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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脈脈[修仙]》第65章
第65章 雙方

   容雪淮和花昊風依次走了出去,看方向是要前往玉芝峰的練武場。兩人走後,整個大堂就徹底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溫折和地上伏倒的蘇瀾兩人,溫折走進蘇瀾,只聽到他嗓子中細弱的呻吟聲。

   容雪淮拋過來的那件披風很薄,又是白色,被蘇瀾身上的汗水打濕後呈現半透明的狀態,緊緊貼在他的肌膚上,冷風一吹來,只怕什麼都遮不住。

   幸好溫折自己帶了儲物袋,裡面有些他在外時的衣物。如今翻檢一番溫折才發現:他穿衣時不自覺的便效仿了容雪淮的風格,衣服幾乎都是淺色調,好容易才找出一件深藍色的外袍。

   溫折便用這件袍子把猶在地上輕微顫抖扭動的蘇瀾裹了起來,將這個面上潮紅一片、神智已不大清楚的半妖打橫抱起,向自己的臥室奔去。

   剛一進房將蘇瀾放好,溫折就摘了他口裡的那個口嚼。他伸手在蘇瀾的頸窩裡摸了摸,只覺得這個半妖的體溫實在熱的不太尋常,恐怕是被人下了一點什麼藥物,蓄意折磨。

   容雪淮精通天下毒物,給溫折備下的解藥也就格外齊全。溫折很快就在藥囊裡找到一顆清心寧神的丹藥,剛剛送到蘇瀾唇邊,就被蘇瀾一口含住……或者說,蘇瀾含的不是這丸藥,而是溫折的手指。

   即使此刻他神智已不大清楚,臉上也分明帶出了一點對接下來事情的恐懼來。但他依然要以一個這個討好的姿勢來迎接他以為的主人,以免自己遭受更大的厄運。

   溫折費了些力氣把自己的手指輕柔的抽出來。在那一刻,他看著這個俊秀的少年,心中不免升起憐憫和同情,還有對那位郁金花君的憤怒之意。而與此同時,還有一點相似的記憶浮光掠影的劃過他的腦海,讓他想起了自己和容雪淮的初見。

   溫折心中不由一震:原來他那時見我,竟然是這樣的心情。

   時光彷彿開了個玩笑般,讓溫折從當時的角色中掙脫出來,反坐到了這個「主人」的位置上,要他從另一個角度,換了個地方把當初的自己看了個分明。

   口中的手指離開,蘇瀾的身體幾不可查的瑟縮了一下。他喘息了一聲,縮著脖子,彷彿是提防什麼似得,微弱道:「我要……」

   「你要什麼?」溫折柔和的問他:「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要見花君。」蘇瀾哆嗦著唇瓣說:「菡萏花君……」

   在冷不丁的一個瞬間,這話就像是一瓢帶著冰碴的冷水一樣,結結實實的澆了溫折一個措不及防。

   花昊風拐彎抹角的暗指,蘇瀾被折磨的神志不清時也要堅持吐出的名字,容雪淮對此事的一片憤怒……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個閃回之間盡數湧上心頭。

   而在下一刻,溫折就堅定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按了回去。

   容雪淮對他說過,在溫折之前,他沒有動心的人,更沒有和別人有過這樣深的身體接觸。

   只要他說,溫折便信。

   郁金花君的惡語中傷也好,蘇瀾此時的心心唸唸也罷,就算真是這兩人所猜測的那樣,只要雪淮未對這種感情做出什麼回應,那便純粹是別人自作多情。

   我愛他,溫折想。我信他。

   床上的蘇瀾猶自可憐的發著抖,溫折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溫聲安撫道:「菡萏花君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你先等一等。來,我把你身上的這些東西解開。」

   容雪淮給的丹藥自然品質高超,立竿見影,蘇瀾這會兒的神智已經比方才清醒了少許。他定神看了看溫折,似乎辨認出了他不是郁金花君,便艱難的翻過身來,把自己背在身後被捆綁住的手露出來:「謝謝。後面和前面還請不要動……那上面下了禁制,要他親自來拿。」

   他這一翻身,後背上一大片鬱金香的紋身便顯露出來。鬱金香鮮豔美麗,本來是賞心悅目的花朵。然而蘇瀾背後這一叢卻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然無端的讓溫折覺得有些淫糜。

   溫折把緊緊捆住蘇瀾的繩子一一挑斷,拉過一條薄被來給他裹住。在這個過程中,他清楚的感覺到埋在蘇瀾體內的那件東西在動……他當然很清楚這是什麼,在做什麼事。

   溫折盡力要自己面上不出現異色,既不表現出憐憫,也不流露出憤怒。他學著當初容雪淮安慰他的模樣,和緩而溫柔的對蘇瀾說:「等花君回來我會叫你,你眼底都是青黑,還是先歇一歇吧。」

   「多謝。」蘇瀾慘笑了一聲:「但是不必,他留下的拿東西不會容我擅自睡著的。謝謝你,你是……」說到這裡,他仔細的看了看溫折,似乎在度量溫折的容貌氣質:「你是菡萏花君的弟子嗎?」

   「不是的,我是他的道侶。」蘇瀾的問題讓溫折覺得有點有趣,他想了一下,猜測蘇瀾是看自己神情與容雪淮有相似之處,所以才這樣講。

   當然,要是仔細算起來,他的確也是雪淮的弟子。無論是修煉功法,還是為人處世,乃至對旁人的愛和溫柔,他有哪裡不是從容雪淮身上潛移默化額學習來的?

   「啊。」蘇瀾恍然,他笑了一聲,看不出多少勉強之意:「我知道你,你是半妖溫折。」

   說過這句話,蘇瀾彷彿力氣不支一樣,腦袋偏過了一側,半閉上了眼睛。

   ———

   花昊風前來找容雪淮時,的確很是憋著一股氣的。

   他在容雪淮身邊寄居過一段時間,後來更是得到過對方的不少幫助。在感激之餘,他也深刻的瞭解了容雪淮的個性,知道他和傳言中的那個菡萏花君根本就有天壤之別。

   就算流言裡披血帶煞的菡萏花君是真實的,花昊風一邊這樣想,一邊捏碎了手中還在跳動的心臟:那似乎也並沒有多可怕。只要硬下心腸,折磨人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他已經到了一個足夠挑戰曾經的權威的時候了。

   直到動手之前,花昊風都如此相信著。

   容雪淮主要攻擊方式是毒藥和暗器,而關於暗器,雖然常常幽暗無形讓人防不勝防,但是只要自身的防禦足夠,可以全面防守,料想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而綺玉郁金又相當擅長防守。

   當然,他知道容雪淮確實有幾個殺招,其中之一便是幾乎可以融化一切法器和功體的紅蓮火。但是一來綺玉郁金與冰火紅蓮同為十二珍卉之列,大概並沒什麼可怕的,二來,這樣一場私下裡的切磋,以容雪淮的個性難道還會放出什麼殺招?

   一半是出於蘇瀾為他帶了綠帽子的氣憤,一半是對擊敗容雪淮這件事情的躍躍欲試,花昊風用這樣一張並不太客氣的態度赴了這場宴席。

   他是容雪淮的後輩,自然是先一步出手。花昊風並不推辭,拔出了腰間的彎刀,刀影一晃,就是一片幾乎要晃花人眼的金碧輝煌。他的刀通體光芒閃爍,宛如純金打造,可招式全不如金子本身質軟,意氣風發的好像要直接斬斷人的目光。

   容雪淮平淡的看著眼前的招數,直到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攻擊都已經逼近了他的眼前,才慢條斯理的點評了一句:「段數還有差。」

   說著這話,他隻手輕抬,似乎帶著點懶洋洋的意味,有條不紊的將手臂伸入那一片銳利至極的刀光裡。眨眼間花昊風的刀氣已經撩動了他臉上的汗毛,而容雪淮只是並起食指和中指,不慌不忙的輕敲了花昊風的刀側一下,就四兩撥千斤的將整面氣牆一樣厚密的刀氣強行轉向。

   他看著如此遊刃有餘,然而只有面對他的花昊風才知道,在那一刻強行施加在自己金刀上的是何等沉重的千鈞之力。

   「你太急了。」容雪淮指點般道:「昊風,不管是修煉還是修心,你都太急了。」

   我不急怎麼可以?花昊風微垂著頭,口中的牙齒卻是緊咬的:我不急能夠奪得郁金花君之位嗎?我不急能在上一場戰爭中保住自己的優勢嗎?我若不急——就該眼看著蘇瀾在我頭上套上一頂一頂的綠帽子嗎?

   他明明低著頭,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麼異樣,容雪淮卻好像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所以我說你太急了。昊風,你下定結論太急了,得手蘇瀾也太急了。你的急迫讓你不能好好想想自己有什麼不對,我當年和你說的話,我如今和你說的話,你半句也沒有真正入耳。」

   「可惜了,你當初客居映日域的時候,只是個滿心都是迫切遑急的青年,還並不是個剛愎自用的花君。」

   花昊風面上一陣青白,他壓下心頭的所有念頭,強笑道:「是,容哥教訓的是,我……」

   「你看,這話又說早了。」面對花昊風疑惑而防備的眼神,容雪淮溫和道:「昊風,我這才要開始出手教訓你呢。」

   花昊風聞言猛然抽身後退!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鋪天蓋地的暗器從無數個基本上不可能的角度劈頭蓋臉的壓了上來。容雪淮袍袖一振,兩隻寬大的袖口彷彿源源不斷的以各種奇詭的角度打出成百上千的暗器來。

   這些暗器姿態各異,有些閃爍著烏光,有些附著著甜香,有些顏色十分嬌豔,有些造型足夠華美。這些五光十色的暗器彷彿在空中匯聚成一片花海,一大股色彩斑斕的洪流就這樣鋪天蓋日的徑直向花昊風打來,眨眼間就環住他的周身,要他避無可避!

   這哪裡還是暗器,分明是狂風驟雨一樣的明器!

   同樣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厚重攻擊,花昊風差了容雪淮何止一重。

   躲避不及,花昊風匆匆招出了綺玉郁金,那富麗堂皇而又堅不可摧的巨大花瓣憑空出現,六面攔截,試圖將花昊風包裹嚴實。

   容雪淮笑了笑,慢慢的背過手,沒有去看那些暗器的落點和結果。在他眼裡,這一場戰鬥……或者說指導,已經結束了。

   最開始的一批暗器接二連三的在郁金花瓣上碰壁,看起來彷彿是花昊風的防守更勝一籌。然而此時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是何等暗暗叫苦:在接下這批暗器之前,花昊風從未想過暗器也可以具備如此力道。

   「綺玉郁金的防守足夠堅實,但是昊風你根基尚淺,還沒有足夠的靈氣能支持他應對極其強大的攻擊……快要撐不不住了吧?」

   容雪淮與其說是在詢問,倒不如說是在預測。他「撐不住」三字話音一落,花昊風支撐起來的巨大花瓣就半透明起來。在光芒最弱的某一刻,甚至已經變為一個毫無防禦力的幻影。

   就在這一刻,彷彿能夠窺得這一縷空隙,一根尺長的穿心釘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然加速,眨眼間就已深釘入花昊風的肩頭。穿心釘上粹了立竿見影的毒藥,瞬間就剝奪了他所有戰力;而強大的衝擊力不僅讓他一路倒退,甚至還把他死死釘在演武場邊緣的一座假山上。

   這是一場太過容易就結束的戰鬥,容雪淮從頭到尾只用了兩個招式。然而支撐這輕描淡寫的動作背後,是他對花昊風的極度瞭解。

   「我知道你把剛剛的那一式刀法命名為『亂金穿空』。我方才用的這一招與你有異曲同工之妙,就叫『亂花漸欲迷人眼』。昊風,你可體味到我們之間相差的是什麼?」

   花昊風原本齊整的衣衫已經變得格外狼狽。剛剛那一通暗器數量眾多,他當然不會只中了一根穿心釘。後繼的那一批暗器除了那根定下乾坤、自身粹了要他失去全部反抗能力的毒藥的穿心釘外,幾乎都是細小的針形暗器,沒體不深,但數量眾多,讓他此時看起來很像一個人形的刺蝟。

   眼見他負氣一般不開口,容雪淮也臉色不改,緩步走近他:「現在我們彼此都洩了火氣,話就可以慢慢說了。當年我和你說過,你與蘇瀾的事情結果實在令人遺憾,但是起初的錯誤在你身上。如今你這樣折辱他,實在是一錯再錯。」

   「你雖然面上應承我,其實還是固執己見。我猜到你要報復甦瀾,又覺得首錯在你,所以當年曾同蘇瀾許下過一個承諾。」

   「我答應他,若是有朝一日他主動求見我也好,要人傳話讓我知道他想見我也好,我便會殺了他,結束他生不如死的痛苦。」

   容雪淮看著花昊風猛然變色的面孔,慢慢道:「我那時看出你給他下了不許他自盡的符咒,但我想不到你會用這樣的手段對待他……昊風,我和蘇瀾沒有什麼可以稱得上私情的經歷。他的目的不是找我,只是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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