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甜品

　小孩子這種生物，楚其原本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尤其是omega小孩，除了不講道理，還是軟綿綿的，脆弱不堪的，對於他們的管教楚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但是安迪似乎鐵了心把他留下來跟自己的家人培養感情，兩個兒子自然是重中之重。

　正好是休息日，安迪因為身體原因上樓休息的時候，就留下楚其跟兩個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半晌，還是心思多慮的本先開了口：「作為一個omega，你實在是無可挑剔了。」他用的詞有點不太準確，卻反映了內心真實的想法。omega的相貌是最重要的資本，直接反映了本人的信息素和基因，尤其楚其的血脈似乎比安迪還要更純粹一些，在小孩子眼中，應該是很受alpha歡迎的類型才對。

　「所以，你即便不做我的父親，也可以找到很好的alpha的。」本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地說。

　楚其沉默地看著這個十歲的孩子，簡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這句話。

　好在本喋喋不休地遊說著楚其的同時，等在一旁的辛普森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父親是父親，舅舅是舅舅，你搞不清楚就不要亂說，真正的人怎麼可能被替代掉，又不是用舊了的機器人。」辛普森回過頭，跑過來拉住楚其的手，「舅舅，我們同學都很喜歡看你的節目，你做飯一定很好吃吧？」

　楚其望著他期待的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還可以。」

　辛普森頓時兩眼發光，興奮地說：「我們一起去廚房吧，我要看舅舅做好吃的東西。」他一手拉住楚其，一手拉著不情不願的辛普森，歡快地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將軍府的廚房設在一樓，裡面十分寬敞明亮，推開窗便能看見後院大片的菜田，有各色顏色鮮亮的瓜果蔬菜，而維護這片菜田的年度費用就夠許多人吃一輩子的了。

　「家裡的廚師們喜歡自己到院子裡採摘食材，」被什麼都不懂只能等著看熱鬧的辛普森拉過來，本不得已只好開口介紹，「想做什麼可以自己去摘，但是這裡的食材都算是普通的，並沒有你在節目裡用到的那些。」

　「所以哥哥你也偷看深夜檔節目了對不對？」

　辛普森一臉逮到你了的表情，看得本實在忍不住，伸出小手抹在那張更小的臉上，把他的弟弟推了出去：「閉嘴。」

　不管承不承認，兩個孩子都還是十分熱切地盯著楚其看他的舉動，畢竟在屏幕裡看跟看真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而如今的楚其怎麼說也是個小明星了。

　楚其依他們所言走進菜園，走近了才發現菜園裡不僅種菜，還養著一些普通的家畜家禽，分割在不同區域，由科技手段整合形成一套可循環的一體化系統。

　楚其微微有些驚嘆，眼前的一切模擬天然的生態環境已經做到了極致，並不是僅僅有錢就有這個意識去打造的。「那麼，是你們的哪個父親這麼懂得享受？」

　「是安迪的主意。」辛普森悶悶地說，「但他自己似乎更喜歡營養液，很少與我們共進美食。」

　大約，是不願想起過去的尊榮吧，卻依舊想把那份刻在骨子裡的高貴傳遞給下一代。楚其默默地嘆了口氣，說：「來，我們找找有什麼新鮮的食材。」

　菜園裡菜葉青翠，果實纍纍，孩子們奔跑在其間，好像天氣都因他們變得明朗起來。楚其跟在他們身後走著，一路看過去，有鋸齒菜，有藤瓜，有養在籠子裡掛在樹上的渡渡鳥。樹是龍迦樹，割開樹身可收集到鮮紅的汁液，稍經消毒加工便是極美味的果汁。

　而楚其最後走到一株猴面包樹前，站定停了下來。

　碩大的果實藏在濃密的枝葉間，聞起來有一股甘甜的味道。楚其想，他從未討好過任何小孩子，此時此刻想起這道甜點，不過是因為適時應景罷了。

　然而，他相信，這兩個小傢伙一定會喜歡的。

　因為猴面包樹的樹幹很大，他們不得不找園丁幫忙，搬了把梯子過來才得以把果實摘下來。園丁替他們搬去廚房，本和安迪看著料理台上那麼大一顆都有些發愁。

　「他們都是切碎了拌沙拉，但是這東西口感有些膩，嘗嘗味道還可以，並不怎麼好吃。」本一邊開口說，一邊懷疑地看著楚其，「說起來，請你當嘉賓的那個節目，真的沒有劇本嗎？」

　好不好吃，都是預先設定好台詞表演出來的吧，說不定連現場的那些觀眾都是群眾演員假扮的呢。

　楚其頓了頓，微微牽起唇角：「小小年紀不要想那麼多，看我做就好了。待會好吃就多吃點，不好吃也不必勉強。」

　「我就說肯定是騙人的嘛，」本回過頭來對三觀受到打擊已經快哭出來的辛普森說，「他肯定做不了太好吃的東西，看他那張臉就知道了。」

　楚其沒有再看他們，而是打開櫥櫃，在那一排閃亮的刀中挑選出一把最順手的。他把刀柄放在右手手心，左手扶住猴面包樹果實的外側，一點點把刀尖從頂端旋了進去。

　醫學院的學生，第一關就是刀工，尤其是第一大學出來的畢業生，教授們總不能看著他因為手抖隔斷病人的血管。所以手術刀下的練習對象一開始並不是人，當然也不是死屍或者動物，而是這種肉質極其軟滑的猴面包樹的果實。

　楚其不知道練習過多少次，他自然是有天賦的，但那也只是比別人花費的時間少一點而已，耗在其他課題上的辛苦並不少，也正因為如此他走得比他們都遠。

　可惜……他已經接近了真理的本源，卻被那些貪婪自私愚昧守舊的當權者毀掉了一切。

　楚其深吸一口氣，多想無益，至少他還在這裡。

　手裡的動作是駕輕就熟的，甚至在走神的狀態下，他都沒有出一點錯。隨著刀刃旋轉，一朵又一朵晶瑩剔透的白色小花飄落案台，美得就好像一幅畫。

　本與辛普森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打擾了楚其，讓他切到了手，或者雕壞了花。

　而楚其終於把那顆果實雕完了一大半，剩下的不要放在一旁，他找來一個圓形的玻璃烤盤，用鑷子將花一點點撿起來鋪在裡面，再拿出研磨器，混合著糖粉和香料研磨，再均勻地地灑在花瓣上。

　定溫度，定時間，將烤盤送了進去。

　花朵被烤乾，原本有些軟塌的花瓣一點點支楞起來，糖粉在高溫下分解，為潔白的花瓣上了色，內部的脈絡漸漸清晰，整幅畫瞬間就生動起來。

　兩個小孩子瞪大了眼睛，為這種巧奪天工的手法驚嘆不已。

　「這是魔術嗎？」辛普森小小聲問道。

　本嚴肅地回答他：「不是魔術，是藝術。」

　楚其再次掩飾不住地微微彎了彎唇角。

　整個過程並不長，很快只聽到叮的一聲，時間到了。楚其戴著隔熱手套把烤盤取出來，辛普森歡呼一聲撲了過去，本在後面忙拽住他的衣角：「小心燙。」

　楚其取來一隻透明的玻璃小碟，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朵花放在裡面，遞給本：「嘗嘗吧。」

　「為什麼不是先給我？」辛普森委屈地說。

　楚其摸了摸他的頭：「讓你哥哥給你吹吹。」

　於是辛普森再次得意起來。

　本並沒有覺得這個吩咐有什麼不妥，照顧弟弟本來就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他小心把碟子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用嘴唇碰到感覺真的不會燙了，才再給辛普森遞過去。

　楚其靜靜地看著他們，心中微有感動。

　原來親情就是這樣。

　本對辛普森的照顧，跟安迪對他自己的，其實都是一樣的。

　兩個小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分著甜點，烤乾的花瓣咬起來脆脆的，完全沒有了黏膩的口感，甜的味道發揮到了極致，又經由香料點綴，層次因此而厚重了起來。

　再加上那麼好看。

　本和辛普森吃得簡直停不下來，好半天才想起來：「舅舅你不吃嗎？」

　辛普森年幼單純且不提，本這句舅舅說得毫不遲疑，還真是不容易。

　楚其想著，便也就著他們的手咬起一朵花來，香脆甜美的感覺，像是讓他回到了多年前畢業禮的那個夜晚。

　因為是beta又是平民家庭出身，沒有人給他送花，他就自己給自己烤了一盤，就著夜色一個人慢慢吃完。

　他那時並不覺得孤單，此刻想想，卻覺得有些孤單了。

　於是他再次淡淡地笑起來，眼角輕彎，看起來乾淨又甜美，就像是盤中的花朵。

　而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噪雜的腳步聲，有人大步往這個方向走過來，然後用力地踢開了廚房的房門。

　「你也是夠有出息的，逞威風逞到自己家裡來了。」本站起來冷冷看過去，尖刻地嘲諷著。

　「他是誰？怎麼把陌生人帶回家來了？你們那出身高貴的父親沒有教過你們常識和禮節嗎？」站在門口大聲叫囂的是一個omega少年，他的後面還跟著一位，兩人看起來有幾分相像。

　「他是誰？」本冷笑，「他是我們的舅舅，也是你們的舅舅。現在到底是誰沒有禮貌了？」

　對面的omega下意識看向楚其，很快，兩個人都因為羞憤漲紅了臉。對於那些不怎麼美麗的omega來說，楚其這張臉實在太可恨了。

　「我們才不承認呢！你給我等著！」他們憤怒地大叫著，轉身跑了出去。

　「他們是誰？」楚其開口問道。

　本沉著臉沒有說話，辛普森在旁邊小聲說，「算是我們的哥哥吧。」

　氣氛驟然壓抑下來，適才的那一點脈脈溫情，立時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