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落幕

　　　他的心越來越不受控制了，瑞離臥躺在軟榻上，手微微拖著頭，眼眸微微張開看著不遠處的嬰兒床上那躺著孩子，酒足飯飽之後這個傢伙倒是挺能睡的，原本賜給他一世紅眉可以庇佑一生，沒想到竟惹來這般麻煩，人間習俗真的麻煩。

　　　瑞離被心中的煩躁撥亂了神智，他喚出銀魄鏡輕輕一劃。

　　　細長的眉緊緊皺起，銅鏡化出的那幅畫面令他憤怒。

　　　無塵被捆仙繩綁在空中，雲之巔已經被八仙徹底侵佔，甚至成為了他們臨時軍事大本營。

　　　瑞離紫袍微揚，款款落在雲之巔上，他手一揮，捆仙繩斷落，白影飄飄，紫袍一閃而過，穩穩接住他。

　　　「他們竟然封了你的仙脈，難道這就是你的同門嗎？」瑞離眼神裡冒著藍色的火焰。

　　　「走。」無塵看到他的第一眼緊緊說出這個字。

　　　「難道跟著我會讓你這麼難受嗎？總比那些背地裡暗算你的同門要來的好吧。」他痛恨無塵的愚昧。

　　　無塵眼神一眯，目視上方，這時天空降下一道白光銀網，牢牢困住了瑞離。

　　　他認識這道銀網，當初神界就是用這道網將他送進奈河橋下。

　　　八仙從天而降，東海上仙率先說道「早就料到為了救你師傅勢必會回來，這銀網可是天神賜予我等收了你的兵器，瑞離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你讓我走，就是擔心這張網會傷害到我是嗎？」瑞離懶得理會八仙的叫囂，只是看著懷裡的無塵問道。

　　　「銀網是你的剋星，你不該來。」他淡然說道。

　　　「如今仙界，人間都當我是混世魔王，你為何還要幫我。」他似乎執意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即是我徒兒，護你一世又何妨。」

　　　瑞離聽後，原本緊皺的眉頭緩緩開始鬆開，他輕輕扶起無塵，暗中為他破解被封印的仙脈。

　　　「你自由了，師傅。」強力為他劃開一道出口，將無塵送了出去。

　　　那一聲師傅說明了一切，回來的不是瑞離而是小游兒。

　　　「小游兒……」無塵心一驚，半空中回頭看見小游兒飛上天空與銀網相搏。

　　　「別讓他掙脫銀網，護法。」八仙齊齊護法勢要要將巫神送回奈河橋下。

　　　「八仙，區區八仙竟然想要困住我？就算你們得到這金絲銀網又如何？我已非當年。」瑞離怒喝道。

　　　「就算今日眾神前來，也不是我的對手。」瑞離暴怒一聲，驚遍天地，白光整個弧形外擴，一瞬間銀網變得粉碎，八仙紛紛倒地不起。

　　　一時間整個雲之巔陷入崩裂的狀態，這裡終於承受不住仙神大戰的威力要坍塌了，一旦雲之巔坍塌了，碎石降落人間，山川逆流，末日不遠矣。

　　　天崩！

　　　無塵神色大變「人間有難。」

　　　瑞離看著天地變色，看著雲之巔崩裂墜落人間，不知為何他心裡感覺不到一絲快感，他毀滅了這個曾經深深傷害過他的人間，卻得不到應有的解脫，他的心微微抽搐，竟有一滴眼淚滑落眼眶，那不是他的眼淚，那是小游兒的淚。

　　　山石崩裂，人間陷入一遍莫大的慌亂中，他們尖叫著奔跑著，哭鬧著嘶啞著，油頭詬面的眼神裡全是絕望的無助的目光，那些曾經金碧輝煌的宮羽如今就像是殘花敗柳般破落，人仰馬翻，瑞離就靜靜立在空中冷冷的看著他們四散逃離，四處逃生。

　　　「雷鳴哥哥，快走。」殤月一掌將他逼出大石壓落的險境，自己卻被大石重重壓住。

　　　「殤月，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雷鳴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握著權杖，企圖劈開那塊巨大的岩石，無奈天上落下的巨石太多，根本輪不到他施法。

　　　「雷鳴哥哥，快走啊！」殤月話音未落，無數碎石將她掩埋了。

　　　「殤月……殤月。」雷鳴單膝跪下，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懷裡的嬰兒還在嘶啞的哭泣，明明他們方才還在一起討論著孩子該吃什麼糧食，為什麼下一秒便遭遇這樣的事情？這場浩劫如同他噩夢中殘存的景像一樣，當時族長用全村人性命救了他們二人，如今一切噩夢又將重演了。

　　　無塵盤腿坐在廣場中央，巨大的防護罩擴散，巨石觸碰到防護罩紛紛彈開，這道人為屏障被視為求生之地，許多百姓開始紛紛往廣場這裡奔湧。

　　　碎石依舊無止境的散落，除了廣場四周再也找不到半寸落腳的地方。

　　　八仙看著無塵這番舉動，竟也跟著一起加入圈中為他護法，他們畢竟是同門，即使是為了各自的利益有所糾葛，但是大難面前依舊是選擇了守望相助。

　　　「死便死了，這番護著又有何用處？」瑞離飄到防護罩上方。

　　　「六道輪迴，自有他的命數，這是你跟我都無法改變的命運。」無塵看著天上的巫神緩緩說道「這個曾經毀滅了你的人間已經在你手中終結了，神界至今沒有出現阻止你的復仇，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瑞離腦海裡反覆播發著這麼一句話，他得到了嗎？

　　　這世間好的壞的，一切於他何干？

　　　「我什麼都沒有得到！他們以為躲在天上就能安然無事了嗎？」瑞離往天庭劃了幾道劍氣，只見雲海被割開，威力十分強大。

　　　「他們憑什麼毀了我的種族？十世詛咒，這難道不是他們該擔負的罪孽嗎？躲著我，以為就能抹去過去的一切？」

　　　數十道劍氣攻擊天宮，整個雲海為之一震，天地颳起旋風。

　　　「巫神，事到如今你仍然執迷不悟。」楊戩劃出雲層，哮天犬跟在他腳邊威風凜凜。

　　　「只有你一個人敢來見我麼？其他的人呢？三千年了難道權當縮頭龜了？」瑞離不屑一顧。

　　　「當初我苦勸你不要濫下凡間，隨意殺戮，你不聽，上天將你囚押於奈河之下，想不到三千年了你依舊血腥不改。」

　　　「如今討論這種種早就毫無意義了，你們是怎麼對待我的子民，我就怎麼對待他們，看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神會不會出手救他們。」

　　　「既然你血性不改，那我便留你不得。」

　　　兩神相鬥，令人間更是陷入一遍混沌中，只靠無塵他們苦苦維持的防護罩也漸漸有些減弱，再這樣耗下去只怕到時候天神打完了人間也就跟著完了。

　　　血劍在空中閃閃發亮，它與哮天犬相鬥不分上下，瑞離化出手中十折神鞭，怒視二郎神，勢必要將他的第三隻眼打沒了為止。

　　　「再讓他們打下去我們就撐不住了。」東海上仙抑制不住氣血倒流，口吐鮮血。

　　　「天崩地裂，這裡遲早也會被淹沒的。」八仙也紛紛說道。

　　　「就讓我們最後一次守護蒼生吧，經此一劫，人間沒有五百年難以恢復元氣。」無塵面色蒼白死死抵住防護罩。

　　　這時雷鳴悄悄放下懷裡的嬰兒，悄悄退出了防護罩，迎著狂風，盯著碎石紛飛的世界遠遠望著天邊打鬥的身影，他沒有太多的猶豫飛身沖上去。

　　　無塵眼色大變來不及阻止。

　　　「神尊，收手吧。」

　　　「雷鳴，你在做什麼？」瑞離大怒「你竟然敢背叛我？」

　　　「我們錯了，一開始就錯了，這彌天大錯恐怕十世都無法彌補的。」

　　　「你在說什麼？」瑞離越過他怒視著楊戩，不忘說道「回去，別在這妨礙我。」

　　　「神尊，得罪了。」雷鳴卻背後出劍暗傷他。那把劍算不上是什麼神器，傷口也不深，但是這卻重重打擊了瑞離，他反手一掌絲毫不留餘地將雷鳴重重打落。

　　　「神尊，毀滅族人的不是神界，而是你啊！」雷鳴彌留之際拼盡全力吐出這句話。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瑞離聞言疾速摟主他下墜的身子，無奈雷鳴傷勢過重，早已被那一掌震飛了魂魄。他生前的記憶迅速被瑞離吸收，包括那一場滅天的災難。

　　　毀滅族人的不是神界，而是你啊！

　　　是他，是他，竟然一直是他？

　　　如果不是他中了屍毒，傳染給了村裡的人，就不會有後來所有的事情。

　　　原來一切的罪惡根源竟是自己！

　　　瑞離的精神開始崩潰，那是因為他體內的小游兒魂魄開始甦醒，這悲傷的情緒激發了他的靈力，雷鳴一死更是令小游兒法力突破了封禁。

　　　「啊……」他抱著雷鳴的屍體，嘶吼著將神之力散發於四方，硬生生的震住了崩裂的山體，泛起的海潮。

　　　「原來我才是罪魁禍首，我才是毀滅一切的根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早些告訴我真相，說不定今天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我是巫族的罪人。」小游兒放下雷鳴，他面色極冷，語氣冰冷到極點，望著天上的楊戩，手一揚血劍回到了自己身上。

　　　這個時候天空似乎不再撕裂了，碎石也不再散落了，殘存下來的人都睜眼看著他們誰也不敢開口。

　　　「既然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那就由我來結束它。」小游兒看著那些殘活下來的人，還有受傷的師傅，心中一陣刺痛。

　　　人間劫，聚魂散

　　　發悲吟，父離殤

　　　葬魂處，復離歸

　　　以他之命換雷鳴一生，這是他以神之身向天起誓。

　　　上天劃下數道驚雷，應驗了他的誓言。

　　　即便是永墜奈河，恐怕亦難洗他一身罪孽。

　　　小游兒身上的金光緩緩注入雷鳴體內，直到雷鳴完全復活。

　　　無塵將失去仙身神體的小游兒抱在懷裡，無限愛憐的拂去他的發絲。

　　　「師傅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幡然醒悟，別怕，即使你仙身散盡，神體盡失，師傅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師傅一定會將你復活的。」

　　　「無塵，你去哪裡？」東海上仙攔住他。

　　　「遠離塵世，去一個誰都不在的地方。」無塵抱著小游兒消失。

　　　躺在地上的雷鳴緩緩睜開眼，他摸摸腦袋，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八仙們紛紛消失並且抹去了他們的記憶。

　　　發生了什麼事？

　　　雷鳴看地上的孩子沒有人要，便走上前抱起他，可喜的是那嬰兒一到他懷裡便眉開眼笑，以後便隨著他一同去流浪了。

　　　人間浩劫，數百年後才緩緩恢復元氣。

　　　據說五百年後有人在一座有名的山上發現了一座神像，那神像不同於其他寺廟的嚴肅威嚴恐怖猙獰，反而有點溫文爾雅的感覺，紫色的衣袍打造的栩栩如生，那間寺廟傳說萬試萬靈，不少信徒聞訊而來，那座寺廟牌匾上刻劃著『巫神廟』三個大字。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巫神想要統領人間，卻被人間的美好善良感化，最終化身為巫神廟，世代守護著人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