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古代四十三點都不友好:
就在衛玠喜大普奔,準備張口對司馬衷直說『當然是你老婆有問題,分分分,趕緊分,馬不停蹄的分!你會分嗎?不會分我可以教你,包教包會!先學一月不收費!貼心的一鍵式服務!是您娶妻納妾後的必備神技!』時,他突然發現了一個自己差點遺落的點。
以司馬衷不算靈光的腦袋,他到底是怎麼一個人從東宮偷跑出來的?
晉朝可不比漢代。漢朝時的皇宮是分開的,皇帝和太子住在城內不同的兩處地方,分別為主,所以才會有「東宮」、「西宮」的說法。而自魏晉之後,兩宮合一,洛京內只有一處洛陽皇宮,太子和皇帝住在了一個皇宮裡的兩個不同的殿內。但皇宮的主人只可能是皇帝,太子再想隨意溜躂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說,司馬衷出來時,晉武帝肯定有後手。這後手很可能就在這小院中!到底藏在哪裡了呢?
衛玠的疑惑表現在一張唇紅齒白的小臉上時,在旁人看來就是在因為司馬衷的問題而苦惱。藏在暗處保護司馬衷的人忍俊不禁,心想著,也是啊,衛家三郎早慧之名遠颺,但再怎麼聰明也就是個孩子,他能說出個什麼子丑寅卯呢?
拓跋六修看懂了衛玠眼神裡的暗示,細細搜尋一圈,便從衛玠的小院裡找出了n個影衛。
影衛並不都是小說裡來自作者的想像,藝術總要依託於生活。而影衛軍團,便始自於三國時吳國的孫、喬兩家,大多由身手靈活的年輕女子組成,對內守護主人,對外會成為隱藏在戰場上進行伏擊的影子。曾名噪大江南北。
西晉滅吳後,影子軍團就消失了。有傳言說她們跟著吳國最後的一代君主孫皓入了京為質,也有傳言說她們作為投降禮物為司馬衷所用。
如今看來,真正的結果是,司馬衷也有自己的影衛,比吳國的要低調很多。而且,有可能是司馬家的顏控症又犯了,這些影衛不僅是女的,還都十分的年輕貌美。但是作為內行人的拓跋六修,卻敏銳看出了那身紅顏粉骨下藏著怎麼樣的狠辣身手。
【看來這是晉武帝藉機對衛家的測試。】拓跋六修俯身,在衛玠耳邊道。
拓跋六修其實不需要如此說話,沒人能看見或者聽見他,但他還是想著這麼做。因為某些卡在關鍵處沒能做完的事情,就像是一把火,把他撩的不要不要的,都快欲-火焚身了。但某個放火的人自己卻沒心沒肺的跑了,真想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心!
晉武帝真的的多疑,他不僅會懷疑楊駿,也會懷疑衛家。特別是在楊駿「告老」後,太子身邊就再無人能制衡新晉的太傅衛瓘了,這讓晉武帝很沒有安全感。
晉武帝有個人所共知的腦回路——真正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家人(他把他的兒子都分封了出去,手握兵馬實權),朝臣都是豺狼虎豹。一個不小心,今天是他們司馬家取代曹魏,明天就不知道是誰來取代司馬家了。這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做賊心虛。
而晉武帝還有另外一個鮮為人知的「奇思妙想」——大臣不能太聰明,像他老丈人這種連陰謀詭計都搞的人盡皆知、根本不用防備的就最好了。
普通人大概都會很難理解晉武帝,正常邏輯下,皇帝不都應該是選用有能力的賢臣來幫他治理天下嗎?但是對於晉武帝來說,他寧可要個雖傻到政務不通、但好歹沒本事和他搶天下的,也不願意要一個比他心眼還多、分分鐘就能取他而代之的。忌賢諱能,不外如是。
但晉武帝大概不會知道,歷史上正是他以為沒什麼本事的楊駿,最後把病重的他囚禁在皇宮裡,聯合楊繼後、賈南風發動了宮變。
【晉武帝如今大概正在為拿你怎麼辦而苦惱。】
衛玠有救世主之稱,也確實能讓太子變得聰明一些,但與此同時,太子口中越來越多的衛玠說這樣、衛玠說那樣,讓晉武帝聽的心驚肉跳。對於晉武帝來說,任何一個人對太子的決斷產生過大的影響,都不是什麼兆頭。
恰逢賈南風一事,事發突然,晉武帝就計上心頭,覺得正可用來試探衛王兩家到底是否真心。他讓太子以為自己真的偷跑了出來,實則派人在暗中保護、順便旁聽。
【你如今才三歲,這樣的你,如果也對太子直言趕緊踹掉賈南風,估計會讓晉武帝覺得你小小年紀就心腸歹毒,要為家族排除異己。最後不僅不會成功,反而會起到反效果。他會改為扶植賈家和你們內鬥。】電光火石間,拓跋六修就已經把前前後後的可能都分析了出來。
衛玠止不住的一陣後怕。幸好懸崖勒馬,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急吼吼的直言不諱。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一個人蠢,卻不代表著他會蠢一輩子。偶爾,晉武帝也會有一些暗藏殺機的手段。
衛玠告誡自己:晉武帝不僅是傻太子的爹,同時還是司馬懿的孫子、司馬昭的兒子,他的智商有些搖擺不定。總能在傻逼和邪佞之間無縫切換。這種人最可怕,因為你根本料不到他什麼時候會抽風,所以做事必須以謹慎為上!
趁你病要你命什麼的,還是要的,這一次必須讓賈南風沒有翻身之地。但是怎麼操作,就要還個思路了。
對司馬衷一向是有什麼說什麼的衛玠,難得試著從孩子的角度,委婉的問了司馬衷一個問題:「太子妃對您好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無外乎能發展成兩條線。
[不好。]→[那還留著她幹嘛?過年嗎?]→[over。]
[好。]→[您覺得她對您好在哪裡?]→[您真的覺得這是好嗎?]→[您其實也很清楚吧,這不是好,是利用。]→[別傷心,您會遇到更好的。]→[over。]
衛玠的大腦開始啃哧啃哧的轉動,他也想學他祖父和舅舅那樣,成為一個算無遺策、決勝千里之外的人物。如今太子司馬衷就是他的第一個練手對象,算是新手村任務,應該很好解決的,畢竟司馬衷這麼好哄。
結果……
出師未捷身先死。
哪怕人老成精如衛老爺子、蛇精病到王二舅那種程度的人,其實也是不敢輕易去嘗試和一個智商有問題的人談什麼邏輯縝密的計畫的,因為對方的大腦思維,根本不在正常人可以揣測、預測的範圍內。
司馬衷就是這樣一個特例。他既沒有說賈南風對他好,也沒有說賈南風對他不好。他只是對衛玠說:「母后會不高興的。」
「啊?」衛玠不知道司馬衷什麼時候還這麼聽楊繼後的話了。
司馬衷繼續一字一頓的學話給衛玠:「我母后去世前,拉著我和南風的手說,要我們相互扶持,夫妻一場,要風雨同舟,才能其利斷金。最忌諱大難臨頭各自飛。」
「……」原來是元後。但是你醒醒啊親,元後的意思明明是在告誡賈南風老實點,不是讓你也聽從啊。是個婆婆都會在兒子和兒媳【面前雙標的好嗎?你拿你娘要求兒媳婦的標準要求自己是要鬧哪樣啊?就賈南風做的這些事,夠你母后被氣活十幾次了。
不過,如果太子只是因為元後的話而想保下賈南風,反而更好解決。
衛玠朝拓跋六修隱晦的看了一眼,拓跋六修此時正恢復警惕的模樣,像是警犬一樣保護在衛玠身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從知道有影衛藏在暗處的那一刻,拓跋六修就神經緊繃了起來,並為自己以前的粗心大意而懊惱。他怎麼能因為這裡是衛家就放鬆了警惕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明面上,衛玠還要對司馬衷裝為難:「這樣啊?先後說的也對。若夫妻雙方因為一方有錯,就要休掉,而不願意共同面對,這樣又怎麼對呢?」
「是啊,是啊,南風不是別人,是我的娘子,我要保護她。」司馬衷激動的拉起了衛玠的手,覺得再沒有比仙人更瞭解他想法的人了。
「可她也害死了您的孩子,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所以我才會左右為難。」司馬衷偶爾也是能說對一二成語的,就像是小孩子也會語出驚人一樣。只不過小孩子說成語會被表揚,司馬衷這麼大個人了只能偶爾用處成語,便經常遭到別人的恥笑。
「唔,不如您去問問陛下吧?」衛玠假裝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拍手道,「我遇到為難的問題,就總會找阿爹、阿翁拿主意。」
「就是父皇要廢了南風。」司馬衷皺眉,給了衛玠一臉「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的無奈。
「……」真正不懂的是你啊,殿下。衛玠硬著頭皮開始胡謅,「那是陛下沒有聽到您說的話啊。陛下只想到了其中一面,您可以去告訴他另一面,讓他權衡一下。陛下那麼聰明,他衡量的結果,不就是最正確的答案嗎?」
「啊!還是小娘你聰明!」要說司馬衷好糊弄,也是真的好糊弄。
晉武帝在聽到這一日的報告好,也終於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他覺得衛家果然還是忠心的,家教好,從小小年紀的衛玠身上就能看出來。
有事就是應該找家長嘛!
司馬衷回來後,也果然求見了晉武帝,把話都說了個一清二楚。晉武帝為了滿足兒子,很是努力的演了一番苦惱的戲,最後安撫的對他說:「你說的也有道理,給朕一些時間,再想想看吧。」
「父皇英明。」司馬衷見父皇對待這件事的態度很認真,便也就放心,不再擔憂了,反正父皇總能兩害較其輕的。
他開開心心的回了東宮,開開心心的入睡,開開心心的「夢」到了他阿娘。
暖閣的板櫺窗下,學著太后衣著樸素的楊元後,正在一邊哼著婉轉小調,一邊低頭給丈夫、兒子縫製著貼身衣物。楊元後女工嫻熟,哪怕貴為皇后也沒放下這個技能,很喜歡給丈夫、兒子親自做些貼己的物件,一針一線皆要出自於她的手。
司馬衷傻愣愣的看著融光中的母后,反而有些不敢上前,生怕把這幅他覺得最美的景色破壞掉。
楊元後卻沒有顧忌,她抬頭,仿若佛堂中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金身螺髻,玉毫紺目,她問司馬衷:「怎麼眼眶紅紅的站在那裡?是有人給我兒委屈受了嗎?不怕啊,母后幫你討回公道!」
有時候就是這樣,沒人問的時候還好,一旦有人問了,眼淚便會決堤,再也止不住了。
司馬衷一下子就撲到了楊元後的懷裡,嚎啕大哭,像是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把他這些年的思念與難過一併宣洩了出來。楊繼後待他不好,他其實知道;賈南風嫌他笨,他也知道;趙夫人打著他母后表妹的名義,總想利用他,他還是知道……但是他能怎麼辦呢?他們也會對他笑,給他糖,是他唯一的親人。
「是母后相岔了,當年不該那麼武斷的教導你。家人很重要,但家人有時候並不是以血脈為準的,有些人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司馬衷抬頭看著他母后,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賈南風待你好,還是嵇紹待你好?」
「延祖。」司馬衷回答的抽抽搭搭,卻十分果斷,沒有絲毫猶豫。
「這就是了。」楊元後撫摸著司馬衷的額頭,極盡溫柔,「對你好的,才是家人。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有些人不顧你的意思,逼著你學習,這是為了你好。但有些人不顧你意願,讓你受盡委屈,卻只是為了成全他們自己,這又怎麼能是家人呢?」
楊元後為太子細細分說了一整晚。
待第二日黎明破曉,司馬衷從夢中醒來時,便是又哭又笑,嚇壞了得到消息的晉武帝。而等晉武帝趕來後問怎麼了,司馬衷卻只是搖搖頭說:「兒臣做了個夢。」
「噩夢嗎?別怕。」
「不,是美夢。」他終於從那個困住他多年的、對母后的夢魘誓言裡解脫了出來,不用再忍耐那些對他不好的人,他只對家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