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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脈脈[修仙]》第16章
第16章 覺醒

   水是溫的,還帶著些硫磺氣味,溫折卻覺得自己彷彿被泡在滾燙的岩漿裡。

   自他離開花君進來這個小池,血液中燃燒的熱量就肆無忌憚橫衝直撞的爆發出來,這股力量來勢洶洶,溫折意識到不妙想要求助時,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

   白色的繁複花紋已經蔓延了他全身,就連臉上都交錯了幾道這樣的紋路。血管裡流淌的是火,燒的溫折連眼底都隱隱帶出跳動的紅色。

   這感覺同他前世被抽取妖血時一樣煎熬,可痛苦之處卻是截然相反。

   以前那魔修弟子吸取他妖族精血之時,彷彿是有什麼不可分割的生命被在他體內硬生生扯斷撕碎,生拉硬拽的破開他的五臟六腑拖出去;而如今溫折所歷受,卻是體內本有的血脈膨脹延展,天生的另一半妖族血脈瘋狂的吸收著湯池的靈氣,龐大的力量在他體內壓縮翻復,煎熬成極致的疼痛。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要死了。

   隨著血液瘋狂的流動,他聽到自己身上有什麼破裂的聲音。此時他雙目都失去了焦距,自然就看不到水面上映照著他頭頂拱芽般冒出的一對尖尖白耳,和後臀催發而成的六條雪白狐尾。

   他自然也就更不知道,自己這一番折騰,讓整個湯池的靈氣都徹底暴動,龐大的靈氣挾裹著迷濛的水霧,不受控制的向溫折所在的湯池席捲而來。

   這異動自然也瞞不過交談中的上官海棠跟容雪淮。

   上官海棠細細辨識片刻,奇道:「這是妖族血脈覺醒?雪淮,你那小混血的父族是誰?這妖血簡直濃郁的可怕。」

   容雪淮沒有理他,順著靈氣躁動的方向摸尋而去,上官海棠緊隨其後。待兩人行到了溫折所在的湯池口,卻見那池口被幾條暴漲的獸尾塞得滿滿噹噹。

   牡丹君泡湯的地方離這裡更近一些,先他們一步過來,表情略有些束手無措。如今轉身看到容雪淮,不由皺眉道:「菡萏花君,你莫非在私下篡養妖族不成?」

   二十年前那場人界與妖界的大戰慘烈的難以言喻。到最後雖然人界竭力將兩界界膜修補,把妖族逐出人界大地,但這場戰爭遺留的瘡痍依舊觸目驚心。當初跟妖族勾結的魔道此時猖狂壯大是一,人界殘餘的小股妖族勢力是一,諸如溫折這類身份尷尬多受鄙棄的混血亦算其一。

   說實話,私下篡養妖族的事情幾乎每個宗門都並沒少做。只要用法寶符咒丹藥蠱蟲等等將半妖製成馴服聽話不敢反抗的工具,它們就又戰力驚人又十分好用。

   另外何止宗門如此,便是各大寄賣場、黑市也常有半妖奴隸買賣。有些容貌姣好的特殊種族被專人調教好,以便能服侍各種難以言喻的慾望;亦有筋骨強健的奴隸被套上各種禁制,強行折磨出一份說東不敢往西的忠心耿耿。

   然而各家暗中默許的潛在事件,現在卻在湯池這種靈氣充足的重地公然發生。仔細辨彆氣息,覺醒的妖族妖血濃厚、身上似乎還沒有任何束縛,那這事情的嚴重性便可拿上檯面了。

   容雪淮挑眉看了看他,慢條斯理的解釋道:「牡丹君何出此言?這只妖族不過是——天燥秋乏,還請牡丹君小憩一會吧。」

   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牡丹君心頭卻猛叫了聲不好。就在下一刻,牡丹花君身體顫了顫,登時猝不及防的軟倒。上官海棠搶先一步把人扶住,拔出不知何時扎進對方後頸的一根牛毛細針:「雪淮,你下了什麼藥?」

   「不必擔心,我只是混沌他一段時間的記憶,順便贈他一場好夢罷了。不會傷害他的身體。」

   容雪淮從上官海棠手中收回那根銀針,手指在牡丹君著著浴袍的背部一抹,指尖竟又多了三枚豔麗如花蕊、粗細如髮絲的細針。

   上官海棠愕然道:「這又是什麼時候打進去的?」

   「跟牛毛銀針一起。」菡萏花君微微一笑:「水下發的,又沒動真元,你自然沒感覺到。」

   上官海棠聞言點點頭,轉而把目光投向那幾條雪白的狐尾:「溫折他是什麼血脈來歷?半妖覺醒之事我也略知一二,看他眼下力量外強中乾,似是撐不過這次覺醒。」

   容雪淮聽了這話,目光驟然一凜,隨即將手伸向溫折堵住湯池的狐尾。

   上官海棠本想勒止容雪淮的莽撞。畢竟半妖覺醒,除非自己全然信任的父母雙親才有近身機會外,就連伴侶兒女都可能被攻擊傷害。可是轉念一想,目前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倒不如讓容雪淮硬上手救一救。

   豈知容雪淮的手剛剛碰到雪白溫軟的狐尾,那尾巴尖就輕顫幾下,並沒有攻擊的意思。再過片刻,這將湯池堵的嚴嚴實實,把溫折包成一個大繭的狐尾竟然縮小了一圈,擠擠挨挨的讓了一個足有一人寬的通道出來,隱約露出了裡面昏迷不醒的溫折。

   確實沒料到半妖覺醒時還能這麼溫順,上官海棠甚至驚愕的「嗐」了一聲:「天,覺醒的半妖也分家養跟野生?」

   他亦試探著伸出手去觸溫折的尾巴。

   然後就被抽飛了出去。

   容雪淮走在這條用尾巴搭建出的通道中。他每向前走一步,身後的狐尾就無聲的自動閉合。他能看到狐尾上萬千絨毛無聲的抖動著,似乎也知道他是來幫忙一樣的興奮著,然而在他身後的幾條狐尾,就跟著他的腳步緩慢的合攏,試探著隔著一段可以感受到彼此體溫的距離,卻絕不推擠催促。

   外面上官海棠被一尾巴抽出去的聲音他自然也聽到。所以眼下自己能被放進來,當然跟修為跟地位全無關係,答案只有昭然欲揭的那一個。

   他猶然有些不敢置信。

   「溫折,在你心裡,我這麼重要和親密嗎……」

   他終於走到了溫折面前。

   這個少年就昏倒在他面前,溫軟的、毫無防備的、面上還殘餘著痛苦和無措的。

   也是赤裸的。

   他垂下眼簾探查著溫折的現況,腦中卻不由自主的轉過了一幀幀同溫折相處時的畫面。這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帶著點受傷小獸的防備和小心翼翼,卻可以簡單的湊過來蹭著傷口輕聲嗚咽,連撒嬌也不敢,但的確惹人憐愛。

   說實話,他一直以為溫折的那半妖血也許會是小鹿兔子,眼下發現這小東西竟然是隻狐狸……這可真是教人意外。

   容雪淮輕輕碰了碰溫折的臉,想到這孩子說喜歡他。他想了想自己一直以來對溫折的態度,也並沒有哪裡特別好,不由得心裡慚愧。

   他伸手抵住了溫折的後心,一道溫和的引導真元就從他掌心傳過去。半妖覺醒最欠龐大的能量,如今能有力量主動送上門來,對方當然來者不拒。於是容雪淮的真元都彷彿被一張龐大的口貪婪吞噬,有去無回。

   容雪淮只是不在意的笑笑。若是按他原本的打算,現在應在這孩子充滿防備的狐尾外提供真元,這些力氣真正能被溫折所用的十不存一,所浪費的至少該是現在的十倍百倍。

   他並沒有在意自己流失的那些修為,只是輕輕環抱著溫折,溫柔的低聲對著懷裡的半妖說著對方聽不到的數落。

   「小笨蛋。」

   「狐族天性狡黠,怎麼能過成你這幅模樣?」

   「半妖覺醒是生死大事……這種信任哪裡是可以輕托的?」

   只要他動一點的壞心,這時脆弱無比的溫折就能被輕易斃於掌下——而且縱觀還熱騰騰的妖族仇恨,他似乎也有理由這麼做。

   或者他稍稍心思淫邪一些,只要幾道法訣,溫折此生都會是他御下的獸奴,他一個念頭能控制溫折的生死,亦能讓溫折生不如死。更不提溫折也算薄有姿色,只要他願意,甚至能讓溫折全年不休的處於慾火煎熬之下,每時每刻都不得不婉轉求歡……就是更羞恥的控制,也做得出來。

   就現在的環境而言,他即使做了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任何一人會在意。幾乎沒什麼人會注意到這只小狐狸的痛苦,更不會有人正視半妖的不願。倘若容雪淮平日行事再溫和可親一些,甚至會有人主動上前來討要溫折拿去玩玩。

   然而那兩條護衛的狐尾,就那麼全無防備和猶豫的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這是百年來,深居簡出,有意避開他人的容雪淮首度面對這樣熾熱而無遮掩的情感。如此全然的信任就用一種無法被反駁的方式展現在他眼前。

   他久久的凝視著懷裡的溫折。他們兩人之間相隔不過一層薄薄的被水打濕的衣料,而包裹住兩人的狐尾更營造出一個溫暖而曖昧的空間。

   在這般的氣氛、如此窄小的環境下,那最純澈乾淨的情感就正中紅心的將容雪淮打了個正著。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容雪淮實在難以拒絕對方傳遞過來的感情。他並不是不喜歡溫折,只是似乎從前的喜歡都不受控制的轉變成了另一種喜歡。

   他低下頭看看溫折,唇瓣仿若不經意的擦過對方白皙溫軟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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