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局

　將軍府的會客大廳裡，所有在王城的家庭成員都坐在那張大長桌前，主位上的龐德將軍面沉如水，凝重的神色是許多人從未見過的。

　自前一天本和辛普森失蹤以後，整個將軍府就呈現出這種高壓的狀態，其他幾個孩子坐立不安地望著他們的父親，想起將會受到的懲罰，再想起直接被押送上飛船的路易斯，想想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這件事跟他們有關，甚至於始作俑者就是他們，到現在早已是掩蓋不住的事實，從學校和從其他同夥的口中很容易問到。

　至於前一天能心狠到把自己的半親弟弟丟下水的戴夫，這時候也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他那時只想著把一切罪惡歸結為意外，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承擔這份惡念的責任。眼看著一切都瞞不住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本和辛普森能安全回來，這樣才能爭取父親的寬大處理。

　而楚其，並不在這幾個少年的關心範圍內，他們相信自己的父親也不會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舅舅大動干戈，唯一會擔心楚其的，只有安迪而已。

　安迪坐在龐德下首的位置上，滿眼的焦慮。整整一晚沒有闔眼，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看上去憔悴極了，像是下一秒鐘就會暈倒一樣。

　這樣一個弱不禁風，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的omega，甚至連一個alpha都生不出來，他到底哪裡值得父親的看重了？尼克不屑一顧地看了安迪一樣，在無意間對上龐德將軍冷冰冰的目光時，不由打了個哆嗦。

　「你們既然不在乎骨肉親情，也就不必在我面前出現了。」龐德將軍冷酷無情地說。

　「父親……」被戴夫捅了捅腰的奧斯卡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以後開始哭泣著跪求原諒。作為最小的孩子，只有他還可以做出這樣的姿態試一試。

　龐德將軍起身甩開他，握緊拳頭，再狠狠地砸向桌子。一聲巨響，而後所有人噤若寒蟬。

　只有安迪冷冷地望著自己的alpha，這些年來從未這樣恨過這個人。因為龐德家中這些劣等基因的賤民，因為這些陰損不入流的手段，一夜間安迪失去了這個世界上他能觸及到的所有的親人。

　「對不起，父親，我們也沒想過會這樣……」戴夫小心翼翼地開口辯解，「後面大家都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誰把人帶走的，說不定是我們那個舅舅帶著弟弟們潛逃了呢。」

　「住口。」龐德抬憤怒地看向自己這個前任配偶留下的兒子，沒想到他們和安迪已經積怨這麼深了。

　他並不期待他們能夠和睦相處，就當彼此是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不能和睦相處相安無事就好。

　但是顯然，他還是錯估了人心，龐德失望地移開眼神，想起早上收到的那封郵件。

　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惹出這樣的麻煩，但是顯而易見，他們玩大了。聯盟政府派系眾多，誰能沒有幾個政敵？這事情到底還是衝著自己來的。

　「你們幾個，到自己的房間裡面呆著去。」龐德看著他的兒子們說完，轉身對站在身後的副官說，「找人看著他們，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出房間。」

　這就是關禁閉的意思了，安迪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一絲多餘的目光都不肯給他們。這些人怎麼處理都好，關禁閉就能換回自己的兒子和弟弟嗎？他們連楚其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我會給你個交代的。」龐德看著安迪，有些艱難地說著，然後轉身直挺挺地走了出去。

　飛行器降落在一間古樸的院落前，有衛兵上前來敬禮，按照嚴格的程序核實身份以後把龐德迎了進去。

　大廳的沙發上坐著一位老者，鬚髮斑白，其貌不揚，但是當他回過頭時，一雙眼明犀銳利，那是多年宦海沉浮積累下來的閱歷。

　「這麼快就到了啊。」看到龐德，老者和藹甚至慈祥地笑了笑。

　龐德望著他，目光暗了暗，彎腰成九十度恭敬地說：「給您添麻煩了。」

　老者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我最得意的孩子，以後還要繼承我的衣缽的，怎麼能為這麼點小事彎腰低頭呢？」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其中隱含的不滿卻讓龐德倍感壓力。龐德久居上位，似乎已經忘了這種全然被壓制的感覺了，而此時此刻又讓他體驗了一把兒時那些不為人知的陰影。

　眼前的老者是聯盟政府已卸任的總理大臣約瑟‧阿道夫，他曾經只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底層官吏，卻能在亂局中脫穎而出，一躍成為眾人擁戴追隨的領袖。雖然他本人因年事已高在家休養，許多經老約瑟提拔上位的年輕人如今已經如日中天，隱隱形成了一個枝繁葉茂的派系。也正因為如此，當政者也不得不顧忌著這位老者，後輩們對他更是無比敬畏。

　老約瑟值得稱頌的優點之一就有唯才是用，龐德孤兒出身被他收養，在仕途上走得卻比他的親生兒子們還要遠很多，少不了他的提攜照顧。當初在分配戰利品時龐德一眼看中了安迪，還多虧約瑟在後面周旋才能得償心願。

　他對這位義父的感情十分複雜，感激卻並不親近，隱隱還有一種在對方面前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的壓力。比如此時，因為自己家宅不寧惹出的麻煩得不到求助義父出面，龐德還是有些難以啟齒的。

　老約瑟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們可不是小孩子不懂事，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呢。」

　龐德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老約瑟按住了肩膀：「既然想鬧大，就看看他們現在都長了哪些本事好了。你家小孩子落到他們手裡，說要你拿什麼來交換了嗎？」

　龐德眼中閃過一絲夾雜著憤怒的尷尬，他打開手環中的郵件系統，一封赤/裸/裸的宣戰書即刻被投影在白色的牆壁上。

　郵件寫得很簡單，大意是當初約好了共享戰利品，你龐德獨佔一個就算了還想獨佔第二個，那就拿第一個來換好了。以一換三，並不吃虧。

　如果是私下的交易龐德會不會應且不論，現在這樣明晃晃地要挾向他要自己的法定配偶，任何一個有點血性的alpha都不能忍。

　看著臉色鐵青的龐德，老約瑟淡淡說：「他們未必是真的想跟你撕破臉，只不過拿這個來威脅你罷了。然而恰好選在帝國特使前來談合作的時候，由不得人不多想。」

　「艾米剋星球政府投靠帝國以後，帝國必然會派駐軍，原有軍隊本來就地位尷尬。在這種關頭，你尤其不能衝動，作出違反公約私自調兵的事情。要想想怎樣保存實力，比較起來，家人失蹤這種治安警員就能負責的案子，實在不值一提。當然，私下幹點什麼找回場子還是可以的。」

　龐德此行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頓時神情放鬆了許多。

　老約瑟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大家都是知道分寸的人，你那兩個兒子雖然都是omega，可是一個十歲一個七歲，不會出什麼大事的，那些人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個份上。」

　「可是，他們還有個舅舅……」龐德忽然想起安迪對他那個弟弟的在意，下意識追問了一句。

　老約瑟頓時盯著他的眼睛，狐疑地問：「你不會真的惦記上羅恩家那個小的了吧？」

　龐德的心往下一沉：「這麼說他是沒救了嗎？」

　老約瑟卻笑了笑：「這可說不好。抓他的是總警署，可是他明面上還歸特工部管，你就不用趟這渾水了，」

　既然得到了那位幕後領袖的首肯，龐德便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他藉著找人的名目抓了不少警署高層家中的紈褲子弟，一時間人心惶惶。

　幾番周折下來，幾方高層終於決定坐下來談判，談判的主題是投靠帝國後的武裝勢力劃分，附帶還有緩和關係的意思。

　龐德作為軍方代表穩坐中間，特工部部長尼古拉斯坐在他的左側，右方則是警署署長凱恩斯。

　凱恩斯年輕氣盛，是戰亂過後才青雲直上的，並不把軍方許多草莽出身的將領放在眼裡。他原本就是想試探下龐德的態度，最好對方暴怒之下出兵解救，只要落人口實，在裁軍時就失了先機。若是抓了他的兒子還不為所動，那麼這個人沒什麼血性也不足為慮。沒想到龐德這樣私下報復起來，倒讓凱恩斯先有些吃不消。

　他自己挑了事又吃了暗虧，這時候不得不站出來先賠禮道歉：「將軍閣下，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我已經訓斥過他們了。您放心，小公子吃得好喝得好還有人陪著玩，看在您的份上也萬萬不敢讓他們受委屈啊。」

　龐德冷冷看過去一眼：「你們家那幾個也過得不錯，似乎還想多玩兩天。」

　「想玩就讓他們玩吧，在您那裡我哪有不放心的呢？」凱恩斯陪著笑說，「兩位小公子會後便派人送回去了，以後想過來玩隨時過來，如果您看得起，我們那邊不少人都想跟您聯姻呢。」

　「犬子才幾歲，就提聯姻，署長大人未免太心急了點。」龐德面無表情地說。

　凱恩斯已經放低了姿態，沒想到龐德絲毫不領情，他便有些賭氣不再說話，一時間氣氛僵了起來，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尼古拉斯適時開口道：「您兩位的事情解決了，署長大人，我手下有個人在你那邊做客吧，什麼時候給我送回來啊？」

　尼古拉斯內心也十分惱火，楚其進了將軍府就沒有出來過，西蒙只好一個人回去覆命，這種完全不給面子的行為讓他對龐德不滿極了。再加上後面被凱恩斯截了胡，仇恨值又在這位年輕的署長大人身上分了一半。在面臨裁軍的大環境下，軍隊、特工部和警署三方本就是此消彼長的關係，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叫幾個首腦一笑泯恩仇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得虧還有老約瑟壓陣，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火。

　凱恩斯在龐德那裡沒佔到便宜，見尼古拉斯也來踩上一腳，不由冷笑：「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人到是在我那，只是送到特工部還是將軍府，我這一時半會的也拿不到主意啊。」

　這句話裡隱含的挑撥其實太明顯，然而卻很管用，尼古拉斯輕笑一聲：「反正都是姓羅恩的，我倒是不介意還回來的是哪一個。」

　龐德聞言沉下臉來，果然這兩人是提前串通好的，那麼，那封郵件裡的挑釁其實也有尼古拉斯的意思？「看來特工部也需要好好肅整一下了。」他冷聲說道。

　尼古拉斯也是一起從戰亂時代走過來的人，資歷比凱恩斯深許多，並不怕他：「你是想違背當初的公約嗎？」

　龐德沒有正面回答，反斥道：「違反公約的是我們少年得志的署長大人吧？當然，當初定約的時候他說不定還拖著鼻涕跑來跑去呢，自然是不知情。」

　「你……」凱恩斯最恨別人說他年輕資歷淺，一時壓不住脾氣霍然起身，一張臉漲得通紅。

　爭論的焦點聚集在了楚其身上，現在已經沒人管當初大家心知肚明卻不好宣之於口的約定，這時候哪一方率先得到對小王子的處置權，似乎就意味著哪一方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手，一時間談判陷入僵局，竟有些進行不下去了。

　突然間幾個人的通訊器同時發出提醒，鈴聲相同並且一起震動不止，是內閣發出的統一密令。

　他們各自打開去看，卻見秘書處發出的通知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帝國特使提出要求，希望得到《宇宙最高の美食》節目組設宴款待，特別點名了上一期的幾個嘉賓。

　人名表附在後面，三人看到了以後面面相覷，這是什麼狀況？當初下了藥送上床不要，反倒讓那樣的絕色只做頓飯給他吃？王子殿下真是愛好獨特……

　而他們此前的爭執在這短短一行字面前全然變成一個笑話，什麼陰謀算計，在絕對的權勢面前簡直毫無用處。面對帝國未來的元首這麼點小小的要求，他們還能說什麼？即便內心吐血也只能暗暗地想，這也算是解了之前的困境了……王子殿下果然英明神武。

　持有相同觀點的還有殿下的副官阿爾傑，當他得知威廉想出這麼個辦法時，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既然放不下，也不好委屈自己的心意，把他回去也未嘗不可。只不過得換個身份，情人自然是不行，那麼就當廚子帶回去好了。」威廉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設修復完自己的三觀之後，阿爾傑木著一張臉說：「竟然還可以這樣，殿下果然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