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師玉卿想著今日要出門起了個大早,他一早眼含期待,神清氣爽的樣子,引得賀靖逸心情也愉悅了很多。
兩人收拾妥當正要出門,允冬海來報:「徐亭祿來了。」
賀靖逸讓他進來,徐亭祿被允冬海帶進了殿內,他躬身請了安,起身後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急事請您去勤政殿商議。」
賀靖逸聞言瞧了眼師玉卿,頓了頓點頭道:「我即刻就去。」
徐亭祿一拜道:「那老奴先告退了。」
原先的計畫看來需得取消了,師玉卿心中難免失望,但也知賀靖逸身為太子必定事務繁重,看他每日都要去上書殿與人商量要事便可知道。
師玉卿微微笑道:「殿下快去吧。」
賀靖逸看著他露出失望的雙眼,手指輕輕撫了撫他的面頰:「你來宮裡已近十日,還未離開過紫宸宮去別宮看看。」
師玉卿不解的看著他,安靜的聽他說話。
「勤政殿離御花園不遠,玉卿要不要去逛逛?等我從勤政殿回來,我們再一同出去。」
師玉卿眨了眨眼睛:「我們今日還出去嗎?」
賀靖逸牽起了他的手:「說好的今日,就今日。」
師玉卿不想他為此耽誤正事,便要開口勸勸,他剛落下一個「殿」字,賀靖逸的食指便堵上了他的唇瓣。
「走吧。」
師玉卿看了眼他移開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他牽著往御花園去了。
賀靖逸將師玉卿送至御花園,命陸福、秋芷等人好生伺候,自己帶人去了勤政殿。
御花園是皇宮裡最大的一座園林,四處山石奇珍,各色珍貴花草,因著紫宸宮裡的暢和園倒也有不少珍貴花石,只是沒御花園這般品種多,師玉卿驚奇發現竟有許多奇珍異獸,讓瞧著頗為開心。
秋芷帶著他邊走別介紹御花園的各色景色,師玉卿疑問道:「秋芷姑姑是玉明殿的掌事女官,怎麼對紫宸宮以外都如此清楚?」
秋芷一低頭和婉的笑了笑:「回太子妃,奴婢原是伺候端昭容娘娘的,娘娘去世後,太子將奴婢調到了玉明殿伺候。」
師玉卿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御花園景色優美如畫,這些動物和花木,我原是在書上看過,但到底不如親眼所見來得震撼。有勞姑姑幫我介紹了。」
秋芷見他賞得開心,掩嘴笑了笑:「不勞煩,太子妃喜歡就好。」
師玉卿瞧著新奇,步子都邁得比平時大些,他左瞧瞧又看看,時而驚訝的睜大眼,時而高興的揚起嘴角,一旁的陸福和秋芷見他如孩子般天真的笑臉,心裡好笑他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平時對人那股乖巧的樣子此時全然不見,但卻更添活潑。
師玉卿繞過一池荷葉,舉起手輕輕的撫過一排垂楊柳枝,碧色絛絲在他手中滑過,浸在池水裡帶起陣陣漣漪。
他瞧著水裡的紅色錦鯉慌忙逃開被逗得笑了起來。
他身後跟著的陸福朝身旁的秋芷笑道:「太子妃這如同孩子一般的可愛模樣,若叫太子殿下看見,定會開心不已。」
秋芷掩嘴道:「自從太子妃入宮後,太子殿下比以前開心了許多,奴婢們看著也覺得高興。」
陸福贊同的點點頭:「太子殿下一直不成婚,也不納個良娣、奉儀,連皇上賞賜的宮女都未召幸過一個全給送出了宮,終日只知道勞心勞力的輔佐皇上,太子妃瞧著話不多,心思卻單純,兩人如此琴瑟和諧當真難得。」
秋芷笑道:「公公說得甚是呢。」
兩人正說笑著,忽然一聲貓叫引起了師玉卿的注意,他尋著聲源走去,很快在草地裡瞧見一隻被養的極胖的白毛獅子貓,圓鼓鼓的,霎是可愛。
師玉卿打小便喜愛這些可愛長毛的小動物,如今見了這隻獅子貓登時眼前一亮,想抱起來摸摸它瞧著柔順的長毛,遂朝那貓悄悄走去。
誰知貓靈動亦敏感,他剛走兩步便回頭發現了他,喵嗚一聲,朝前一躍跑了。
師玉卿一愣玩心大起追起了那貓,那貓靈巧的跳上了一座等人高的假山又朝前跳了下去。
師玉卿連忙走過去想要繞過假山,還未走到跟前,便聽到那邊傳來一聲驚呼:「哪裡來的畜生!險些傷了我,來人將它給我抓住!」
又聽得幾人恭敬的回「是」。
師玉卿正想要前去看看情況,邁了半步,想著這裡畢竟是後宮,也不知前方是何人,想著自己初來宮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給賀靖逸帶來麻煩,便在假山後停下了腳步轉身要離去。
可巧陸福等人趕到,見他突然停下,不知所以,便躬身問道:「殿下,您怎麼不走了?」
師玉卿還未回話,假山後的人似是聽見說話聲,人還未到聲先傳來:「誰在那裡鬼鬼祟祟,還不給我滾出來!」
師玉卿一愣,心道:也不知是宮裡的哪位娘子,說話聲如此尖利嗆人。
即是被人發現,也不好再躲藏,師玉卿理了理衣服,回身從假山後繞了出來。
陸福,秋芷還未開口,見他走過去忙緊緊跟著,走出去一看也嚇了一跳,眼前身著玫紅色豔麗服飾,頭上插滿珠釵翠環的,竟然是四妃之首的惠貴妃。
師玉卿抬頭看著容貌嬌豔冶麗,一臉怒容的美貌女子,一時不知如何稱呼才好。
陸福待要開口提醒,惠貴妃身邊的掌事女官早已厲聲斥責:「大膽!見到惠貴妃還不下跪行禮!」
論理師玉卿無需給惠貴妃行禮,但他初到宮中諸多事宜不熟,加上又是知道惠貴妃家族顯赫,又與皇后不睦,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給賀靖逸添麻煩便拱手道:「師玉卿見過惠貴妃。」
惠貴妃原本因憤怒而緊皺的眉心逐漸舒緩開來,轉而變成了疑惑:「你是誰?我從未在宮中見過你。」
師玉卿待要作答,卻聽見她身邊的女官睜大了眼睛,聲音也小了許多,驚訝的朝惠貴妃道:
「娘子,太子妃就叫師玉卿。」
惠貴妃一手扶著她,另一手扶著一名大太監,聽見這話才側過頭正視師玉卿,她黑如瑪瑙的眼瞳上下掃了師玉卿幾眼,而後哼笑了一聲,眼皮輕蔑從他身上掃過:「我當是誰?原來是太子新娶的太子妃呢。」
師玉卿聽見她不善的口氣怔了怔,想起在家曾聽聞,惠貴妃是大皇子聖母,母家昌榮,父親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她本人也甚為得寵,在宮中素來囂張跋扈,連皇后都忌憚三分,今日得見她不顧禮儀尊卑對自己如此態度,便得知此話不假,此人並不好相與,他心中正兀自思量,遂閉口不言,亦不理她的冷嘲熱諷。
惠貴妃眼眸輕轉,嘴角勾起一抹算計:「太子妃剛入宮就想著如何討好皇后了嗎?要不怎得尋了這畜生想要害死我!」
師玉卿聽見她突然的訓斥雙眉一蹙,頓了頓,解釋道:「惠貴妃怕是誤會了,我並沒有要害惠妃貴。」
惠貴妃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說沒有,那這貓是哪裡來的?」
師玉卿低眉一掃被惠妃身旁太監抓在手裡的貓,淡然回道:「貓不是我的,只是恰好瞧見,覺得可愛過來瞧瞧。」
惠貴妃抬了抬下巴,眼裡俱是厲光:「那便是了,你瞧見我在這,故意攆那隻貓來傷害我。」
師玉卿莫名被冤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方才瞧著惠貴妃臉上脖子處並無抓痕,見沒有傷到人還鬆了口氣,可她這一句句的咄咄逼人,竟是說得他真似故意讓貓傷他一般,他隱隱覺得惠貴妃此舉是故意為之,想藉機賴他傷人。
「那貓並非我的,我也不知惠貴妃在假山後,實屬無心,請惠貴妃不要見怪。」
惠貴妃狠狠白了一眼依舊禮義自持的師玉卿:「你一口一個不是故意,如今我因你受驚卻屬事實,你一個不是故意就想哄騙我嗎!你當我是傻得不成!」
師玉卿暗覺不妙,腦中千思百轉的思量脫身的法子,可他年齡太小閱歷又淺,更對宮中諸事不明,一時想不出應對之策,他瞧著惠貴妃怒氣頗盛,只怕不願意輕易瞭解此事,他又不想驚動賀靖逸平添他煩惱,心下一急,便道:「若惠貴妃硬要說是我故意為之,我亦無話可說,若惠貴妃心底不平,我願與惠貴妃去皇后殿下宮中,請皇后殿下予以決斷。」
陸福與秋芷暗暗驚訝師玉卿對著氣焰跋扈的惠貴妃如此冷靜,倒是高看了他幾眼,但想到惠貴妃之強勢和盛寵,心底焦急不已,惠貴妃與皇后關係勢同水火,連皇后她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太子妃,如今看她這情形是鐵了心要給太子妃教訓。
「你少拿皇后壓我!到皇后面前又如何?!」惠貴妃一聽「皇后」二字頓時火起,瞧著他那副溫潤爾雅,氣質非凡的模樣,更是刺眼,冷哼道:你小小年紀家世也一般,不知怎麼迷惑得太子,竟娶你做了太子妃。」
師玉卿聽著她刺耳的譏諷之語,方才剛舒開的眉心又是一緊,心底又氣又無奈,惠貴妃此話竟是連母后也不放在眼裡,這可如何是好。他心中思量百轉,安靜的站著又是一陣沉默。
惠貴妃許是說夠了,又睨了他兩眼,見他沒有絲毫懼怕與慌張,自己反倒如小丑一般失態,心中怒火更勝,嘴角向下一撇,朝身邊的掌事女官道:「喜鵲,給我打。」
眾人一驚,師玉卿直到此時才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知道惠貴妃頗受皇寵,卻不料她為人如此跋扈,居然敢以下犯上。
陸福素日是知道惠貴妃為人的,一聽連忙跪下道:「貴妃娘子使不得,太子妃位分只在皇后之下,您萬萬打不得他!」
惠貴妃聽罷冷冷一笑,心道:位分在我之上又如何,若沒有我父親和我哥哥,皇上能成為皇帝?只怕元玉華沒命做她的皇后呢!你們現在各個安生太平都是我父親的功勞,還敢跟我和大皇子作對!我今日就是打了太子妃,反了這個規矩,皇上皇后又能奈我何?!
惠貴妃想到皇后心中揪緊,嫉妒之心盛起,她父親浴血奮戰,哥哥為救成英宗犧牲,憑什麼元玉華是皇后而不是她!太子是賀靖逸而不是她的明成!不過是仗著她是成英宗原配,父親是太師罷了,遲早有一天她一定會成為皇后,讓她的兒子成為太子。
秋芷急得額上儘是冷汗,手裡的帕子也捏的變了形,她想悄悄離開去找太子,還未動彈,便聽惠貴妃冷聲道:「想去搬救兵嗎?我是大皇子生母,有協理後宮之權,太子妃故意放貓傷害我,按照宮規理應受罰,就是皇上來了也不好怪罪我。」
師玉卿神色肅然抬眸直視惠貴妃,依舊是那般溫潤的語氣,但是隱隱聽來已有了冷意,「惠貴妃,你沒有權利私自處罰我。」
惠貴妃雙眼微眯的回瞪師玉卿,此話讓她怒氣更甚,她冷哼一聲,甩了甩翠綠色的秀帕,朝身旁的喜鵲道:「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