時日在這種念頭出現在腦海的瞬間，原本強行壓制在心底的恐懼立刻如同見到陽光的野草一般瘋狂的生根滋長。

　　直到何雲川不論做什麼，滿心滿眼都只剩下顧彥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似乎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幾率，他也願意去嘗試一次的。

　　越想越覺得十分可行。何雲川當下也不管是什麼時辰了，一拍大腿便起身出門找那個只弱他一人，也是在魔界真正管事兒的大長老柳弛去了。

　　說是長老，倒是和武俠小說裡的那些白眉老者大不相同。修真者動輒千萬年的壽命，乃至到死，時光也很難在他們身上留下什麼印記。

　　所以理所當然的，這個魔界長老外表看來，也不過就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儒雅青年罷了。

　　何雲川找到人之後習慣性就想上前，卻在距離還有七八步的時候就被對方大喊著叫停了步子。

　　「大人，您要是不打算自己動手管理魔界的話，就別靠我太近。」柳弛一臉陳懇，順帶補充道：「您那魔氣離得太近完全足夠把我炸碎了，所以咱們有什麼話，站遠點兒說就行，我能聽到的。」

　　他這一說，何雲川自然也反應過來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錯了錯視線，他輕咳一聲直奔主題道：「我想去另一個世界，你可以用散魂陣送我過去嗎？」

　　柳弛：「……」

　　為什麼他有點兒聽不懂他們家大人的話？難道是因為修為增長的時候悟性也會提升，所以現在何雲川所想之事已經不是他這種螻蟻能理解的了？

　　柳弛想著，莫名覺得還真有可能。

　　好在作為穿越前為數不多交流過很多次的人之一，何雲川對柳弛還算是瞭解。於是見人露出這麼個表情後，便心領神會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他思考那麼久得出的結論一股腦說了出來。

　　柳弛聽他說著，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等何雲川聲音落下，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大人如果這麼想見那個人類的話，為什麼不考慮考慮直接把他帶來咱們這邊兒呢？散魂陣那東西您也知道，按您說的，去一次就是一年而已，就算能成功，這之後不也得折騰個幾萬趟了。」

　　何雲川思索半晌。

　　這話說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然而……

　　「你有辦法把他弄過來？他修為很差，辟榖都做不到的。」

　　何雲川猶豫的問著，鳳眼間卻寫的滿是期待。

　　「這個也說不準。」柳弛道：「佈陣我來，但是需要他手中有我們這個世界的東西，您手中有那個世界的東西。最好是只跟你們二人有關聯的東西，不然可能……」

　　何雲川眨眨眼，連說完的機會都沒給對方，便笑著應道：「東西都有，事不宜遲，你現在就開始佈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