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伊始

　遙遠的空洞星系，帝*剛剛撤走，戰爭的硝煙還沒有散去，餘下為數不多的人們在廢墟中艱難求生，至於首都星是如何的風起雲湧政權更迭，並不是他們會關心的事情。能活著，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人們棲息在廢棄城市的角落裡，水，電與食物都是極難得的資源。能找到資源需要運氣，而守住資源需要的卻是武力。

　在這種情況下，omega幾乎無法生存下去，他們不得不依附他人，一個靠山死了再換一個，在不同的人身下輾轉承歡，只為了一點點食物和飲用水。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還是原來的貴族，在戰亂中失去保護，對比此前精緻優雅的人生，如今的日子便顯得更為淒慘。

　然而沒有人有閒情苛責他們，大家都是用盡渾身解數謀生，誰也不比誰更高尚一點。

　就在這種時候，一種秘藥在底層人民中迅速傳播開來。

　這種藥劑打著改變人類命運的旗號，走著薄利多銷的路子，雖然仍然有人買不起，卻不妨礙人們肆意談論。

　「今天，你吃藥了嗎？」這句話漸漸成為見面問候的慣用語。那些真正吃了藥改變性別的人，從一開始不敢見人，到後面勉強出門被圍觀，再到後來被羨慕的目光環繞，誇誇其談地給別人介紹經驗，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人們接受和認可。

　於是性別分成了先天與後天，二者之間差別並不大。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成為alpha，身強力壯好勇鬥狠，短期內確實能搶到一些資源。然而幾次大規模的亂鬥之後，星際形成了幾大勢力，普通民眾仍然處在食物鏈的最底層，就算變成alpha也沒有太大改變，反而不如那些有手腕有心計的omega混得好。

　所以漸漸有人主動選擇成為a的數量卻是越來越少了。畢竟，即使新生兒是beta，他的alpha和beta父親也並不需要將其留在醫院，而是直接選擇為他定義後天性別。

　正是在這種情形下，這個一窮二白的邊遠星系迎來了首都星的第一批難民。

　承載難民的民用艦隊因為燃料用盡，不得不發出求救信號。在當地最大武裝勢力的點頭下，艦隊停靠在指定地點，人們一下來就接受了極其嚴格的盤查。繳械，收編，分成幾隊帶往難民營。

　alpha被帶去做苦力，omega因為不再稀有，又幹不了重活，便去安排打雜，而這些難民中幾乎沒什麼beta，在混亂局勢中能夠逃出首都星的，又豈是一般的平民？

　這些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們並沒有想到來到邊遠星系會是這種待遇，幾個omega當場就哭了起來，其中一個姿容極出色的憤憤不平地抱怨：「我可是首都星藝術學院畢業的，竟然叫我去做這種粗活，這裡的alpha是眼瞎了嗎？」

　作為一個剛畢業不久的新人，蘭德爾沒等在娛樂圈混出頭臉來就碰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政變，好在他此前積累的人脈終於派上用場，好容易弄到一張通行證出來避難，沒想到船隊走錯航線錯失補給，不得不停靠在這種愚昧落後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的運氣簡直不能好了。

　然而抱怨歸抱怨，他還不得入鄉隨俗，於是頂著一張明星臉，穿上灰撲撲的工作服，被趕去勞動了。

　同一批難民中混娛樂圈的不止他一個，還有一對alpha和omega混跡在接受盤查的人群後面，見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覷，雖然知道這裡情況特殊，但親眼見到還是覺得有點超出想像了。

　偽裝成beta的提姆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自作多情了，就算他因為血統比一般的omega要好看一點，但是在omega並不稀缺的情況下，他在這裡的危險性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高。

　他轉過身，對旁邊的克里斯說：「如果你不打算做勞工的話，不如我們一起重新開始？」

　克里斯愣了愣，眼底浮起一絲笑意：「我的榮幸。」

　此前的提姆一直擺著貴族的姿態讓人覺得不好接近，但是克里斯後來才漸漸明白他的自傲來源於家族的壓力和身為omega的不安，這時他們同樣一無所有，也算終於走進了彼此的內心。

　「這裡的一切，跟你那個新項目有關嗎？」克里斯看向那些基因普通卻的的確確是alpha或者omega的異鄉人，忍不住問道。

　提姆搖搖頭：「前期與一些廠商合作生產只是為了鋪開影響面，後來配方和技術一公開，市場就完全失去了控制了。尤其在邊遠星系帝國政府管不到的地方，這種藥劑最後終會變成沒有任何需求彈性的必需品。」

　克里斯震驚地問：「這也在他的算計中嗎？」誰能想到，那個人竟然只有十八歲。

　「我不知道。」提姆的聲音漸漸沉下去。政變之後他就再沒有見過那個omega，也並不知道對方如今怎樣了。雖然之前一直被脅迫著做事，但結果對提姆來說也並沒有什麼不利影響，提姆想，他終究是要感謝那個人的，即便只是為了這個性別之分沒有那麼重要的世界。

　顛覆世界的代價是巨大的，一些人有幸逃過一劫，而更多的人為此遭受了無妄之災。

　元首和第一順位繼承人一起失蹤，第二順位繼承人走上台前臨時主政，然而正如他的生父所說，他資歷太淺，並不能服眾。只是機會稍縱即逝，即便知道不穩妥，他們也不得不付諸行動，上位後首當其衝的便是肅清政敵。

　自此，支持元首的老臣與擁戴兩位合法繼承人的新貴開始了三方混戰，民眾稍不留神就會被殃及池魚，有條件撤離並且願意撤離的畢竟是少數，剩下的人人岌岌可危，一時間首都星各大城市都不見了往日的繁華，整個星球被籠罩在一片壓抑可怖的陰霾中。

　原本打算坐山觀虎鬥的老福克斯，這時候終於坐不住了。

　事情還是湯米惹出來的。湯米並不知道他爺爺私下的那些勾當，他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是站在威廉這邊的。政變的消息一傳出來，湯米便動用了自己能動用的所有資源，即便找不出威廉在哪裡，總還是能給另一位繼承人找點麻煩的。

　這讓元首的現任omega十分惱火，爺爺孫子各選一邊站，哪方得勝都是他們押對了寶，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好事？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找個藉口把湯米抓起來，讓老福克斯想辦法證明自己的立場再換回孫子。

　老福克斯愁得白頭髮都快掉光了，縱然他不想輕易得罪威廉，這時候也是被逼無奈了。他深深嘆了口氣，叫人把楚其請了過來。

　因為不常出去走動不見天日，楚其如今更加消瘦，也更加陰鬱蒼白了一點，看起來與六十年前那位beta愈發神似。

　老福克斯看著也不免有心驚之感，然而他只是輕嘆一聲，看著窗外迷離的夜色感慨說道：「我已經活了九十多歲了，這一生經歷跌宕起伏，不說功成名就，也算對得起先祖了。只是年老了，總想要給後代留點什麼，這樣走的時候才能安心閉眼。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應該是不會有這種感觸吧？」

　他原本沒想到那個人會回應，但意外地竟聽到楚其的聲音：「如果只是說為了死後不留遺憾，這一次，想留的東西我已經留下來了。」

　老福克斯一怔，望著他開口道：「我福克斯一生，難得覺得自己將來會後悔的時候只有兩次。這兩次都與新藥劑有關，一次是六十年前，我應該聽完了那個人的遺言再送他上路，一次就是此時。你是個太聰明的人，與你合作的好處一定比其他選擇更多，但是為了我唯一的孫子湯米，我不得不將你送到那位閣下的手上。」

　「威廉？」楚其心頭一跳，下意識問道。

　老福克斯搖頭：「不，是他繼父。」

　「哦……」聽他這麼說，楚其卻彷彿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隨便吧。」

　「你認命？」雖然做足了萬全準備，老福克斯卻覺得他不是會這麼輕易妥協的人。

　楚其想了想說，「命中注定的事情，認不認都改變不了什麼。」正如他的重生，正如他遇到那個人。而對於自己來說，反正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如今要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生死並沒有什麼所謂，只是死在威廉的政敵手上，總比死在他本人手上讓自己覺得好接受一些。

　老福克斯再次嘆了口氣，正要叫人將楚其帶走，大廳裡的電子屏卻突然亮了起來，同時響起一陣急促的警報聲。

　「敵襲，敵襲，首都星即刻進入一級戒備狀態，所有人注意，請勿隨意走動，發現叛軍跡象立刻報告。」

　警報信息來自軍部，由國家電視台統一發布。

　「怎麼回事？」老福克皺起眉頭。

　再接下來，是連著好幾條各大星系宣佈獨立的消息，矛頭直指向首都星。元首府群龍無首，一時間政權岌岌可危，龐大的帝國瞬間便要分崩離析。

　老福克斯愕然，許久後，看著楚其神情極其複雜地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都想到了嗎？」

　而與此同時，一架私人飛行器穿過重重防護網，降落在福克斯總部的庭院中。

　飛行器中兩個alpha分別跳了下來，一人一邊，伸手推開了主樓的大門。

　楚其望過去，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他的老朋友喬伊和同樣來自艾米剋星球的導演傑森。他微微有些驚訝地問：「你們怎麼過來的？」在見威廉之前，楚其就把福克斯總部的地址發給喬伊，希望喬伊在適當時候想辦法弄他出來，但是沒想到政變來得這麼快，救援的人也來得這麼及時。

　「這架飛行器破解了大多數星系的安全網，」傑森咧著嘴笑著說，「我原本是你父親護衛隊的成員，他死時將退路留給了你大哥，你大哥再轉送給你二哥，在你準備移民的時候，安迪王子找到了我。」

　「他本來想讓我看著你，沒想到你自己有太多主意，許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想插手也沒辦法，現在時局大亂，我總算能派上用場了。」他彎下腰行了個禮，向楚其伸出手說，「我尊貴而美麗的小王子，現在是回家的時候了。請隨我回艾米剋星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