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66 狩獵準備
立秋聽了這話,更是有些坐立不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側臉上的紅暈更甚。阿九微微側頭瞧了一眼,見王爺臉上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也就岔開了話題。
說了片刻,前頭元寶通傳有人拜訪,王爺也就離開了。眼看著男人魁梧的背影消失,立秋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漸漸放鬆變得癱軟。蒼白的面色稍微有些緩和,竟是兀自地輕喘著,想來是被嚇得不輕。
「王爺又不是什麼鬼怪,怎地就嚇成了這樣?」阿九見她緊咬著下唇,不免輕笑出聲,淡笑著打趣了一句。
立秋抿了抿紅唇,沖著對面的女子輕微一笑,嘴角還是帶著些許的僵硬。
「奴婢乃是一介下人,只因肚子爭氣,才有保命的資格。恒側妃這次替奴婢向王爺討賞,奴婢的心裡實在是......」她輕輕站起身,竟是說不下去了,雙腿彎曲眼看著竟是要下跪。
阿九示意了一下,一旁的紅鯉連忙走過來攙扶住立秋,不讓她跪下去。
「府上有身子的人陸陸續續好幾個,卻無人能生下來。這位份我也只是先替你記著,若是生下來,無論男女都是後院第一個孩子。老夫人和王爺也不好苛責了孩子的生母,你只求這孩子在你肚子裡能待滿十個月,安全降生就好。」阿九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些許漫不經心的表情。
後院裡多一個立秋,也只不過多個女人罷了。立秋這一胎若是生下了,其他不敢說。老夫人和王爺若是想要留子去母,恐怕這後院的女人就要鬧開了。
如今的趙王府,並不是王妃一人獨大。不僅是時家、寧家,想來就連蕭王府都會插手,唯有立秋活著,即便孩子抱去舒興閣,那身份也不會高貴。
「奴婢明白。」立秋嬌喘著被紅鯉攙扶坐了下來。
阿九細細打量了她一眼,見她蒼白著一張臉,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看著倒是怪嚇人的。每日西廂的膳食,紅鯉都要端過來給阿九過目。而且阿九還經常從庫裡拿出補品給她,卻絲毫不見立秋的氣色有所和緩。
「怎地還是這樣沒精神?大夫看了之後怎麼說?」阿九輕皺著眉頭,對於立秋這樣的瘦弱的身子感到心裡不舒服。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芙蓉院裡的人,不給她吃好穿暖整日虐待她。
立秋尷尬地笑了笑,下意識地擺了擺手。
「奴婢只待在芙蓉院裡,最近總是吃不下。」她抿著嘴唇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阿九點了點頭,又和她閒扯了兩句,就讓她下去了。
倒是中午的時候,紅鯉撩起簾子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紅暈。氣息也有些不平穩,顯然是匆匆跑來所致。
「得,跑那麼急作甚?」花聆瞧見她氣喘吁吁的模樣,連忙從懷裡掏出錦帕遞給她。
紅鯉喘著粗氣,極力平穩著呼吸。
「立秋剛睡下,她每日都睡不了多久,我跟主子說幾句就得回去。」紅鯉逕自走到外間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涼茶,直接仰頭灌了進去。
「這麼冷的天,也不怕待會兒胃疼。主子剛賞的,我和花聆還沒吃呢,趁熱吃了。」玉葉手裡端著個小碗走了出來,看見紅鯉手裡捧著冷茶,輕輕地皺了皺眉頭,直接將碗塞進了紅鯉的手裡。
冷熱交替,碗壁微燙的觸感傳來,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紅鯉低頭細瞧,竟是一碗雞湯,鮮香的氣味直接往鼻子裡鑽。
「還是姐姐好。」她對著玉葉眨了眨眼,也不客氣。微微撩起礙事的衣袖,仰頭幾口就喝進了肚子裡。
「我可沒這樣的好福氣,還有雞湯喝。立秋那裡常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整日瞧見那些,我差點連米飯都咽不下去。」她抹了抹嘴唇,還不忘砸吧兩下,一副回味無窮的表情,卻不忘倒苦水。
「得了,趕緊進去吧。別讓主子等了。」玉葉白了她一眼,輕輕推了她一把。
紅鯉連忙將衣袖整了整,這才進了裡屋。阿九正在用膳,陣陣香氣就飄了過來。
「怎麼,在立秋那裡沒吃飽?」阿九自然也聽到外間的對話,有些調侃地問了一句。
「哪能啊,逗她們玩兒呢!」立秋連忙擺手,臉上露出一抹嬉鬧的笑容。
阿九的嘴角輕輕揚起,帶著些許的無奈。
「立秋最近怎麼越發瘦了,瞧著倒像是沒有好好調養身子?」她扒拉著碗裡的米飯,腦海裡浮現出立秋那瘦弱的身影,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紅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僵硬,緊接著輕歎了一口氣。
「不瞞主子說,奴婢也瞧著她越來越瘦了。所以就留了個心眼,每日送過去的雞湯補品,她能吃下去一半就不錯了,其它的都被倒進屋子的盆景裡了。」紅鯉連忙上前了幾步,靠近女子低聲說著。
阿九的手一頓,臉上的神情變得不耐,眸光中也顯現出一絲複雜。
「她這是不想生?還是準備了其它的么蛾子?」阿九放下手中的筷子,輕輕敲打著桌面,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紅鯉沉吟了片刻,悄悄抬頭打量了一下主子,見到女子面色不善。
「奴婢猜想她不會貿然行動,容不下她的又不是主子,更何況您還救了她。說她想生吧,整日吃那些烏七八糟的也不覺得噁心,說她不想生吧,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就立馬請大夫過來瞧。奴婢一時也猜不出她的心思。」紅鯉低著頭,說起立秋的反常來,她是有一籮筐的話。可是說起原因,她卻猜不出來了。
阿九頓了片刻,最終長歎了一口氣。
「罷,由她去吧。你快回吧,免得她醒過來瞧不見你,心裡膈應著。」阿九揮了揮手,便放棄再追究的想法。
說起來立秋在老夫人和王爺的眼中,也不過是一個賤婢,生不生得出都是命,也不值得她如此費神。
***
舒興閣裡沒了往常管事兒忙進忙出的蹤影,倒是顯得極其蕭條。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各司其職,很少有出來走動的,寧願躲在屋子裡都不出來。
當差的丫頭婆子更是戰戰兢兢,往日灑掃的丫頭更是痛苦萬分。王妃自從小產過後,幾乎有一段時間處於精神崩潰時期。不是摔東西就是打人,巧姬在的時候,還能勸上幾句。如今巧姬都被打跑了,這舒興閣簡直就像是瘟神待得地方,生人勿進。
王爺更是好久沒來過了,王妃的屋子裡再次傳出東西被摔碎的聲音,連守門的人都聽見了,各個屏聲斂氣,生怕引火上身。
「王妃在裡面做什麼呢?」一道低沉的男聲傳過來,那婆子定睛一瞧,嚇得連忙跪倒在地。
還有一個婆子顫顫巍巍地要進去稟報,卻被王爺給攔了下來。男子大跨著步伐走了進去,直驚得那兩個婆子冷汗直流。
「元寶,王爺來了,你也不先來通傳一聲,也好讓王妃知曉。王爺這要是進去瞧見啥不好的,到時候鬧起來也不是個事兒。」其中一個婆子瞧見元寶,臉上帶著些許討好的笑容,聲音裡也是十分的諂媚。
「若有什麼不好的,本來就是要告知王爺的。王爺來瞧瞧,還省得你們到時候為難。」一旁的玉石冷哼了一聲,搶過話頭不屑地說道,臉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兩分。
那個婆子的面色也是變了好幾回,瞧著玉石的冷臉,雖然心底早就把他罵了八百回了。但是嘴上還真一句都不敢說。
「我們也是難做,王爺走在路上忽然就說要過來,我和玉石根本抽不開身。」元寶悄悄掐了一下玉石,臉上露出笑意對著一旁的婆子輕聲解釋道。
那兩個婆子的面色才稍微緩和了些,果然如傳聞。玉石是冷面,說啥都被沖回來。元寶是熱臉,說啥都應著。
這邊王爺隻身進了院子,有幾個丫頭見了連忙行禮。裡屋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偶爾還有女子氣急敗壞地尖叫聲。
王爺緊蹙著眉頭,心裡已經十分煩躁,卻站在原地等著。直到裡面的聲音消停了,才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屋簷下站著的幾個丫頭,臉色都變得蒼白不堪,渾身都在打顫。王爺的面色那麼差,估計和王妃之間又得有一場惡鬥。
「哼,王妃很有閒情逸致啊?」王爺大步走了進來,首先就看到厚厚的地毯上那些茶盞的碎片,眉頭高高挑起,語意裡帶著十足的嘲諷。
王妃正坐在小桌子旁,聽到王爺的聲音,臉上露出幾分驚慌的表情。連忙站起身行禮,收斂起剛才的張揚跋扈。
「王爺來了,那幫死奴才也不曉得通傳一聲,也好讓妾身去接您。」王妃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有些蒼白的面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王爺沒有說話,看著她細細打量了一下,揮了揮手就坐了下來。
「是本王讓她們不要通傳,大老遠就聽到你這院子裡跟打仗似的。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如此活蹦亂跳的?」王爺冷冷地注視著她,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王妃吸了一口氣,雖然心底早就怒火衝衝,臉上的表情卻依然溫柔似水。
「昨個兒太醫剛來瞧過,說妾身的身子還是不大好。最近又感染了風寒,妾身總覺得渾身乏力,可能還需要調養一段時間。」王妃的聲音立馬變得嬌弱了幾分,還順勢抬起玉手按著額頭,眼睛輕輕眯起,露出一副孱弱的表情。
王爺瞧著她忽然變成弱柳扶風的模樣,不怒反笑。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睛下意識地眯起。
「王妃,你的身子看起來的確很差。本王待會兒去跟母親說一聲,這幾日的請安也免了,你就待在舒興閣裡好好養身子。」王爺臉上的表情透著淡笑,聲音跟著柔和了下來,眸光裡帶著一絲狡黠。
王箬芝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搖頭,生生抑制住後退的腳步,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王爺已經很久沒有好臉色對著她了,現如今總有一種被他算計的錯覺。
「那妾身就多謝王爺體恤了,老夫人那裡就不煩勞王爺了,還是妾身派人去知會一聲吧。」王妃輕笑著說道,老夫人上回來把巧姬弄出去,害得她無法洩憤。
這幾日的請安,老夫人也沒怎麼給好臉色。如若能不去,她也省得早起。現如今她也不在乎所謂的仁孝了,只想著養精蓄銳,等到立秋那個賤婢生產的時候,她定要來招狠得。
「好,那本王就不打擾王妃摔杯子的雅興了。如若王妃忘了說,本王定會派人去清祥閣跑一趟的。」王爺站起身,輕輕說了一句,幾乎不給她轉圜的餘地,將長袍輕輕整理了一下。
王箬芝見他要離開,心裡有些失落。卻還是輕笑著起身準備送他離開。
「還有,原本皇上定下的三月初的狩獵,但是王妃身子不舒服,那本王就帶著恒側妃去了,你在府裡好好養身子。」王爺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似乎剛想起重要的事情,頓住了腳步輕輕地說了一句,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徒留王妃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整個身子都變得僵硬了。
王爺說完這句話之後,嘴角輕輕彎起,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就像小時候獲得老王爺誇獎一般,完全是純粹的開心。
剛才他過來舒興閣,就是為了和王箬芝商討去狩獵的事情。雖然阿九掌管著王府後院有一段時日了,但是王爺覺得還是帶著王妃去得好。無奈還沒進舒興閣,往日落落大方的王妃,就給他看了一場好戲。就在剛才他改主意了,其實帶側妃過去也無所謂,更何況他的阿九還是那麼能撐得起檯面。
他走到門口,元寶和玉石自然地跟在他身後。舒興閣附近的景色十分宜人,若是這院子裡住著其他的姬妾,想來他會更願意來這裡溜達兩圈。
當王箬芝回過神的時候,男子那高大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蹤。她忽然感到眼前發黑,似乎有眩暈的前兆。連忙跌跌撞撞地癱坐回椅子上,胸口極其沉悶,感覺始終有一口氣憋在心底,怎麼都順不過來。
王爺這分明就是擺了她一道,她剛才說身子不舒服,無非是想蒙混過關,讓王爺不要再糾纏於摔茶盞的事情,沒想到王爺直接給她下了絆子,剝奪了她原本身為正妃的權力,讓時阿九代替她陪著王爺狩獵。
王箬芝越想越覺得氣憤,想都不想直接抬手猛地拍在了小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卻也讓她緊緊蹙起了眉頭,手掌被打得生疼,翻轉過來掌心早已是通紅一片。
「王爺,你好狠的心啊。時阿九有什麼好?」她顫抖著聲音,幾乎一字一頓地問道,語調極其冰冷,說著說著臉色卻是變得越發慘白。
「噗——」的一下子,竟是怒極攻心,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暈倒在椅子上。
舒興閣自是一陣忙亂,連忙趕著請大夫抓藥,底下的丫頭又是急忙地跑出去通報。
***
王爺和阿九正在用膳,阿九臉上隱隱帶著憂慮,她悄悄打量著對面的男人。王爺正在大快朵頤,感受到她的目光,手中的筷子微微頓住了。
「怎麼了,本王臉上開花了不成?恒側妃一直緊盯不放?」王爺悠閒地將茄子咽了下去,對著女子露齒一笑,要多瀟灑就多瀟灑。
阿九臉紅地低下了頭,過了片刻又忍不住抬頭看他。
「王爺,妾身代替王妃跟著去狩獵,真的沒關係嗎?」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既擔憂又期待的表情看著他,眼神裡也流露出期盼的眼神。
王爺被她弄得笑開了,徹底放下筷子,抬手替她撩了撩額前散亂的碎發。
「本王的恒側妃,自然是夠格跟去的。上次聖上還提起你呢!」他臉上的笑意更加濃了幾分,眼眸中也是對阿九的信任。
皇家狩獵不比其它,往常都是帶著正妻去參加的。偶爾有的身體不適不能參加,那麼也都不帶內眷出席的。只是剛剛和阿九提了一句,現在看著阿九有些期盼的眼神,他就更加堅決了。
「主子,舒興閣派人來傳,說是王妃暈倒了。」花聆撩起簾子,雖然瞧見二人正在說笑,卻也不敢怠慢了此事。只是她留了個心眼,並未稟報王妃吐血一事兒。
剛聽到這個消息,王爺的眉頭就緊緊蹙起。他拿起筷子,悠閒地夾著菜品嘗,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並不為此所動。
「嚴重嗎,怎麼就暈倒了?」阿九連忙起身,語音有些焦急。卻被王爺一把按住。
「可請了大夫去瞧?」他瞥了一眼門前的花聆,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待見到花聆點頭,就又專注地埋頭吃飯。
「不用過去了,你去了也沒什麼用處,有大夫在就行。」王爺頭都沒再抬一下。阿九悄悄和花聆交換了一個眼神,花聆就退了下去。
阿九看著對面不為所動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王爺依然如此無情,上輩子和這一世,她和王妃的待遇還真是顛倒了。
明國十七年三月初三,一大清早王爺和恒側妃就起身了,早早過去拜別了老夫人,裝載著早已收拾好的行囊,離開了王府。
臨走之前,阿九特意去了雅意居和芳儀閣,讓雅姬和秀姬多多看護立秋。兩人雖有些不願意,但都應了下來。
老夫人為了以防萬一,阿九走後,芙蓉院就幾乎被封了。院門口外有嚴厲的看守,每日只准當值的送飯丫頭可以進出,還要嚴格排查,其餘的一律不許進入。
雅姬和秀姬也樂得清閒,不用巴巴地跑過去和立秋單獨相處。只是派人盯著廚房和浣洗室,打理著立秋的吃穿用度,免得被人鑽了空子。
王妃那日吐血之後,整整在床上躺了七八日,才漸漸能下床了。等到她稍微好了些,就有丫頭前來通報。說是恒側妃將帳簿交給了寧側妃,已經陪著王爺出發去圍場了。
王箬芝氣得差點再次吐血,她平躺在床上,直喘著粗氣。對於王爺不顧她面子直接帶阿九去圍場狩獵,以如今王家和時家的實力,她也只有忍氣吞聲地受著。
時阿九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任她揉搓的姬妾了,有了娘家撐腰,她無法輕易動手。
「早知道當初剛進府的時候,就該派人結果了這禍害!」她盯著帳頂,咬牙切齒地念出了這一句,渾身一陣乏力。
小產過後情緒過於激動,和巧姬撕扯,一直沒養好。回王家的時候,又趕上了大風雪,現如今被王爺弄得怒極攻心,直接吐血了。她自己都感到身子差了許多,沒個一年半載是養不好了。
她輕輕挑起眉頭,想起自己以後若是變得像寧側妃一樣,整日弱柳扶風一般的模樣,心裡就咯得慌。而且現如今的後院,也容不得她躺倒養身子,眼看著掌家的權力就要被瓜分了。
「斐姬死了才以側妃之禮下葬,看樣子這恒側妃也想過一把正妃的癮啊!」她低聲念叨了一句,眼眸中寒光乍現,手緊握成拳,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