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共處

　酒店中庭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西裝筆挺，長腿交疊。那張臉普普通通的很容易過目即忘，而周身的氣場卻明明白白地放在那裡，讓人有些望而生畏。

　同行的人都識時務地繞路躲避，只有楚其看到來人時微微一愣。

　竟然又是阿爾傑。

　作為威廉的副官，他身在此處的原因別無他想，定是那個人找自己有事。

　楚其難得有些踟躕。在人際交往上他沒有任何經驗，上輩子甚至連朋友都沒有過，但是他知道，此時此刻看到阿爾傑，他心中其實是有一點期待的。

　於是他走過去，站在阿爾傑面前。

　阿爾傑抬起頭看了看他，起身笑道：「既然回來了，就跟我走一趟吧。」

　楚其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沒有問他要去哪裡，安靜地跟在阿爾傑後面出了大廳，走上那架私人飛行器。

　阿爾傑暗想，比起那些權貴家的omega來，這樣乖巧懂事的性格倒也省心，至少不會給將軍添麻煩。就算政治聯姻是必須的，在那之前，將軍能談這樣一場毫無負擔的戀愛也不錯。

　飛行器落地，楚其走出來便看見夜幕下燈火通明的別墅，又聽到阿爾傑在旁邊解釋：「將軍日理萬機，難得抽出時間來見你。這是將軍的私人住所，你是第一個進來的omega。」

　楚其腳步一頓，然後看到台階上向自己走來的威廉。按照正常的禮節，他本不必親自出來迎接的。

　「看你在島上拍攝辛苦，來給你放個假。」威廉言笑晏晏地對他說。

　阿爾傑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眼睛，這樣的藉口，也就只有自家將軍能這樣冠冕堂皇地說出來了。而他對面的omega竟然也波瀾不驚地跟著走了進去，看起來倒還默契十足，阿爾傑暗想，然後默默地替他們關上門。

　大廳裡就剩下威廉和楚其兩個人，雖然燈光把整個房間照亮得如同白晝，alpha跟omega之間與生俱來的那點糾纏還是漸漸蔓延開來。

　威廉輕咳一聲，開口說：「你想喝點什麼？」

　一時間楚其竟不能多想其他，看著眼前桌面鑲著金邊的白瓷茶具，順口回答：「茶就好，謝謝。」

　威廉笑了笑，開始準備煮水。

　他的手看起來修長有力，手指落在精巧復古的水壺上，動起來的時候像是合著某種特定的旋律。

　他是真正的貴族，得天獨厚。楚其有些恍惚地想，難怪全民公選最想嫁的alpha時那麼多人會投票給他。

　「戲拍得怎麼樣？還順利嗎？」威廉在泡茶的空檔裡，看似不經意地隨口問著。

　「還可以，」楚其說罷，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接著補充道，「拖您的福，大家都很關照我。」

　作為一個新人在劇組竟沒有受過半點刁難，可想而知背後的打點，楚其並不真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王子，他想，好不容易還清的人情又欠了不少，這樣下去還不清了可怎麼好？沒來由的，心裡竟多了一絲愧疚。

　威廉笑著打趣：「都很關照嗎？有沒有特別好的？」

　楚其想了想，回答：「導演尤其好，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給我講戲，有些細節我自己不知道怎麼表演，按照他說的做就不會出錯了。」

　片刻愕然後，威廉愉悅地笑了起來：「原來你在劇中的表現都是按照導演註解來的啊，效果倒是意外得好，看起來你還真的有這方面的天賦呢。」讚歎之餘，他順勢把茶杯遞了過去。

　楚其接過來淺啜一口，赧然道：「只是角色適合罷了。」就算有天賦，也完全不在演戲上，這一點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威廉的擔憂因為他這句不經意的解釋一掃而空，眼底神色更加溫柔。

　被那深沉如大海一樣的眼神注視著，楚其微微感到慌亂，莫名想起來時阿爾傑所說的話。威廉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見他，而他卻是第一個來此處的omega。兩句話其實完全不是一個意思，這讓楚其有些混亂，威廉的舉動到底是作為上位者普惠大眾似的關心，還是因為自己是特別的呢？

　後者讓楚其略感不安，他很快把這種不合常理的情緒歸結為愧疚使然，自己欠了對方那麼多，卻好像沒有機會可以還。他還記得上次威廉所說的對於家常飲食的懷念，但是眼下時間地點都不合適……楚其思索片刻，輕聲道：「你的工作似乎很辛苦？不如我幫你放鬆一下。」

　威廉一愣，下意識點了點頭。

　楚其在威廉的對面站起來，纖細的腰身從他眼前擦過，繞到身後站定。

　他這是要做什麼？威廉的心突然飛快地跳起來，而後他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力度，低頭一看，只見一雙完美無瑕的手落在那裡開始揉捏起來。他應該沒有太大的力氣，威廉猜測，而那種恰到好處的用力讓肩頸處肌肉完全放鬆下來，威廉忍不住舒服得呻/吟出聲，一瞬間氣氛隨著這聲輕哼氤氳曖昧起來。

　雖然威廉行事甚為小心謹慎，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給自己預備信息素抑制劑的，況且他還是一個正常的成年alpha。

　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絲淡淡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威廉因此難得紅了臉。

　「可以了。」他伸手按住自己肩膀上的那雙手，他總算還記得對方是個未成年。

　楚其被嚇了一跳，天地良心，他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可真的沒想到這麼做的後果。他曾經以研究人體為己任，所以只是用自己的專業技能為債主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殊不知，這一幕被外人看來，可以算是赤/裸/裸的引誘了。

　「對不起。」他抽出自己的手，臉上的表情頗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麼道歉？」威廉霍然站起來轉身面向楚其，同時反手握住他的手背，定定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楚其心頭一跳，低眉垂目小聲說：「我忘了自己還是個omega了。」

　他說的是實話，方才以醫學研究者自居時是真的忘記了如今的身份，威廉聽到這樣的解釋忍不住大笑起來，而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叮囑道：「雖然你尚未成年，可不要低估自己的魅力。」

　「在外面不會這樣的，」楚其微皺著眉頭解釋，在他人面前忘記身份這種事情重生後還是第一次，「以前也沒有忘記過。」

　「嗯，乖孩子。」威廉笑意更深，鬆開他的手時，又順勢摸了摸他的頭髮，毛茸茸的手感果然和想像中一樣好。

　楚其後退一步：「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先告辭了。」今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太詭異了，更詭異的是，他引以為傲的理智竟不能為這一切找出合理的解釋。

　「太晚了，你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走。」威廉溫和卻不容置疑地說，在決定大晚上把人帶過來以後，他就沒打算見一面就走。

　楚其微微有些踟躕，他並不想給劇組添麻煩，更不想給自己或者威廉添麻煩。

　「你放心，這裡留給你一個人住，我不會留太久。」威廉似有些留戀地看了看對面的人，復又從容笑起來，「你好好休息，明早叫阿爾傑送你回去。」

　楚其心神不定地點點頭，卻見威廉微笑著轉身，很快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這是他的私人住所，楚其再次想起阿爾傑的話，然後深吸一口氣，默然走進一樓的客房。

　這一晚上的心情實在有些難以言表，楚其以為自己又要睡不好了，甚至臨睡前腦海中仍然徘徊著那個人的身影，但意外的卻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再次乘坐那架沒有任何標示的私人飛行器返回小島。

　天剛微微亮，小島上的大多數客人都還在睡夢中，楚其悄然走回自己的房間，不欲驚醒任何人。然而在他關上房門之後，樓道的拐角處卻出現了兩個人影，那兩人面面相覷，彼此眼神中都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他一夜未歸？」提姆問著身邊的經紀人。

　「看起來是這樣，」經紀人沉吟道，「能在這種軍事化管理的基地隨意進出，這個人的背景看起來也不一般呢。」

　提姆深以為然，他一直猜測楚其是靠著某個軍官才得以上位的。

　「他的事情你不要多管，以後也沒什麼機會打交道了。」提姆語氣淡淡地吩咐道。他已經歇了跟楚其一爭高低的心思，再加上這部電影一旦上映楚其應該也不會演配角了，他們的確也沒什麼合作的機會，並不值得在這個人身上多費心思。

　「我知道了。」經紀人點點頭，暫時終結了關於楚其的話題。

　劇組的拍攝按計畫進行著，如今劇情已經發展到高/潮，醫生在將軍面前信息素崩潰，將軍暫時標記了他並且代為隱瞞他的身份。

　這段戲拍得激情四射，非但兩位主演入戲很深，圍觀的群眾都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

　一段激情戲結束後，提姆坐在原地面色酡紅氣息不穩，阿爾傑站在旁邊安撫他，兩人的對話不知不覺又扯到了楚其。

　「剛才拍的那段要是做成預告片先放出來，你們那些cp粉要哭暈在廁所了。」提姆不掩嘲諷地對克里斯說。

　克里斯只有苦笑：「沒想到你還刷論壇。」

　「他們更期待你跟艾德蒙的激情戲吧？其實你更期待吧？」提姆心有怨念，一點都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克里斯想起導演的叮囑，總不能在拍攝關頭讓提姆鬧彆扭影響情緒，於是湊過去壓低聲音說：「你知道楚其本來應該是《愛與美食不可辜負》的主演吧？試鏡時發生的事情，公司很多人都知道的。人家的背景在那裡，我去挖牆腳是不想在娛樂圈混了嗎？」

　「那倒也是，」提姆略微氣順了一點，卻還是面露譏諷地說，「我今天早上晨跑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有人送他從外面回來。」

　「哦？你看見了？」克里斯的臉色頓時有些微妙。

　提姆也發現了這一點，雖然有些在意卻不動聲色地說：「看見了啊。」

　克里斯長吁一口氣：「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都不敢跟你提。現在見你知道了也沒什麼反應，大家也就放心了，你總算從湯米那裡畢業了啊。」

　提姆臉色驟變，不可置信地拔高了聲音反問：「怎麼會是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