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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謠》第189章
  第189章 後記(完)

  「阿母。」江城鼻子酸酸的,感動極了。

  壽康公主乍一看上去有些矜持,有些冷漠,有些傲慢,但她這個人其實很公平的,而且很疼愛孩子,不管是親生的,還是她親手養育大的,感情都異常深厚。壽康公主和江城確實名份上、血緣上是姑侄,但蕭沖是後來才認祖歸宗的,而且天佑皇帝和神宗皇帝並不和睦,江城是天佑皇帝心愛的孫女,壽康公主卻是神宗皇帝的女兒,從皇家的角度來看,江城和壽康公主並是很不親近啊。但是壽康公主卻為江城想的這麼周到,對江城這麼好,這是因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桓廣陽了,壽康公主愛自己的兒子,愛屋及烏,對兒婦也疼愛得像女兒一樣,視若己出。

  江城過去抱住壽康公主,淚水沾濕了衣襟。

  壽康公主一手攬著桓廣陽,一手攬著她,微笑道:「傻孩子,哭什麼啊?這也值得哭麼?十三郎,阿令,你們想想,你們的十一兄長年守徐州,我這做母親的雖思念他,卻也知道他能幹,很為他驕傲。如果明德皇帝答應了我的要求,將來十三郎不過是出門去做北魏太子、皇帝罷了,和十一郎守徐州又有多大的不同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桓大將軍這時眼圈也紅了,卻不肯當著孩子們的面流露出傷悲,哈哈大笑道:「我養的兒子實在太出色了,北魏皇帝硬要搶他去當太子,將來還要把魏國全交給他,讓他做北魏皇帝!唉,北魏缺個皇帝,非要我兒子去當,沒辦法啊,哈哈哈。」

  「阿父。」桓廣陽轉身抱住了他。

  桓大將軍感慨萬千,「你這孩子有多少年不肯讓阿父抱你了啊,今天總算想開了啊。」

  元維按照壽康公主的意思寫好書信,拿起壽康公主看,「阿母您看,是這個意思麼?」壽康公主一字一字仔細看過,點了頭,「十五郎寫的很清楚了。」元維見她通過了,忙親自把信封起來,準備之後便命人送往燕京。

  「阿父,阿母,不管以後怎樣,總之我和阿璃會一直陪著你們的。」元維殷勤的道。

  桓大將軍打了個哈哈,「十五郎,不是阿父潑你的冷水,你和十三郎相比,呵呵呵……」元維露出幽怨的神色,「阿父,我知道我比不上阿兄,可是您也不用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吧?」壽康公主神色溫柔,「十五郎莫聽你阿父的,他心裡其實很喜歡你的,比十三郎也不差什麼。」元維用力點頭,「是,阿母,我知道!」

  元維很快便命人把信送走了。

  魏帝接到信函之後,先是一喜,「桓家總算願意和談,開始和朕講條件了。」但想想壽康公主的兩個要求又覺得惱火,「小七明明是朕的親生兒子,朕難道不關心他不疼愛他?她這意思好像這世上只有她是小七的親人、只有她會替小七著想似的,朕這親生父親倒成仇人了不成?」

  元維的信他也讓賀堅看了。賀堅看過之後眼中卻是閃爍著淚花,「陛下,桓家沒有虧待過七郎啊,在他身世大白之後,壽康公主還把七郎當作親生兒子來愛護,之前該對他有多好?」魏帝臉色緩和了,「桓家對小七好是真的,這一點朕無話可說。」賀堅趁機勸諫,「壽康公主這兩個要求看似無理,其實卻是一片慈母之心。陛下,咱們要回七郎不難,若是和桓家商量不成,便傾大大魏之力和南朝再打一場仗,難道桓大將軍好意思因為他的家事把整個南朝拖入一場沒有休止的戰爭之中麼?當然不能啊。七郎最終肯定是能要回來的。但是,要回七郎之後怎麼辦?如果七郎的心還在南朝,他就是人回來了,又有何益處呢?」魏帝感慨,「賀卿說到了朕的心坎裡。要回七郎的人不難,要回七郎的心,才是最要緊的啊。」

  他的愛子人回來了,心還在南朝,一有機會就想逃回去,那還得了。

  賀堅面色誠懇,「陛下,臣看十五郎近來所寫的信函中也提到了七郎,十五郎是和七郎提起過您的,七郎雖不接話,卻也沒有慍色,聽到您偶爾身體不爽快還會流露出憂慮和擔心,這說明七郎慢慢的已經在接受您了啊。」

  魏帝輕輕歎了口氣。

  他做了這麼多年皇帝,強硬慣了,唯獨在他最疼愛的兒子這裡屢屢碰壁,做父親的權威簡直蕩然無存,又沒面子,又傷心。偏偏已經這樣了,他還是放不下。

  他拿起元維的信又看了看,哼了一聲,「難道朕願意關他綁他麼?他若知禮,朕也不會這樣。」

  賀堅聽他語氣鬆動了,忙趁機道:「‘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父子之間自然也是如此啊。」魏帝思忖過後,勉強點頭,「便如此回復南朝好了。」賀堅大喜。

  魏帝和賀堅又談到壽康公主的另一個要求,未免有些悻悻然,「連江城公主她也這般看重,真會討好朕的小七。」賀堅委婉道:「壽康公主是江城公主的姑母,關心愛護她倒也是人之常情。」魏帝道:「子立母死是祖制,想要改掉這一項怕是難了,宗室、大臣這裡,定是阻力重重。」賀堅提醒他,「子立母死是祖制,冊立皇后之前先要手鑄金人窺探天意也是祖制。皇后既然得立,可見這是上天的意旨,既然上天都垂青于她,陛下這上天的兒子又如何敢處死她呢?陛下,子立母死的祖制不可變,但手鑄金人成功被冊封為皇后者,是否可以是例外?」魏帝沉思良久,徐徐道:「事關重大,容後再議。」

  魏帝把這件事情交魏宗室、大臣討論。

  宗室和大臣們就這件事情爭論得面紅耳赤,贊成和反對的人各執其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贊成的人覺得自己很有道理,「皇后是得到上天眷顧的女子,殺皇后是逆天而行,會遭天遣的!」反對的人怒氣衝霄漢,「能被立為皇后的女子必是世家貴女,本來娘家就很強大了!這樣的女子將來若做了太后,能不擾亂後宮麼?能不干涉朝政麼?魏國說不定就改了姓呢。外戚專權有多可怕,你們別裝作不知道!」

  兩派吵來吵去,足足爭執了一年多,還沒有結論。

  賀堅和朝歌長公主的心思卻不在這件事上面,他們在為賀洛容的終身大事著急。七郎找到了,可是一個是不願回燕京,另外一個人家已經娶妻成家了,還和妻子那麼恩愛,明顯賀洛容根本插不進去啊。這要是繼續等下去,七郎一直不肯鬆口,賀洛容的終身不是被耽擱了麼?賀堅和朝歌長公主商量過後,在給元維的信函中以很隨意的口吻提到了「你表姐挺想念你的。十五郎,建康若有什麼新鮮出來的詩詞歌賦,可以給你表姐寄幾本。」元維接到信之後自然一一向桓大將軍、壽康公主說了,「我表姐是阿兄的未婚妻。」桓大將軍和壽康公主馬上就不樂意了,「十三郎和阿令已經成婚,賀大將軍和朝歌長公主的女兒還等著算是怎麼回事?」桓大將軍悄悄和壽康公主商量,「公主,就算十三郎真要左擁右抱,那也不能是賀大將軍的愛女,你說對不對?賀大娘子身份那樣的身份,對阿令來說可是勁敵,會讓阿令心裡不痛快的。」壽康公主很是鄙夷,「身份低也不行,明白麼?未婚妻,名份上占著先呢,這萬萬不可。」兩人商量過後,命元維立即往燕京寫了封信,以非常強硬的語氣要求魏帝為賀洛容另擇佳婿,不要再等下去了。

  魏帝有些生氣,「拿朕的兒子當人質了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要求,一條比一條過份。連洛容要不要嫁人都想管起來了。」雖然他對桓大將軍和壽康公主很有意見,但是想想他的小七和江城公主似乎真是相愛了,賀洛容再等下去也沒結果。朝歌長公主是他姐姐,賀堅是他心腹,如果賀洛容將來沒有好結果他也對不起親人,對不起忠臣,思量過後,叫來賀堅仔細商議了,決定封賀洛容為青城郡主,命賀堅為她擇婿。

  賀堅等的就是這個,略推辭了一番便接受了郡主的封號,為賀洛容另擇了夫婿。

  賀洛容其實還是不甘心的,寧願繼續等下去,等到廣陽王回來的那一天。朝歌長公主苦口婆心跟她講道理,「七郎不光是娶了妻,他的妻子江城公主還當著宗室、大臣的面手鑄金人成功了啊。她以後註定會是大魏皇后,你再等下去有什麼意義?難道她做皇后,你做妃子麼?」賀洛容神色慘然,良久,垂下淚來。

  賀堅和朝歌長公主為她挑選魯國公的長子蘇弗為夫婿,蘇弗年輕英俊,文武雙全,只是年齡比賀洛容小了三歲。賀洛容因為這個還曾經不大高興,不過成婚之後發現這年齡比她小三歲的雋美郎君並無稚氣,有男子氣,有擔當,賀洛容漸漸也便和他情投意合了。

  賀堅和朝歌長公主無比欣慰。

  賀洛容日子過的很幸福,不過偶爾想到江城這位南朝公主,她還是有幾分惆悵。

  七皇子的深情、未來皇后的地位,這些本來應該是她的啊。

  小阿逸兩歲的時候江城又懷了身孕,元維寫信給魏帝,把小阿逸的活潑可愛、聰明伶俐誇的天花亂墜,看的魏帝怦然心動,信的最後元維卻很欠揍的寫道:「阿父,好幾位有經驗的大夫都說阿嫂這一胎看著像男嬰呢。您說說,您要是不把子立母死那一項給改掉,是不是永遠也見不著您的親孫子了啊?」魏帝看完,氣的差點把他的信給撕了。

  江城十月懷胎期滿,果真生下一名漂亮的男嬰。

  魏帝聞訊,驚喜若狂。

  元維在信裡很賣力氣的把才出生的小嬰兒誇獎了一通,看的魏帝熱血沸騰。

  魏帝終於不能再繼續忍受宗室和大臣們的爭執了。在他的授意下,凡是贊成皇后可以例外的人都得到了升遷,而反對的人總會同到各種各樣的倒楣事,不是貶官,就是罰俸,要麼是名聲受損,總之就沒有一件好事。終於,最後還是贊成派占了上風,北魏朝廷決定子立母死制度照舊,但皇后是天命所歸的貴人,太子生母為皇后者,不在此列。

  這件事情通過之後,魏帝滿懷希望,以為他終於可以迎來自己的兒子、兒婦和小孫女小孫子了。

  誰知他美夢卻成空了:一則桓廣陽和江城不願離開南朝,不願離開父母,二則才出生的嬰兒還小,不宜長途跋涉,所以魏帝想立即在燕京見到他的小七和小七的家人,這個願望並不曾實現。

  雖然這樣,魏帝還是非常高興的,「孫子,朕有孫子了。」

  其實魏帝早就當祖父了,不過其餘的孫子不是他想要的繼承人,對於他的意義也就大打折扣,沒那麼重要了。

  賓山有鄉民向朝廷進獻祥瑞之物,一頭渾身毛色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鹿。魏帝大喜,除重重賞賜獻祥瑞之人外,還大赦天下,釋放了一批罪行較輕的犯人。這次大赦明面上是因為有詳瑞之兆,實際上卻是因為廣陽王生下了長子,這也是北魏朝廷上下人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到了這個時候,賀堅和朝歌長公主更加慶倖他們做了正確的決定,讓賀洛容另嫁了他人。若是一直傻傻的等著,這時江城公主連長子都生下來了,賀洛容還有什麼指望?

  魏帝的兒子們有的沒有野心,有野心的這些年也被魏帝打壓得老實了,都表示盼望廣陽王早日歸國。元繹因桓廣陽逃走一事是在濟王府發生的,魏帝遷怒,將他發配去守邊疆。淳安公主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自然不願跟著他到偏遠之地受苦,一個人留在了燕京。聽到江城生下兒子、聽到北魏決定子立母死制度照舊但皇后不在此列的決定之後,淳安公主妒火中燒,差點兒沒把她自己點燃了。

  她曾經詛咒過江城有一天會登上高位,但是因為子立母死的制度,總有一天會在北魏丟掉性命。但是皇后例外啊,江城安全了,她的兒子會是北魏太子,但她不會死,她是手鑄金人成功、受到上天眷顧的皇后,她例外……

  淳安公主本就氣的不行,就在這時,元繹欣喜的從邊境寄信給她,告訴她侍姬柳氏為他生下一雙活潑可愛的兒子,「……王妃,咱們有兒子了,還一下子就有了兩個!兩個小傢伙生的很漂亮,和本王很像,你看到他們,一定會很喜歡的……」

  「我喜歡個鬼。」淳安公主快氣瘋了。

  她才不喜歡元繹和那些下賤女子生出來的孩子呢!

  不過,元繹遠在邊疆,她不肯跟著過去,元繹又不會為她守節,那有別的女人為元繹生孩子這樣的事,也就避免不了了。

  淳安公主心緒煩悶借酒澆愁,不幸酒後失足落入她養魚的池子,被侍女等人七手八腳撈上來之後昏迷了幾天,到底也沒保住性命,最後還是香銷玉殞了。

  她的死訊傳到南朝時,慶元郡主正懷著身孕,撫撫自己微微凸出的小腹,眼中閃過絲憐憫。

  江城認為誰的作品誰有命名權,兒子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所以名字應該由她來取至少小名應該由她來取。桓廣陽完全同意她的看法,「對,阿令生的孩子,阿令來取名,天經地義啊。」

  江城得意,為才出生的小兒子取名阿暢,取歡暢、舒暢之意。這回不管是孩子的祖父母還是外祖父母都沒有意見,「阿暢,這名字好,孩子可不就應該順暢、舒適麼?」

  魏帝從燕京送來信,信上寫著「元翃」兩個大字,桓廣陽看過之後沉默許久。

  魏帝同意對他待之以「禮」;願意費盡心思說服北魏宗室大臣改變舊習俗,子立母死雖照舊,皇后卻是例外的;嫁了賀洛容;因為小阿暢的降生大赦天下;凡此種種,無非是為了他,他的心又不是鐵石做成的,哪會絲毫沒有感觸呢。

  「你對他是有感情的,對不對?」江城輕聲問道。

  桓廣陽起身走至窗前,望向蒼茫天際,「我想,從他擲下弓箭的那一瞬間,我對他便有感情了。」

  魏帝是獨斷專行的帝王,但是當桓廣陽不顧性命脫下軟甲要逃離他的時候,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惡狠狠的將弓箭擲到地上,寧願放桓廣陽走,也不願傷了他。

  他再強硬,再專斷,也不過是位愛兒子的父親罷了。

  「我明白。」江城自背後抱住他,依戀的靠在他背上。

  桓廣陽反手抱住了她。

  兩人靜靜依偎許久,江城猶疑的問道:「十三郎,那咱們怎麼辦啊?」

  小床上的阿暢不知怎麼了的哭起來了,「哇啊」「哇啊」一聲接一聲,也不知有多委屈。

  江城和桓廣陽一驚,忙不迭的往小床邊來了。

  桓廣陽抱起小阿暢仔細看了看,道:「孩子尿了。」江城好笑,輕輕拍了拍阿暢的小屁股,「尿了便尿了唄,好像誰讓你受了委屈似的,哭成這樣。」兩人一起幫阿暢換了尿布,阿暢大概是舒服了,眼中明明還噙著淚珠,嘴角便綻開一個大大的、無齒的笑容。

  「調皮孩子。」江城和桓廣陽輕聲嗔怪著,也笑了。

  桓廣陽小心把阿暢放下,讓他躺好、躺平,寵溺的看著他,「若依著我的心願,當然是願意一輩子住在建康陪伴阿父阿母。但明德皇帝丟掉的不是普通的兒子,而是太子,現在風平浪靜,是因為他還盼望著能和阿父阿母談條件,能和平將我索回。若是這談判一直不成功,他失去耐心,南北兩國之間還會再有一場戰爭。阿令,我不願意這樣。」

  「知道。」江城溫柔點頭。

  為了他,生他的魏帝和養他的桓大將軍要披上盔甲,這讓他如何能心安。

  為了他,南朝、北朝有無數兵士要背井離鄉走上戰場,這讓他如何心安。

  他外表冷漠,心地卻仁慈,因為他讓無數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他不會答應的。

  「那咱們還是要去北魏麼?」江城靠在他肩上。

  桓廣陽伸手攬住她,「阿暢還太小,等孩子長大了再說吧。」

  「嗯。」江城柔聲答應。

  兩人相偎相依,溫存體貼,小阿暢時不時的咧開小嘴笑,揮揮小胳膊,抬抬小腳,自己跟自己玩,其樂無窮。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重,肯定是男子的。

  桓廣陽和江城同時警覺。

  因為現在有他倆在照顧孩子,小阿逸又在壽康公主那裡,所以他們交待了婢女,如果沒有要緊事便不許進來打擾。現在不光有人進來了,還是一名男子,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桓廣陽沖江城使了個眼色。

  江城會意,點了點頭。

  來的只是一個人,那自然是桓廣陽去對付那不速之客,江城留下來照顧小阿暢了。

  江城慢慢坐直了身子。

  桓廣陽右手搭在腰間,鎮靜的轉過身。

  「是你?」他怔了怔。

  江城聽到他聲音不對,趕忙也回過了頭。這一回頭,連著她也愣住了。

  來人身著青色衣袍,樸素無華,單身一人,連名侍衛也沒帶。這人不是魏帝,卻是哪個?

  江城看清了這人是魏帝,很暈。你是一國之君好不好,現在你一聲不響一個人不帶的出現在這裡,把我們嚇得夠嗆不說,你自己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證,知道麼?你是魏國皇帝,現在人卻在大樑,現在梁、魏兩國連正常的邦交都沒有啊,真要是有人想對你不利,你就慘了,明德皇帝陛下。

  魏帝風塵僕僕,精神卻還好,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雖然這是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江城覺得自己做為主人還是要講禮貌的,客氣的笑了笑。

  「您怎麼來了?」桓廣陽沉默半晌,低沉的問道。

  魏帝生氣,「這還用問麼?朕有了小孫子卻見不著,你們一推再推,說什麼孩子還小,不便長途跋涉。孩子小不便長途跋涉那只有朕辛苦這一趟,不然還有什麼辦法?」

  桓廣陽:……

  江城:……

  敢情您不遠千里深入異國就是專門看孩子來的麼?原來您是這麼疼孫子的翁翁,以前真是沒看出來……

  「朕的小孫子在哪裡?」魏帝背著手,不耐煩的問。

  「您這邊請。」桓廣陽略一遲疑,陪他一起走向阿暢的小床。

  魏帝本來是和桓廣陽並肩同行的,不過,看到小床上咿咿呀呀自己扳起小腳玩耍的阿暢,他眼睛也亮了,嘴唇也顫抖了,三步並作兩步便到了小床邊,貪婪看著床上的孩子,喃喃道:「元翃,朕的乖孫子。」

  「他小名叫阿暢,我們希望他歡暢、舒暢,幸福平安。」桓廣陽委婉的道。

  「嗯,好,很好。」魏帝頭也不抬。

  江城和桓廣陽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無奈。

  魏帝這是完全把心思放到小阿暢身上了啊,別人跟他說的話,他到底聽清楚了沒有?

  「我是翁翁,快,叫翁翁。」魏帝熱切的對阿暢說道。

  江城和桓廣陽同時摸了摸鼻子。

  阿暢才多大,他要是真叫了您一聲翁翁,不得把人嚇著啊?

  阿暢雖然還不會說話,可是他已經會笑了,給了魏帝一個燦爛的笑臉。

  魏帝眼淚差點沒下來。

  桓廣陽眼圈也紅了,小心的把阿暢抱起來,和魏帝面對面坐下,「阿暢,翁翁遠道而來,很辛苦,咱們陪他玩一會兒,好麼?」江城眼見得魏帝眼中淚光瑩然,忙抓過一個撥浪鼓搖著,逗阿暢玩耍,阿暢聽到鼓聲就機靈的四處尋找,找到之後伸出小手就抓,異常敏捷,看的魏帝眉花眼笑,「小阿暢真聰明啊,真是朕的乖孫子!」

  玩了一會兒,阿暢打了個哈欠,江城便把他抱過去,輕輕拍著他,哄他睡著了。

  桓廣陽和魏帝面對面枯坐,兩人誰也不說話。

  江城把孩子放好,回來了,桓廣陽才想起來為魏帝倒茶,「您渴了吧?喝杯水潤潤喉。」

  魏帝接過茶杯一口氣喝幹了,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穆神醫已于八年前在友人家中病故,他留下有醫學手稿,還有這封信。杜大夫是他的弟子,對麼?你可以讓杜大夫看看,這是不是穆神醫的親筆。」

  桓廣陽接過信,卻久久沒有打開。江城柔聲道:「我替你看看,好麼?」桓廣陽點頭,把信交給江城,江城拿過來看了,默默無語。這是穆神醫的絕筆信了,信中提到若干年前有黑衣將軍帶人沖入藥王穀替一年幼孩子求醫,隨後兵士包圍了藥王穀,不許人隨意出入,他盡心盡力醫治那孩子,可那孩子送來的時候已經只有一口氣了,藥石無靈,最後也沒有救回來。因有士兵圍谷,他唯恐因救治不了這孩子而令谷中眾人遭到不測,便先後將童兒等人以采藥為名遣散了,自己獨自留在穀中。就在那孩子奄奄一息的一個夜晚,他的徒弟馮春來看望他,背了一麻袋珍貴藥材,藥材包裡還藏著個孩子,一個被肺疾折磨得消瘦痛苦的、沒名沒姓的孩子。他趕走了馮春,之後用古方救這個孩子,原本也沒抱多大希望的,可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居然撐過來了,身體一天一天好轉。這沒名沒姓的孩子和前面那個孩子一樣精緻可愛,而且眼睛同樣是美麗的淺藍色,穆神醫看著圍谷的士兵,心中產生了一個念頭……

  江城歎息,合上了信函。

  穆神醫一生俯仰無愧,這次因為種種原因換了孩子,他心裡也是很過意不去的,又怕那家發現不對尋找過來,便棄了藥王谷,之後雲遊天下去了。但他終究還是記掛著這件事的,臨終之前,也沒有放下這件事。

  魏帝面色冷冷的,「朕可以把這信函交給桓大將軍看,給壽康公主看,可是朕沒有!小七,朕只是希望你心裡清楚明白便好了,至於你的養父養母,他們那麼疼愛你,把你教養的這般出色,朕對他們也是感激的,不願再拿這些陳年舊事去刺痛他們。」

  難得,魏帝居然也知道替別人著想了。

  「多謝您。」良久,桓廣陽低聲的、沙啞的說道。

  魏帝臉上閃過滿意的神色。對了,他要的就是這個,他要的就是小七真心實意的感激啊。

  「您怎麼進來的?」桓廣陽問道。

  魏帝微笑,「十五郎帶我進了這個院子,之後,我的侍衛便把婢女全部放倒了。」

  「是麼?」外面響起桓大將軍的聲音。

  魏帝不由的變了臉色。

  桓廣陽起身快步迎了出去,「阿父!」桓大將軍威風凜凜的從外面進來了,目光如電,在屋中一掃,見到魏帝坐在桌案前,他不由的低聲冷笑,「陛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魏帝故作鎮靜,「桓大將軍,不必客氣。」他心裡其實是緊張的,聲音不知不覺便高起來了。

  桓大將軍皺起眉頭,嚴厲的看著他。

  魏帝不明所以,但是不甘示弱,怒目瞪了回去。

  「不知道小阿暢在麼?不怕嚇著孩子?那麼大聲做甚?」桓大將軍忿忿,低聲責備。

  魏帝呆了呆。什麼?桓大將軍瞪著他原來是為了這個麼?怕他聲音太大把孩子嚇著了?

  轉身看看小阿暢熟睡的、可愛的小臉蛋,魏帝忽然有些慚愧。

  「桓大將軍,朕要多謝你。」魏帝站起身,深深一揖,「感謝你善待朕的兒子,朕的孫子,視若己出。」

  桓大將軍鄙夷,「我養我的兒子,我的孫子,哪個要你感謝?」說著話,桓大將軍不懷好意的看了魏帝一眼,「你外面的人可是全被我放倒了,現在你是我砧板上的魚肉,任我宰割了,明白麼?」魏帝眸中閃過恐懼之色,卻很快昂起胸,「你當著小七的面將我殺掉好了!小七便會看清你的真面目,乖乖回去大魏做皇帝了!」桓大將軍哈哈大笑,「你為了拐我兒子回去做大魏皇帝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苦肉計都使出來了,哈哈哈。」魏帝惱怒,「換作你是我,難道你會比我更大度麼?從小七才三歲起我便選定他為繼承人了,我沒有哪個兒子比他更適合做儲君!」桓大將軍笑話他一通,「二十多個兒子只有這一個好的,還是我給養大的,你好意思麼?」見魏帝臉色變了,他樂了樂,「算了,不開玩笑了,遠來是客,玩笑開的太大,我做主人的不好意思的。」

  桓大將軍始終壓著聲音,魏帝也沒有大聲。

  江城和桓廣陽把這兩人的言行看在眼中,頗覺稀奇。

  桓大將軍是位好翁翁,這是他們早就知道的。魏帝居然也向這個方向發展了,可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做不對。」桓大將軍數落起魏帝,「小阿逸是多可愛的孩子啊,她出生三年多你都沒有想著來看看她,小阿暢才出生不久你便來了!」

  魏帝很是氣悶。

  當然小七的女兒他也是很喜歡的,可小阿逸又不能繼承大魏江山社稷,讓他為了小阿逸以身犯險,悄然來到南朝,他怎麼肯?

  「朕想看看小阿逸,還有周翰。」魏帝這才想起要看他另外一對孫子孫女。

  桓大將軍滿意的點點頭,「這樣才對嘛。」

  招呼起魏帝,兩人一起高高興興的走了。

  江城和桓廣陽看的有點蒙。

  這兩位是怎麼回事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壽康公主府一處優雅安靜的廳堂中,阿逸和阿捷兩個孩子東躲西藏,一臉興奮,最後總算藏好了,齊聲大叫,「翁翁,好了!」桓大將軍扯掉蒙眼布,哈哈大笑,「藏好了便不許亂動了,翁翁來了,亂動會被翁翁逮到的!」

  魏帝在旁看著,眼角抽了抽。

  這還用找麼?小阿逸坐在長榻上,拿一個靠背擋住了頭臉和上身,可她的腿和腳全露在外面啊,只要長眼睛的人,誰找不著?小阿捷才可笑呢,他臉對著牆,弓著小身子,撅著小屁股……他是不是以為他看不到翁翁,翁翁就也看不到他了啊?可笑,可笑極了……

  明明一眼看過去便能找著,桓大將軍偏偏在屋子裡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找著,一臉驚奇,「咦,兩個小搗蛋藏到哪兒了?翁翁找不著啊。」

  小阿逸終於忍不住,嘻嘻笑出聲。

  小阿捷很聰明的捂住嘴,沒笑。

  「找著了找著了,找著我們小阿逸了。」桓大將軍貓著腰到了小阿逸身邊,將她手中的靠背取下,小阿逸咯咯咯的笑著撲到他懷裡,「翁翁藏,我找你。」

  「還沒找著我呢。」小阿捷急了,回過頭抱怨。

  「對了,還有我們小阿捷呢。」桓大將軍樂。

  桓大將軍笑著沖阿捷走過來,阿捷興奮的往前拱了拱,好像想鑽到牆裡似的。桓大將軍過來一把抱起他,他尖叫著也咯咯的笑起來,別提多高興了。

  魏帝看的目瞪口呆。

  要不是親眼看見這些,打死他也不相信南朝第一權臣、大將軍桓惕竟會是這樣的人,在家這麼逗孫子孫女玩耍!

  「翁翁藏,翁翁藏。」兩個孩子熱切的要求。

  「好,翁翁藏。」桓大將軍樂呵呵的答應。

  小阿逸往魏帝這邊掃了一眼,蹬蹬蹬的跑過來了,沖魏帝仰起小臉笑,「這位翁翁,你也藏,好麼?」可憐魏帝從小受到的便是嚴格的甚至是苛刻的皇儲教育,從來沒玩過這個,卻也被小阿逸牽起手給牽起了,聽著她的話,「藏」起來了。

  魏帝藏的是方才小阿逸的那個,桓大將軍藏的是方才小阿捷的那個。

  桓大將軍一邊一牆角蹲好,一邊樂呵呵告訴魏帝,「沒辦法,這兩個孩子就這樣。今天還算好的了,要擱在平時,他們能同樣的地方藏上二十多遍,然後逼著你同樣藏二十多次,讓他們一回一回的找出來,哈哈哈。」

  魏帝眼界大開。

  魏帝悄悄的來到了建康,又悄悄的離開了。

  一則阿暢還小,不宜遠行,二則桓大將軍和壽康公主對桓廣陽的好讓他慚愧了,讓他竟然不好意思當面提出要帶走自己兒子、孫子的要求……

  江城把穆神醫的手稿、遺書交給了杜大夫。

  杜大夫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沒錯,這是老師的筆跡。」「沒錯,這是老師的手稿,這個他是教過我的,這個他也是教過我的……」抱起穆神醫的手稿和遺書,哭了個稀裡嘩啦。

  江城對他無比同情。

  杜大夫本身是孤兒,被穆神醫收養的。他這一生沒有娶妻生子,沒有成家,唯一的親人就是穆神醫了啊。

  這天江城費盡心思給杜大夫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餚,杜大夫也沒有露出笑臉。

  看著杜大夫捧著手稿一臉哀戚的回去了,江城也替他難過。

  唉,這世上的悲歡離合啊。

  兩年之後,魏帝偶感風寒,但是他沒有當回事,依舊和從前一樣勤政,誰料想病情居然一天一天嚴重起來了。

  賀堅忙向桓廣陽送了急信,除要求他攜帶妻兒前來探病之外,還要求他把杜大夫也帶來,為魏帝看病。

  桓大將軍和壽康公主非常通情達理,「魏帝病了,我們再捨不得十三郎也是不行的。」壽康公主把江城和桓廣陽叫過來,催促他們即日起便動身,「必須要去探病,要不然會遭天遣的。這是人倫大事。」桓廣陽無奈,只好拜別父母,又進宮拜別天佑皇帝、太子、太子妃,帶了女兒和兒子,準備起程出發。

  他們要動身的這天,桓大將軍和壽康公主,太子和太子妃都來送他們。

  小阿逸已經六歲了,要動身的這天她掉了第一顆牙,很不高興,「沒有牙,太醜了,我不要去燕京了。」大概她小心靈中對認識許多陌生人很排斥,以至於不想出門了。

  自從阿暢出生之後,江城和桓廣陽難以同時兼顧兩個孩子,小阿逸平時在壽康公主身邊的時間最長,最依戀阿婆。這時便偎依在阿婆身邊耍起賴,「阿婆,我不去燕京了,我掉牙,他們會笑我的。」壽康公主本來就捨不得她,這下子更捨不得了,一臉憐愛的攬著她,衝口說道:「咱們小阿逸不想走,那便不走了!」太子妃很是贊成,「小阿逸便留下來跟著外翁外婆吧,好不好?」阿逸眼珠轉轉,甜甜笑,「一天跟阿婆,一天跟外婆。」壽康公主和太子妃都喜歡的不行。

  桓廣陽和江城雖捨不得女兒,可是看著壽康公主和太子妃的殷切眼神,哪裡忍心拒絕她們呢?

  「阿逸,你要聽翁翁和阿婆的話,聽外翁和外婆的話,不要調皮,好麼?」江城柔聲交代女兒。

  「嗯。」阿逸笑嘻嘻的點頭。

  江城還是不放心,可是看到阿逸神氣的坐在壽康公主和太子妃中間,顧盼生姿,又不禁含著眼淚笑了。她的阿婆、外婆多寶貝她啊,讓她跟著兩位老人家,別的都不用擔心,就是擔心她會被慣壞了……

  江城和桓廣陽帶著阿暢和親人灑淚而別,驅車啟程。

  他們風塵僕僕到了燕京的時候,病榻上的魏帝、病榻前的宗室大臣,看到年方三歲的阿暢都激動得落下熱淚,「這孩子和他阿父小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啊,廣陽王走丟的時候,也是這幅樣子啊。」

  病榻上的魏帝顫巍巍向阿暢伸出手。

  阿暢也不怕他,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魏帝捧著阿暢的小臉,老淚縱橫,「小七啊,這是朕的小七啊,朕的小七又回來了啊。」

  魏帝如此忘情,宗室、大臣等跪了一地,俱是泣不成聲。

  桓廣陽也紅了眼圈。

  他情願也好,不情願也好,總之這是他的父親,他的國家,他是生在這裡的……

  江城牽住了他的手。

  桓廣陽心裡暖融融的,柔聲道:「阿令,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江城微笑,「我會陪你一輩子的。」

  回到北魏,要面對的便是和過去截然不同的生活了。那又怎樣呢?不管世事如何變幻,他和她還是會親親熱熱的守在一起,共同面對這人世間的風風雨雨。

  此生此世,不棄不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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