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黃三賴叼著根牙籤,慢悠悠得從街邊的小餐館走出來,嘴裡哼著小曲兒。
他喝了不少的酒,腳步有些晃悠。
餐館的老闆娘在後面大步的跟了上了,“大哥,你今天的賬忘記結了。”
黃三賴停住了腳步,“怎麼呢?怕我沒錢給是不是,多大的事兒,老子有的是錢,今天的飯錢記在賬上,上次來了我一起給,這麼點錢也天天念叨。”
老闆娘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等人走遠了她才歎了口氣往回走。
他們夫妻倆是外地人,在這裡開了家飯館討生活,顧客大都是附近的居民或者工地的一些工人,小本生意,每天起早貪黑也賺不了多少錢,剛好供兒子讀書和一家三口生活開支。
這幾個月,黃三賴在他們店裡吃飯已經賒了兩千多塊錢了,她每次去和對方提結帳。對方要不就推脫,要不就像剛才那樣惡聲惡氣的反過來質問他們。
黃三賴是附近出名的老無賴,他們是夫妻是外地人,惹不起這樣的頭蛇,所以只好每次都忍了下來。
但是最近一個星期,對方每天晚上都在店裡吃飯,還要他們墊錢去買酒……像是看准了他們軟弱可欺一樣……
不是沒想過去報警,但是警方把人抓進去最多也就關兩天,怕以後黃三賴出來後,他們連著店子都開不下去……
再說進局子對黃三賴那樣的人,已經是家常便飯,她聽人說黃三賴二十多年錢,已經因為販賣人口被判刑了七八年,後來出來因為犯事,又進去過幾次。
那樣的凶神,他們更不敢去硬碰硬了。
老闆娘空手而歸,夫妻倆齊齊的歎了口氣,再這麼下去,他們只得搬離這裡,重新去選店址了。
兩句話打發走了那個麻煩的女人,黃三賴有些得意每天都能吃白的,哼著小曲的聲音高了些。
走到巷口,他停下了腳步,路被一個人給堵住了。
黃三賴眯著眼睛去打量眼前的男人,對方的身材高大,像是半截鐵塔一樣杵在那裡,光線隨之都暗了不少,穿著一件簡單的短袖,露在外面的皮膚呈古銅色。
審視的目光,讓人從心底發寒,他被定在了原地,腿抬動不了。
他曾經見過不少亡命之徒,還一度引為談資,但是眼前這個人,比那些死刑犯更危險,重刑犯身上大都有濃重的血腥和殘忍味道,但是這個人太平靜了,看他的眼神,像是他只是一個死物……
那個男人,就像是一頭危險獸,驟然出現,他都不知道這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這裡,又注視了自己多久。
黃三賴吞了口口水,在此之前,他並未見過對方,最近也沒用結什麼仇家,想到這裡,他稍微安定了些,既然惹不起,他掉頭就想走。
他剛掉過頭,就感覺有人捏住了自己脖子,後勁那一塊鑽心的痛,像是骨頭被捏碎了似的。
他哀嚎了一身,順勢往後倒去。
黃三賴打了個冷噤,好不容易站住了身體,痛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滿眼恐懼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這人一句話不吭,說出手就出手,還這麼手黑。
他是遇到了比自己更橫的角色了。
“你是誰?你是找出人了吧?”黃三賴混了這麼幾十年,恃強淩弱,但是遇到更狠的人,他就慫了。
眼前這人太可怕,所以就算此時他心裡再不憤,知道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也儘量憋著。
“垃圾。”男人冷冷得吐出兩個字,答非所問。
徐霄鏑擰著瘦弱的人,把對方撞到一邊得牆壁上,半點沒有手軟,堵住了對方的退路。
黃三賴後背生疼,身體撞到牆壁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他現在沒有懷疑了,這個人光天化日之下,殺了他也不一定,這麼冷硬的心腸。
他確信,對方手裡一定沾過人命。
“來人啊,有人要殺人了啊。”
他的話還沒落音,那個男人鏑再一次鎖上了對方的脖子,出手快如閃電,黃三賴伸手去掰對方的手,對方的手紋絲不動,像是一塊鋼鐵一樣。
剛剛的那對夫妻,聽到了動靜跑了出來,驚呼了一聲,被對方的氣勢所攝,定在原地既沒上前也沒回去。
“我問你,二十八年前,你在杉市火車站,是不是從一個男人手裡,抱走了一個孩子。”
黃三賴用力的咳嗽,這才明白,原來這人真是尋仇的,三十年前的火車站,他還有印象,那是他做的最大一筆買賣。
那個孩子賣了五萬快,五個合夥人,每個就分了一萬,拿在當時,可是一個大買賣。
他在心裡一盤算,這人不好惹,自己絕對不能承認,“我沒有做,不是我。”
他就不信了,這麼多年了,他都坐牢出來了,這人還能拿他怎麼樣。
“你最好老實交代,我不想聽謊話,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
“你真的認錯人了,你怎麼能確定就是我……”話沒說完,他就躬下了身體,那一拳頭讓他整個胃都在翻騰,喝下去不久的酒全都“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黃三賴跪在地上臉色一片蒼白,在那人第二拳要落下來的時候,忙開口求饒,“我說,我當時是抱走了個孩子,我都告訴你。”
“我沒有耐心,你最好,一字不落的告訴你,怎麼從那個人手裡,把孩子抱走的。”
“那個時候,剛好有個有錢的女人找到了我,她說想要一個孩子,我把當時手裡的孩子都給她看,她都不滿意。那個女人當時出的價錢很高,還願意先給定金,我就想,能不能再想想辦法,然後那幾天,我就去火車站轉了轉,看看能不能有機會下手……”
當年他和朋友一起做販賣孩子的勾當,那麼小的孩子很容易哭,所以他們就把安眠藥磨成粉,然後給小孩喂下去,這麼以來,小孩能睡上一天,不會引人注意。
但是那個女人,看著孩子說沒精神,所以不太喜歡,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鋌而走險。
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把孩子抱走,他當時觀察了那個少年很久,一直到那個少年睡熟了,才找到機會下手,把孩子交給了那位夫人指定的人。
那位買主當時還讓他演了場戲,說孩子是他們性感情願送人。
利益豐厚,所以附加的這些條件,他也沒用想就都答應了。他當時拉著自己的女朋友,告訴來走抱孩子的人,孩子是他們的,因為沒錢養,走投無路才會送人,演了一場苦情戲。
來抱孩子的女人是那位夫人家的傭人,看起來挺精明的,當時還問了他們許多,他手心都是汗,差一點就露餡兒了……
沒想到不到一個月,買賣孩子的事情,就被員警查到了,他是從犯,但是因為買賣的孩子有十幾個,他還是判了八年,後來減刑,提前了兩年從牢裡出來……
黃三賴沒用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那個孩子的家人還能來找自己麻煩。
徐霄鏑臉色越來越陰沉,抬腳又去踢地上的人,員警來的時候,黃三賴已經躺在那裡,說不出話了,劇烈起伏的胸口,能證明這個人還活著。
黃三賴看到停下了警車,第一次覺得有了鬆了口氣的感情,以前他都是拼命跑的。
員警把自己拷上,對另一個人卻熟視無睹的時候,黃三賴徹底慌了,“員警同志,他襲擊我,你們要抓他啊,我是無辜的。”
給黃三賴拷上手銬的那位笑了下,像是聽到了什麼及其可笑的事情,“你有什麼無辜的,聚眾賭博,詐騙,參加社團,我們回局裡面,好好的談談。”
黃三賴臉一下僵住了,這些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可能跟著第二天就被放出來了,但也可能要判刑,但是現在這樣情況,怎麼看都是有人想搞他。
他最近兩個月他沒什麼錢,已經很少去賭博了,也就在小飯館賒個賬耍耍威風,陰溝裡翻船,這樣被翻舊賬,他真的很不甘心!
“你們為什麼不抓他!”黃三賴看著站在一邊的男人,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道,他有著預感,自己這次被抓進去,可能就再難出來了。
“算你走運,有機會能苟延殘喘。”徐霄鏑走到了人面前,無視有些呆滯的人,從黃三賴的衣服裡掏出了錢包,隔空扔給一直站在旁邊的餐館夫妻,“他以後不會在有機會出來了,看看這點錢夠不夠還帳。”
餐館的老闆那裡敢應聲,徐霄鏑也沒用再說話,徑直的離開了。
一直到警車走了,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夫妻倆才慢慢回過神,看著手裡的錢包,他們知道,那個人大概不會有機會再回來了,這麼想著,他們心裡生出了幾分快意和慶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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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霄鏑打聽到了當初參與販嬰的那夥人,沒一個好人,刑滿釋放後都有二進宮,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些人,是直接照成他和那對父子分開的人,這三十年,他是怎麼樣也要他們還回來的。
他向來是瑕疵必報,何況是牽扯到那兩個人,更是要加倍的討回來,別人犯一寸,他都要討一千丈回來。
他從前他會給人冷淡超脫的印象,只不過是因為逸慈消失的時候,一併帶走了他的喜怒哀樂。
之後就再沒有人和事,能讓他去側目,什麼都變得不重要。
問清了事情的始末,徐霄鏑就讓那幾個人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每個人都有犯事,他只是幫他們一把,讓他們餘生能活得純粹些,好好地改造,不用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徐霄鏑辦完了上事情回來,天色已經黑了,他在回來的路上幫寧逸慈買了粥,最近兩天,對方都很少吃飯,粥還是他勉強人喝下去的。
知道的越多,他就對那對父子越愧疚。
徐霄鏑開門的時候,寧逸慈正在浴室裡洗澡,他不小心把乾淨的衣服碰到了地上弄濕了,不知道人回來,所以就穿著一件內褲走了出來。
寧逸慈看到房間裡突然出現的人,十分意外,他準備退回浴室,但是腳步一動,就想這樣會不會太做作了些。
難道他退回了浴室,還讓人拿衣服給他?
乾淨的衣服就放在徐霄鏑的旁邊,走過去三步的距離,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赤裸相對,寧逸慈強迫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他剛走過去往下腰,對方就突然發難,身後把他拉到了床上,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猛的吻住了他的唇。
整個人覆了上來,強烈的侵佔意味,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這些天來,徐霄鏑在他面前,一直都很克制,兩個人最多也就輕吻和擁抱。
他從來沒看過,對方這麼狂野。
身上的人,動作很兇猛,放開了他的唇,又去親吻和嗜咬他的脖子,每一下都讓他疼痛,留下了一個個鮮紅的印記。手也不斷的在他的腰間徘徊,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突然激起了讓他無法招架的戰慄。
寧逸慈悶哼一聲,他能聽見對方的喘息聲,也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有沒有被咬出血他想,這個人對自己身體的瞭解,比他自己還多,兩個人以前應該很親密的接觸過。
對方噴薄在皮膚上炙熱的呼吸,他生出了幾分難耐,以及更多得渴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勾住對方的脖子,去回應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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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逸慈從浴室出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他渾身無力,腰更是酸得不得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還重來沒有和一個人這麼親密過,剛剛不知道怎麼的,兩個人就……
徐霄鏑擦了擦頭髮,剛剛回來時候順手買回來的粥已經冷了,他看了眼臉色有些微紅的人,想了想說,“我下去給你買點吃的。”
“我不餓,都這麼晚了,還是算了吧。”
“你這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不行,這樣對胃不好,我也沒吃,你陪我一起吃點,要是怕吃了睡不著,咱們可以晚點睡。”
本來就是空腹,剛剛又做了運動,一定得補充點食物才行。
“那好吧。”甯逸慈聽到對方也沒吃,也就沒有堅持。
徐霄鏑走過去,自然而然的親了下對待的額頭,“等著我,我很快回來。”沒有理會有些僵硬的人,徑直的走了出去。
他今天是衝動了點,但畢竟是自己盼了那麼多的人,他是真克制不住。
對方很久沒做這樣的事,身體不能適應,所以他耐著性子做了很久的準備,兩個人只做了一次,但是這一次就讓他前所未有的欣喜,那種感覺,就像是年輕了十歲。
這麼晚了,寧逸慈不知道對方是從哪里弄來的粥和小菜,看著寡淡,但其實味道不錯,加之又有人陪著,本來沒有胃口的他也把一碗差不多都喝完了。
徐霄鏑在收拾東西,洗兩個人的衣服,寧逸慈躺在床上看著對方背影,不知道過了多久閉上了眼睛。
他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為喘不過氣,對方的手臂緊緊的箍著他。
外面天色已經亮了,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幾點,寧逸慈拿來對方的手下了床,下半身還是有些不適感,但不至於不能走路,他洗漱的時候看著鏡子裡的人,然後愣在了。
脖子上一個個的痕跡,比昨天看著還清楚,外人怕是瞄上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弄上去的,而且這麼一片痕跡,根本就不是衣服能遮得了的。
也不知道這痕跡什麼時候能消下去,怕是這個東西不見之前,他都不能出去了,不能見人了,寧逸慈剛這麼想,就聽見門鈴不湊巧的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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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貽林問了同事,房間裡那兩位今天一直沒出來過,都快下午一點了,連著早餐都沒出來吃,他斟酌了半響,還是決定去看看,畢竟除了他,也沒人去過問兩個人的事情了。
甯先生是從國外回來的,這邊也沒朋友,那位徐先生,渾身冷冰冰的,怕也沒人敢去問。
陸貽林按了兩分鐘門鈴,都沒人開門,他覺得有些奇怪,同事明明說人沒出去過,既然在的話,怎麼不開門。
他剛想要不要利用職務之便,去叫人拿備份的鑰匙開門,門就打開了。
房間裡就徐霄鏑一個人,陸貽林視線轉了一圈,另一個不知所蹤。
“那個,我爸爸呢?”
“他早上出去了。”
陸貽林:“……”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他看了下衛生間關著的門,人顯然在裡面,但是怎麼躲著不出來,當著他的面,還能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陸貽林假裝沒發現,“這樣吧,他回來了,你讓他來找我,或者給我打個電話。”
“有什麼事嗎?”
“我想讓他來我家裡吃飯,今天晚上,那個,趙世承回來了。”
裡面的意思不用再點名,公公和兒媳婦,怎麼也該好好的吃頓飯。
“哦,他可能不能去,他這兩天工作忙。”
陸貽林:“……”
這人說起慌話來,怎麼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能不能稍微有點技術含量……
眼睛餘光又看了眼衛生間緊閉著得門,陸貽林更加覺得莫名其妙,“那好吧,那他有時間再看,我還得上班,就先走了。”
“我會轉告他的。”
“謝謝……”
徐霄鏑見陸貽林要轉身之前,波瀾不驚的說,“我也想去。”頓了下,見對方沒有回答,他的語氣稍微放軟了些,比較溫和表達自己的意願,徵求對方意見,“我,可以一起去嗎?。”
“可以的……到時候一起來就是,那我先走了,到時候見。”
陸貽林管住自己的眼睛,儘量不去看衛生間關著的門,筆直得轉過身。
他覺得對方的第二句徵求的語氣,比前面那句驚悚多了,關於那位十分硬漢的徐先生,那個人給他一直以來的感覺,就很那種很嚴厲的長輩,不苟言笑,所以對方現在有些彆扭的樣子,他反而不能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