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古代一百零一十二點都不友好:
王戎提出請辭的時候,朝臣雖然驚訝,卻還沒有太大的波動。
直至王戎真的退了,才算是正兒八經的震驚朝野。
不少大臣臉上都掛著「王戎竟然真的退了」的不可思議,已經到手的輔政之位說不要就不要?陛下竟然也真的同意了……這是幾個意思?陛下已經坐不住要限制大臣手上的權利?那為什麼要從王戎開刀?難得不應該是從汝南王那種好欺負的開始嗎?咳,如今的朝政時局真是神秘莫測啊,皇會玩,我們不懂。
晉惠帝:「嗯?玩什麼?上朝什麼的,朕已經不想玩了,太累。」
幸好上朝不是天天上,要不然晉惠帝就真的要罷工了。晉惠帝私下裡和他的皇后抱怨了好久,當皇帝還不如當太子,最起碼太子不用經常去上朝。
「……」羊皇后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其實太子也需要上朝,只是你爹當初怕你丟人,才特別允許了你只需要偶爾上朝。
「當皇帝每天還要那麼辛苦的蓋章,也好累啊。」晉惠帝繼續抱怨。
「……」羊皇后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她丈夫只是當個橡皮圖章,蓋一下就完事,真正皇帝需要操心的可不只是蓋,還需要看和思考,把握天下大事。晉惠帝有忠心耿耿的嵇紹幫他解決這些,已經是皇帝中十分幸福的那一個了。既不用自己幹活,還不用擔心嵇紹會糊弄他,或者是生出什麼歹心。
晉惠帝把曲面桌上的東西一推,耍賴一樣的趴在桌上,兩手伸直,無所事事的耷拉著,對皇后表示:「可不可以不當皇帝,當回太子啊。」
這一次羊皇后終於有的說了:「不可以!」事實上,衛瓘等老臣為了保住晉惠帝的皇位,正在絞盡腦汁、嘔心瀝血。
「你凶朕!」晉惠帝覺得這個日子沒辦法過了。
羊皇后也是一愣,因為她也是自己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竟然那麼冷硬,她從未有過這樣,不管心裡再怎麼著急生氣,她的語氣也一直是柔軟無害的,這是她的偽裝,也是她的保護色,這還是第一次她的脾氣不受自己控制。
但莫名的,羊皇后不想再學嵇紹、衛玠他們那樣,總是順著晉惠帝說話,她覺得即便是哄孩子,也應該是蘿蔔加大棒,不能總是一味的遷就。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凶你?」
「……因為我做的不好?」晉惠帝才是真正沒什麼脾氣的那一個,要不然以前賈南風和楊繼後那麼對他,他早就炸了,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根本不會生氣,即便很生氣,睡一覺也就忘記了。如今皇后這麼和他說話,他的第一反應也是自己做錯了。
「那你覺得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啊?」羊皇后循循善誘。
晉惠帝卡殼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只能老老實實的搖搖頭,還怕皇后繼續生氣,道:「你別生氣,你說,我改,不對,是朕改。」
羊皇后哭笑不得,也終於破功,揉了揉丈夫的頭,大概是老天對晉惠帝的補償,給了他孩童一樣的智商,也就給了他孩童一樣可愛的臉,明明已經是一個二十歲男人的爹了,他圓圓的臉卻還嫩的像是他兒子的兒子,讓與他親近的人真是拿他沒轍。
「當皇帝是只能上,不能下的。你明白嗎?全天下只有這個位置不能讓。」
「為什麼?」
「因為、因為全天下都想要它。延祖、衛司空、王將軍他們那麼努力的想要幫你保住它,你怎麼能反而先自己說不要了呢?你這讓那些為你一直在努力的人,該多傷心啊。」
「大家都想要,那難道不應該讓給大家嗎?」從小什麼都不缺的晉惠帝,並沒有養成多少競爭意識。
「但是,只有這一個,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是、像是衛小娘。別人跟你要他,你會給嗎?」
「不給!」
「也好比延祖,別人跟你要他,你會給嗎?」
「不要不要!」
「所以咯,皇位對於您也是這樣重要的存在啊。您有了皇位,才能保護衛小娘和延祖不被別人搶走。」
「也不讓別人把青容搶走!」晉惠帝握拳。
羊皇后一愣,臉上的笑容就怎麼都壓不住了,眼淚說來就來,她最近的脾氣真的很不對勁兒。
「你別哭啊!朕哪裡又做錯了嗎?」
「沒有,妾只是有些感動。」
「感動就要哭嗎?」晉惠帝用看外星生物的看著自己的皇后,心裡嘆了句,女人真的好難懂,比每天上朝的那些大臣說的話還要難懂。
但是沒有辦法啊,她是他的皇后,他不會嫌棄她難懂噠!
其實,雖然晉惠帝嘴上抱怨上當皇帝好累,不過那更多的是一種下意識的撒嬌,想要關心他的人更關心他,看到他的努力。那麼累了,他也把他們教他的東西完成的很好。好比王戎請辭的時候他的表現就很棒的。
與王戎三請三不允後,晉惠帝這才一臉「沉痛」的同意了王戎的告老,「痛失」國家棟樑的一天,晉惠帝甚至有些食慾不振。
讓大臣們真正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高深莫測又不失關懷的明主。
食慾不振這個不是嵇紹和衛玠教的,只是,咳,晉惠帝有些牙疼而已。當了皇帝之後,果然點心還是偷偷吃的太多了。
而在牙疼方面,晉惠帝和王濟特別的有共同語言,三天兩頭就要召王濟這個姑父入殿詳談。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朝廷要有什麼軍事行動,各種小心翼翼,不敢輕舉妄動。實則,只是兩個牙痛病頑固患者之間在做心與心的交流而已。
王濟:……總覺得溝通牙齒的保健與保護這種事情,太跌我西晉第一蛇精病的面子了,嚶嚶嚶。
至於王戎的請辭,晉惠帝其實根本沒理解那是什麼意思,他只懂了「寄情於山水」這句話,說白了就是不工作,出去玩嘛。為此,晉惠帝還長吁短嘆的羨慕了一番。
「朕也想出去玩。」
嵇紹和羊皇后都讀懂了晉惠帝的潛台詞,但是沒有人搭理他,短期內誰都別想出宮,沒看衛玠都老實了嘛。
說起來,衛玠為什麼可以耐得住宮中寂寞呢?
羊皇后看向嵇紹。
嵇紹聳肩,別問他,他也好奇衛玠這麼半大個孩子,是怎麼做到整日坐著不動的,貌似他看見衛玠的時候,不是在彈琴下棋,就是在看書做功課,再不然也是陪著晉惠帝玩,耐心到不可思議。
說起下棋,這也是嵇紹覺得衛玠很厲害的一個點,衛玠很喜歡自己和自己下棋,並且下棋的路數真的能形成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一個是殺伐果斷、銳意進取,絲毫沒有衛玠往日裡給人的形象。
另外一個則就是標準的衛玠形象了,看上去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綿軟無害,可一待大刀完備,那就是再標準不過的斬龍刀,任你如何小心部署、耐心設伏,對他都是通通毫無亂用的。
所以,哪怕是自己和自己下棋,衛玠的棋面也總是斗的不可開交。
讓人實在是搞不懂他小小年紀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入宮面聖,卻在涼亭偶遇衛玠的淮南王,也覺得衛玠這小孩有點不可思議。就那麼坐在涼亭上發呆,一呆半個時辰都不帶換動作的。
淮南王怎麼知道衛玠呆了半個時辰的?
因為他就在旁邊看了半個時辰啊。
「……」這也是個夠無聊的王爺,不虧是奇葩遍地走的司馬家的產物。
衛玠其實並沒有在發呆,他在和拓跋六修交流。和拓跋六修在一起很多年,衛玠已經熟練掌握了一套在室外也能流暢自如和拓跋六修交流卻不怕被發現的本事,外人頂多會覺得衛玠在發呆,淮南王看到的正是這個場景。
拓跋六修和祭巫的互相試探,在經過多日多方的努力後,終於有了些眉目,他們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共識,勉強認定了對方的身份。
【身份?什麼身份?】衛玠不解。
拓跋六修覺得是時候告訴衛玠更多關於他的事情了:【你知道我的父親為什麼不喜歡我嗎?】
【你父親不喜歡你?】衛玠不知道的東西有很多。
【……】拓跋六修只能從頭講起,【我的父親叫拓跋猗盧,是鮮卑族索頭部的首領,你們漢人喜歡管我們叫拓跋鮮卑,但其實我們自己管自己叫索頭部。】
【好奇怪的名字。】衛玠這話其實已經很委婉了。
【這也是後來南方士族對北方少數民族的蔑稱,索頭虜(lu)。】拓跋六修說起這些的時候,表情總是淡淡的,說不清他到底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衛玠覺得拓跋六修應該還是介意的,所以在不必要的時候,他一般都會儘量用少數民族這個詞來指代,而不是順應大背景下的叫法——胡人。哪怕很多洛漂(類似於北漂)的少數民族也會用胡人來稱呼自己。
【我父親是拓跋力微的孫子,拓跋猗迤的胞弟。】
【拓跋力微我知道。】衛玠說完就閉上了嘴巴,因為他發現了一處很不妥的地方,拓跋力微和衛老爺子其實是有殺子之仇的,王濟當年給衛玠科普過,那還是衛老爺子在做幽州刺史的時候的事情,衛老爺子用計,讓拓跋力微聽信讒言,殺害了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
【是我的祖父。】拓跋六修對這段歷史其實要比衛玠更熟悉。
【抱歉。】衛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為什麼突然感覺他和拓跋六修之間變得很狗血?他的爺爺使計讓拓跋六修的曾爺爺殺了他的爺爺。
【我對這個祖父沒什麼印象,唯一的印象是來自我母親對他的咒罵,他在洛京為質多年,深受漢族文化影響,很不喜歡我那個性格彪悍的母親,一直希望我父親能廢了她,另娶個漢人為妻。我母親覺得他死的正好。所以你不用抱歉,我更站在我母親一邊。】
【哦。】
【我父親很顯然更站在他父親那邊,索頭部的繼承權一直很混亂,父死子繼,兄死弟繼,我的祖父早早死了,繼位的便不算我的父親和伯父,而是叔祖。拓跋悉鹿、拓跋綽相繼繼位,甚至是我父親的異母弟拓跋弗也繼了位,然後很快死了。然後又是我的叔祖拓跋祿官繼位,他將索頭部一分為三,自己住在上谷以北,率領東部,父親和伯父分率中、西兩部,我父親住在定襄的盛樂。】也就是拓跋六修一直想帶衛玠去看的地方。
那裡水草豐美,天高雲淡。雖然有著拓跋六修最血腥的回憶,卻也有著他整個童年。這些複雜的過去,組合成了如今矛盾的拓跋六修,面容堅毅,卻有一顆柔軟的心。
【好像說了很多廢話。】拓跋六修回憶著回憶著就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他貌似跑題很久了。
【我喜歡聽。】衛玠聽的真的很開心,覺得這是進一步瞭解拓跋六修的好機會,拓跋六修真的很少講他的家人,衛玠也從未強迫拓跋六修講過。但只要拓跋六修樂意講,衛玠就很樂意聽。對比了一下拓跋六修家剪不斷理還亂的親戚關係,衛玠必須承認,衛家真的已經算是人口簡單的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