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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謠》第87章
  第87章 087

  任江城看看溫婉斯文的慶元郡主,漂亮靈動的淳安郡主,也替這兩位天之嬌女覺得難受。

  若沒有這次和談、和親,她倆便會和壽康公主、樂康公主等人一樣在南朝下降本國的青年郎君,精挑細選,優中選優,富貴清雅,悠哉悠哉。若是一個不小心嫁到北魏,從此身處異國他鄉,周圍除了陪嫁之人全是陌生面孔,人生地不熟,日子可就難過了。北魏民風彪悍,皇族子弟之中也是勇猛的多,儒雅的少,和南朝士人差別很大。她們已經習慣了南朝的這種審美,嫁到北魏皇族好像是被發配到了邊疆蠻荒之地似的,非常淒慘悲涼。唉,貴為郡主,也要面臨這樣的不得已啊。

  為避免客人尷尬,任江城請了範瑤、十一娘、十三娘等人一起陪慶元郡主、淳安郡主和桓昭、瘐涵鑒賞名畫、品評討論書法。說到高興處,還有婢女展開光潤潔白的凝霜紙,請眾人潑墨揮毫,即興寫詩作畫。慶元郡主的書法任江城是見識過的,秀美平和,嫻雅清婉,頗見功力,倒是淳安郡主令人很感意外,沒想到她年紀尚稚,又生的這般美貌、靈動,竟然也寫得一筆好字,端莊秀麗,方中見圓。

  任江城覺得很意外。

  一般來說像淳安郡主這樣活潑靈動的女郎是靜不下心,坐不下來的,可是書法只能苦練,沒有捷徑可走。「字如其人」,能寫出這樣的字,是不是也說明淳安郡主有另外不為人知的一面呢?或許活潑可愛只是表面,真實的淳安郡主,也是有心計有城府的吧。

  也是,生長於皇室之中,從小見慣爾虞我詐,爭名奪利,想來也單純不了。

  慶元郡主、淳安郡主和任江城、範家幾位女郎本來並不熟識,不過一起在書房盤桓良久,品評過書畫、各自讚美過對方的才華造詣之後,最初的陌生感、無所適從感便漸漸消失了。瘐涵見大家慢慢的有說有笑,自然了,沒那麼彆扭了,趁機建議到湖邊釣魚,「這大夏天的,在屋裡便是有冰也是悶熱,不舒服,不如到湖邊坐坐,吹吹風,對著一池清水,心頭一片清涼。」

  眾人都很給她面子,紛紛稱讚這個主意好,唯有桓昭含笑道:「我猜你是惦記昨天釣著的那條大胖魚吧?」瘐涵煞有介事的搖頭,「才不是呢,阿璃你太不瞭解我了,我是惦記昨天的魚頭豆腐湯和六月柿燉魚。」桓昭嫣然,「原來到湖邊坐坐是假,釣魚也是假,想要享用美味、飽口腹之欲,這才是真的啊。」說的大家都笑了。

  任江城和範瑤這做主人的熱情待客,命婢女在湖邊撐了遮陽傘,安置好桌椅,擺上新鮮的瓜果、截餅、冰鎮酸梅湯、新安茶等,以備客人可以隨時享用。任江城想的周到,擔心水邊蚊蟲多擾人雅興,特地命人去向杜大夫要了些防蚊蟲叮咬的膏藥讓大家抹在手上、手臂上、腳踝上。

  慶元郡主和淳安郡主很有默契,坐的遠遠的,誰也不挨著誰。

  淳安郡主機靈,才坐下便沖任江城招手,「八娘子,我不大會選釣魚杆,你來教教我好麼?」任江城便笑著過來了,在她身邊坐下,「談不上教,可以給郡主一些建議。這裡的釣魚杆有長、中、短三種,如果要釣遠釣深,自然是用長杆,如果是池塘釣魚,用短杆便好了,方便又敏感。」淳安郡主恍然大悟,「我人小,力氣又不大,應該用短杆啊。」任江城含笑點頭,「郡主真是聰慧。」淳安郡主頑皮的笑笑,命婢女拿了短杆給她。

  「八娘子,我應該怎麼拋出去?」淳安郡主又殷勤的、笑咪咪的問道。

  她本就生的好,笑起來更是鮮活生動,看起來單純天真,非常可愛。

  慶元郡主坐的遠遠的,一邊和桓昭說著話,一邊留意著任江城和淳安郡主這邊的情形,細長的眼睛中閃過絲忿色。淳安不會釣魚?笑話,她陪皇帝祖父釣起魚來,能兩個時辰一動不動呢,祖父因為這個誇了她多少回。

  皇帝是怎麼誇獎她的來著?「小小年紀,如此有耐性,難得難得。」「小阿珠像朕,朕和阿珠這般大的時候,好動歸好動,也是坐得住的。」「阿珠又聰明,又沉得住氣,朕的好孫女。」

  慶元郡主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將魚餌掛上鉤。

  桓昭和瘐涵嘰嘰咕咕,商量著什麼魚餌好,瘐涵別出心裁,「大夏天的,人都愛食素了,想必魚也是一樣的吧?給麵食吧。」桓昭同意,「嗯,夏天用素餌。」挑了麵食掛到魚鉤上。

  桓昭的輕柔細語傳到慶元郡主耳中,她微微笑了笑。是啊,春天釣魚應該用蟲,夏天用面,秋天便應該用地龍了,釣魚向來是如此的,時勢不同,魚餌便不同。唉,皇帝祖父確實寵愛淳安更多一些,一口一個阿珠,叫的好不親呢,可那又如何呢?北魏三皇子前來和談,淳安不也一樣嚇得離開建康,躲到棲霞山來了?皇帝祖父再怎麼寵愛她,真到了需要孫女和親的時候,她也是怕的啊。

  慶元郡主慢悠悠的、不慌不忙的把魚線拋了出去。

  淳安郡主運氣很好,才下了杆就有魚來咬,但是她眼睜睜的看著水下晃了晃,卻紋絲不動。

  「八娘子,我憐憫這條魚,決定放它一條生路。」淳安郡主幽幽道:「它只是年幼無知罷了,不知道為了口吃的,會斷送它一條小命。」

  任江城也下了杆,悠閒看著水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淳安郡主抬頭望著前方,眼光有些茫然,「八娘子,我看你的書法便知道你心胸寬廣光明磊落了,所以,雖然是初次見面,有些心裡話我也願意跟你說。你知道麼?北魏的皇子們內寵頗多,妻妾成群,聽說皇子府常常有數十位美人爭寵,有燕代人,也有南朝漢人,還有來自西域等小國的公主,桃紅李白競春光,各不相讓。」

  「如此。」任江城沉默片刻,心中大為同情。

  看看壽康公主、樂康公主、靈壽公主等人在建康這悠閒富貴的生活,再比較一下嫁到北魏的倉惶,確實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了。

  淳安郡主輕笑,「這不是最淒慘的,也不是最令人恐懼的。八娘子,你知道北朝皇室有子立母死的制度麼?」

  「聽說過。」任江城道。

  「兒子若被立為皇儲,生母便要立即賜死。」淳安郡主聲音微微發顫,「無論這女子的娘家多有權勢,無論她本人多受皇帝寵愛,只要兒子被立為太子,這女子就必須死去!如此殘忍!」

  雖然任江城眼光是看著水面的,也能聽出來淳安郡主聲音中含著的恐懼和憤怒之意。

  任江城溫聲道:「北朝這項制度,聽說是由漢武帝要立鉤弋夫人的親生子為皇儲,便將鉤弋夫人賜死,不希望母后擅權,不希望外戚專政。不過,漢武帝到底是天朝的皇帝,雖然賜死鉤弋夫人,但表面上還是指責她犯了錯,因而被關、被殺,北朝可就彪悍了,直接定下子立母死這樣的制度,以至於北朝的皇妃盼望生諸王,生公主,誰也不願意自己生下的兒子被立為太子,因而送掉自己的性命。」

  其實北朝的皇妃如果兒子被立為太子,她本人將在死後被追封為皇后,將來兒子登基被追封為太后,但是人都死了,封號有什麼用?有幾個人會願意慷慨赴死,得死後的虛名。

  淳安郡主咬牙,「所以,若倒楣嫁到了北朝,只能在哪個皇子的王府之中和些庸脂俗粉爭寵,休想入主宮庭,母儀天下,將來生下兒子,自己榮登太后寶座,享無上尊榮。」

  任江城到這時才明白真正令淳安郡主憤怒的地方在哪裡。

  如果北朝沒有子立母死的殘忍制度,她嫁到北朝之後扶助自己的夫婿成為北朝皇帝,將來生下兒子,被立為皇儲,將來登基為帝,她便是北朝皇太后了,可以享受人間至高無上的榮華富貴。但是北朝有這項制度啊,那她嫁過去做什麼呢?她想要的是母以子貴,實際上卻是子立母死……

  「這種情形,也不是沒有辦法。」任江城回憶著一些歷史知識,慢慢說道:「如果有哪位女子做了北朝皇后,自己不生孩子,在後宮妃嬪的孩子當中挑選一位聰明的、年幼的孩子立為太子,將這孩子撫養長大,將來一樣是皇太后。」

  淳安郡主嗤之以鼻,「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誰樂意?那也太悲慘了。」

  任江城無語。

  敢情這位淳安郡主想的很完美,既要地位,又要親情,一樣也不能少。

  什麼都想要也是人之常情,問題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想要件件都順心,十全十美,哪那麼容易啊。

  身邊傳來一陣驚呼嘻笑聲,原來是範瑤釣了一條肥肥大大的魚上來,拋在了湖邊的草地上。

  「我好像聞著魚頭豆腐湯的香味了。」瘐涵笑道。

  「我要吃六月柿燉魚。」範瑤雄心勃勃。

  眾人都笑,范瑤命侍女拿了魚到廚房,「還照著昨天的辦法,先燉湯吧。」侍女答應著去了,範瑤笑吟吟的坐回來,興致勃勃,繼續垂釣。

  有了這條魚,湖邊熱鬧多了。

  「表妹,你和郡主在說什麼啊?」範瑤釣著魚後心情大好,話也多起來了,笑咪咪問著任江城。

  任江城神色自若:「北朝三皇子不是來訪麼?我和郡主便提到北朝那奇異的子立母死了。」

  範瑤嘖嘖,「聽說他們是跟漢武帝學的呢。唉,漢武帝是因為主少母壯,恐怕國家以後亂了,才出了那樣的下策,結果也沒什麼用,母后不傳權了,霍光專權,想立哪個便立哪個,想廢哪個便廢哪個。」

  眾人都是一笑。

  漢武帝殺了鉤弋夫人有什麼用,劉弗陵登基時年幼,大權落到霍光手中,霍光成為朝政實際上的決策者。劉弗陵二十出頭便病逝了,之後霍光先是立漢武帝的孫子昌邑王劉賀即位,但只有短短的二十七天就廢了他,另立漢武帝的曾孫劉病已。母后不專權,霍光專權,是不是這樣漢武帝就如意了呢?

  任江城也釣上一條活蹦亂跳的魚,道:「漢武帝不只怕國家亂了,還擔心‘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唯恐鉤弋夫人在他死後沒人管了,過上隨心所欲的好日子。」

  「就是見不得女人好。」范十一娘忿忿。

  「鉤弋夫人真倒楣啊,怎麼就被這樣的人給看上了呢?還備受寵愛,呸,若是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命喪掖庭,鬼才要那樣的寵愛。」眾人紛紛附和。

  大家議論的很熱烈,連慶元郡主和淳安郡主也時不時的插上兩句嘴。

  從表面上看,都看不出來這是一對嫌隙頗深的堂姐妹。

  範瑤忽然想起一件事,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一下子便把手中的釣杆給扔了,「哎,你們記得不,北朝十幾年前那樁奇事?聽說他們有位天縱奇才的七皇子,才生下來便龍姿鳳質,儀表不凡,長到兩三歲聰明伶俐,人見人愛,北朝皇帝有意立他為皇太子,滿朝文武無一反對,可見這位七皇子有多麼的出色,多麼的可人意了。可到了最後,呵呵呵……」

  她不由的笑彎了腰。

  桓昭、瘐涵等人也露出會心的笑容。

  范十三娘卻是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的,忙問道:「最後怎麼了啊?」範瑤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哎喲,我肚子疼了,等我緩上一緩。最後怎麼了?最後,也是一個炎熱的夏天,這位七皇子在隨同皇帝在行宮避暑之時忽然失蹤了,再也找不到了……」

  「失蹤了?」范十三娘聽的目瞪口呆。

  一位皇子呢,說失蹤便失蹤了麼。

  範瑤捂著肚子,「這件事很蹊蹺的,當時什麼傳言都有,有說七皇子太聰明了,所以被上天收了去,也有人說七皇子太受寵愛,有宮妃嫉妒他,將他暗害了,最好笑的是有人說……」她又想笑了,肚子更疼,趕忙捂緊了,「……有人說七皇子的母妃怕被賜死,所以把兒子扔了,呵呵呵……子立母死,皇帝狠,皇妃也狠……」

  任江城還是頭回聽說北朝皇帝曾經有意立七皇子為太子,後來七皇子莫名失蹤的事,驚訝挑眉。

  仔細一想,又覺釋然。誰不愛惜生命,誰想死?如果真是因為生了個出色的兒子自己就要被送上斷頭臺,這也太不公平了。面對著這樣的命運,有人認命,含著一包眼淚被皇帝賜死,死後落了個皇后的封號;有人不認命,寧可讓兒子失蹤,也不願引頸就戮,這是人求生的本能,沒什麼可指責的。

  正在這時,外面亂起來了。

  喧囂紛擾的呼嘯聲、狂笑聲傳了過來,眾人皆是心驚。

  慶元郡主和淳安郡主臉色同時變得雪白。

  十幾個身材高大、笑容燦爛的異族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門房、僕從在他們身邊、身後追趕、堵截,都被他們無情的摔了出去。

  南朝人的身量不及北朝人高大,貼身肉搏的時候,劣勢顯出來了。

  「無恥,竟然敢追到了這裡!」慶元郡主低罵。

  「可見他是如何的野蠻!」淳安郡主也是恨恨。

  姐妹二人對視了一眼,眼眸中沒有敵意,只有同樣的悲涼。

  桓昭豎起柳眉,「這人是元繹吧?竟敢如此無禮?」

  瘐涵膽子便比她小多了,她和范十一娘、十三娘離的最近,緊緊抓住她倆的手,「我有點怕。」范十一娘和范十三娘聲音帶了哭腔,「我也有點怕。」三人緊緊靠在一起,心中十分驚恐。

  范瑤是主人,心裡害怕也不能往後躲,勇敢的往前跨了一步,「我要質問這幫這所謂的元繹,他是野人麼?」

  任江城冷靜的攔住了她,「表姐,這裡的事交給我。」

  她沖能紅伸出手。

  能紅將弓箭遞給了她。

  元繹看到任江城那清麗的容顏,眼中閃過驚喜之色,「女郎,本王子特地到你家送客的,你一定會很歡迎吧?」

  任江城站在眾人面前,張弓搭箭對準了他,微微咪起眼睛,眼神冷冽,「元繹,這裡是我家,風可以吹進來,太陽可以照進來,可是沒有我的邀請,連國王也不准擅入,更別提什麼王子了!」

  這一刻的任江城冷酷中又帶著高傲,灑脫中又透著莊嚴,玉顏光潤,翩若驚鴻,元繹不由得看的呆了。

  不止元繹,桓昭、慶元郡主、淳安郡主等人也是目旌神搖,心嚮往之。

  「八娘太厲害了。」范十一娘羡慕的道。

  「我,我好像沒那麼怕了。」瘐涵有些羞愧。

  「我也好像沒那麼怕了。」范十三娘也道。

  她們三人手還是抓在一起,卻不再發抖了。

  仇大娘跟在任江城身邊,全身緊繃,目光一一掠過元繹和他的隨從,若是對方有人撥兵器,不等任江城放箭,她便會第一個沖過去!

  「女郎,你太不好客了,客人已經到了,哪能拒之門外?」元繹呆了呆,柔聲跟任江城講道理。

  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任平生自後面出來,輕裘緩帶,從容不迫,鎮定的沖著兩旁揮揮手。

  兩邊各湧出一排武士,手持強弓勁弩,對準了元繹這一行人。

  湖畔林蔭道上出現了桓廣陽、桓十四郎等人的身影。

  「阿兄。」桓昭又驚又喜。

  「看我姑父多神氣。」範瑤心花怒放。

  前有任平生,後有桓廣陽,女郎們心裡更有底了,也不害怕了,範瑤上前兩步,一臉激動,「阿令,等姑父和桓十三郎都到了,大概雙方就要和談了,也打不起來,你豈不是白白搭了這枝箭?射他吧!」

  「對,射他!」眾女郎異口同聲。

  任江城不禁莞爾。

  女郎們,你們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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