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從來都沒有穿得那麼男孩子氣……

　　溫馨看著盛傑從她的衣櫃裡挑選了一件剪裁合身的灰藍色襯衫，以及一條低腰的牛仔褲穿上，她幫他把頭髮束成馬尾，而他則是熟練地幫她打上領帶，整個過程他們都不發一語。

　　最後，她終於小聲地開口問道：「你難道都沒有想過我們是為什麼交換靈魂嗎?」

　　「想過。」他悶吭了聲，又道：「這幾天來，我查遍了各式書籍，就是想要知道答案。」

　　習慣了替自己打領帶，忽然換了個方向，盛傑覺得渾身不對勁，但最後還是順利地穿過圈圈，打了一個完美的結。

　　「我實在很難適應自己穿西裝打領帶……好奇怪。」她喃喃自語，忍不住伸手想鬆開領結。

　　難不成她想用他這個男人的身軀穿裙子嗎?盛傑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今天是你第一天代替我回去上班，如果有任何人問你任何事情，記住，你是老闆，有權力選擇回答或不回答，懂嗎?」

　　他思考了半天，終於決定讓溫馨先代替他回去開今天的會議，畢竟盛氏面臨了主權爭奪的危機，如果他不露面的話，一定會引起親近派系人馬的不安，屆時不知道又會引發什麼風波。

　　天曉得她一定是腦筋錯亂，才會同意這個決定，溫馨緊張地問道：「如果有人拿文件給我簽呢?」

　　「趁沒人的時候偷偷交給我，我會負責，你只需要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他覺得自己如果不交代好的話，這妮子一定是迷迷糊糊，隨便拿起大筆就亂簽一通。

　　「那……你可不可以也幫我一個忙?」她小聲地問。

　　「你說吧！」他淡然頷首。

　　雖然眼前的臉蛋是她的，但那冷靜幽遠的眼神卻屬於他，溫馨被他的眼神盯得心跳漏了一拍，怯怯地說道：「你也知道兩個月後我要舉辦一場個人演奏會……你會來聽吧?」

　　聞言，盛傑拾眸覷了她一眼，撂下的冷話足以澆熄她的滿臉期待，「去聽你的演奏會當然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只希望到時候不是我代替你上去彈就好了！」

　　跟他比較起來，她發現自己好像天真得有點過分……

　　看著眼前一張張嚴肅的臉孔，每個人都好像能力高強，隨便就亂厲害一把的樣子，她心裡就有點忐忑不安……

　　真的可以順利混過去嗎?她不太放心地想。

　　盛傑告訴她今天的會議其實是例行的會報，主持的人並不是他，他只需要負責聽取及下達命令，只不過他今天要她三緘其口，除了他教過的話之外，什麼都下許多說，以免被人看出古怪。

　　不過，總裁帶著夫人參加會議，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理由居然是夫人想要見識公司的開會情形？！雖然覺得納悶，職員們還是特地挪了一個位置給她，那個位置就在總裁首位的右後方。

　　完全沒有人知道，此刻坐在總裁位置右後方的女子，才是他們真正的總裁大人。

　　溫馨看著投影燈上跑過一堆圖表，以及報告主管說了一堆專有名詞，一會兒是什麼計畫，一會兒又有策略性問題，聽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果然，人的智慧是隨著靈魂跑的，因為，她擁有了盛傑的聰明腦袋，卻還是半個字都聽不懂！

　　會議進行到中途，已經上來了三個部門的主管，他們都沒有得到上司的肯定或批評，只見他一句話都不說，教他們心裡更加惴惴不安。

　　這時候，業務部一名比較有勇氣的主管終於開口了，「總裁，對於這項計畫，不知您的決定……」

　　「凡事我自有主張，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溫馨就像一個背書小童，照本宣科地把盛傑教她的話說出來，一個字也不敢多加，生怕一個不留心，就說出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是。」得到了這個摸稜兩可的答覆，經理摸了摸鼻子，覺得不對勁也不敢亂說，繼續報告下去。

　　「請等一下……」

　　就在這時，有人打斷了他的發言，經理定睛一看，竟然是總裁有話要說！他吞了口唾液，既期待又害怕地等著上司要說什麼。

　　「請問……我可以上廁所嗎?」溫馨高高地舉起手發問，立刻就招惹了一堆訝異的眼光，還有兩道氣惱的視線。

　　盛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妮子以為自己還在念幼稚園嗎?去上個廁所需要把手舉那麼高嗎?只怕現在的幼稚園兒童都不會這麼做了，更何況他是盛氏集團的總裁！

　　「當然可以。」今天的總裁真的怪怪的，難道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嗎?主持會議的經理得到上司的首肯之後，宣佈會議暫停。

　　他們總覺得今天的會議輕鬆得有點恐怖，以前的會報就像在打仗一樣，是耐力與智慧的大考驗，總裁永遠都是不得到一個滿意答覆，絕不善罷甘休哪！

　　這些主管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真正」的上司盛傑已經把剛才的會報一字不漏地記在心底，等著找機會跟他們算帳！

　　溫馨鬆了口氣，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廁所，都是因為她聽著無聊，就一直猛喝桌上的飲料，她看到了熟悉的廁所標誌，立刻一古腦兒地衝進去——門上的圖像畫著一隻女人的高跟鞋。

　　「啊——」女人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洗手間，仔細一聽，驚訝的尖叫聲中竟然有人感到竊喜。

　　大概是因為闖進女廁的人是她們最崇拜景仰的總裁，那可是全公司女性職員票選最想與他擁有一夜情的男人。

　　盛傑來不及阻止她就聽到了尖叫聲，他深吸了口氣，生平第一次街進了女廁，「該死！那裡才是你應該進去的地方！」

　　這妮子真的是存心整他嗎?只怕還不到明天，他這個總裁就會被傳成是擅闖女廁的大色魔了！

　　女職員聽到總裁夫人開口罵髒話，一個個愣在原地，但盛傑不管那麼多，硬是將她揪出了女廁，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明明就走對……」溫馨理直氣壯地瞪他，門口明明就掛著粉紅色高跟鞋的牌子！

　　「記得你現在的身份！」她難道還需要他當眾說明嗎?大聲嚷嚷說現在的他不是他，而她也不是她，其實他們一個是像女人的男人，另一個則是像男人的女人嗎？！

　　盛傑將她揪進了男生廁所，立刻就聽到一堆男人手忙腳亂的驚呼聲。

　　「夫人——」

　　看見了職員們吃驚的眼神、一個個急著拉起拉鏈的動作，溫馨順著視線望過去，如果，剛才她在女廁是鶴立雞群，那麼，現在的他就是這間男廁裡最突兀的存在！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讓『我』進來男廁?」她氣急敗壞地指著他，差點跳腳。

　　「那是因為你讓『我』進去女廁！」要不，他也不會衝進去把她揪出來。盛傑一臉無奈。

　　「可是……」嗚，只怕還不到明天，她這個總裁夫人就會被傳成是闖進男廁的女色魔了啦！溫馨悲傷地想。

　　「記住，你以後不准給我進女廁所！」他眸光嚴正地警告道。

　　「那你也不能進男廁所！」她趁機也做出要求。

　　聽見總裁與總裁夫人的爭吵，在場的職員們一個個都忘記了自己剛才到底在做什麼，心裡忍不住納悶，他們原本就該是一個進去男廁，一個進去女廁，這到底有什麼好吵的?

　　後來，溫馨到底是在哪裡解決「方便」的問題呢?好像也不是太重要，因為這一樁總裁誤闖女廁、總裁夫人衝進男廁的事件，就在眾人的又驚又疑之中沸沸揚揚地傳了開來……

　　對於被迫當一個女人的事實，盛傑覺得自己的反應好像冷靜得過了火，但他實在不以為大吼大叫就能將事情改善多少，三不五時會昏倒的人一個就夠了，他不需要再加進去湊熱鬧。

　　但或許是因為這個身體的女性荷爾蒙作祟吧！對，就是荷爾蒙作祟，否則他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可能會有月事？！

　　毀了，他的男子氣概……

　　溫馨見他一臉鬱悶地走出浴室，心裡有點忐忑不安，「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我上次的感冒還沒全好，又復發了?」

　　「你少咒我。」他可沒忘記那場大病讓他躺了一天一夜，「是你『那個』來了！」

　　哪個?溫馨起初有些不解，隨即就想到了，她吃驚地瞪圓眼睛，不敢相信原來女人的身體裝了一個男性的靈魂，月事還是會準時來報到！

　　「疼不疼?」

　　「你覺得呢?」他以一記冷淡的眸光瞥她，語氣有些幽涼，似乎覺得她簡直就是廢話。

　　那是她的身體，她當然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了！溫馨被他瞪得頭都抬不起來，有些愧疚地問道：「我去幫你倒杯溫開水，好嗎?」

　　「不需要。」他輕哼了聲，故意不給她任何彌補的機會，「你只要告訴我『那個東西』放在哪裡就好了！」

　　「哪個東西?」她困惑地眨眨眼，他說話怎麼老是「那個」、「這個」的?

　　「就是你們女生每個月來的時候要用的東西！」難不成要他這個男人假裝若無其事地跟她大聊顏色和出血量嗎?

　　老天，殺了他吧！

　　「喔！衛生棉……沒有。」最後兩個字她說得非常小聲。

　　「你說『沒有』是什麼意思?」他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上次用光了，我忘記再買……」她低下頭，故作無辜地玩著屬於他的長指，不以為他會那麼輕易就接受她的答案。

　　天曉得她根本就是一個超級迷糊蛋，這個天底下除了他的事情以外，大概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牢牢記住過吧！

　　「你去幫我買，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我要用的。」他鄭重警告，兇惡的眼神彷彿告訴她如果敢洩漏半句就等著瞧！

　　「難不成是我用嗎?」她現在可是男人耶！

　　「我管你怎麼說，反正不許任何人知道就對了！」

　　說完，他大爺轉身就往另一個房間定去，準備用自己的信箱發一封信到夢幻俱樂部去，看這個充滿奇人異士的地方能不能幫他找到一個能力高強的……什麼人都好，只要能夠解決他眼前的窘境，就是他盛傑的再造恩人！

　　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來買衛生棉，對於溫馨而言是一個挺新奇的經驗，雖然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老公外表很出類拔萃，但從她下車到店裡，一路上凡是雌性動物都對她老公的軀體投以注目禮，教她這個當妻子的人都不禁要吃醋了。

　　正好在一旁補貨的男店員看到她站在衛生用品櫃前，忍不住稱讚道：「先生，你真是體貼，來替女朋友買這東西，哪像我，每次我女朋友教我下班順便幫她買回去，我都不干！」

　　「不是啦！我不是幫任何人買的，你聽見了嗎?沒有幫『任何人』買喔！」溫馨很用力地強調這一點。

　　「要不然……」男店員的眼光透出一點古怪。

　　溫馨被他質疑的眼光盯得渾身不對勁，急忙地想要解釋道：「這這……這是我要給『自己』用的……」

　　是盛傑交代不能說是他要用的，那當然是她自己要用的羅！

　　溫馨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聽話的老婆，殊不知她現在的身份是盛傑，模樣看起來也是十足十的男人氣概，男人哪裡用得上衛生棉?除非……

　　「你自己？！」

　　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男店員有些錯愕，他走上前曲臂挺胸，想要跟盛傑的身體比比看哪個人強壯，後來很喪氣地敗陣下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就是男人中的極品，可惜呀……

　　他歎了口氣，「看你身強體壯，沒想到得了那種病……也對啦！這種女人用的東西應付那種病也是挺好用的啦！」

　　在來這家店打工之前，他大學同學張至創就是因為痔瘡出血，在開刀之前特別聽從女朋友的建議，用了幾個禮拜的衛生棉才勉強捱過去。想著，男店員不禁用一種很同情的眼光看著眼前風度翩翩、足以迷倒一堆女人的俊美男子。

　　「我才沒生病！」溫馨氣呼呼地回嘴，總覺得自己應該要辯解一下，「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你擔心。」

　　「你不是因為痔瘡出血，才需要這些女人玩意兒嗎?」男店員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才不是！」竟然詛咒她老公得痔瘡，簡直是存心要氣死人！溫馨脫口而出，「當然因為我是女人才需要用這個！」

　　就是這個原因，現在她老公還在家裡一句不吭地替她受苦，嗚……她真是對不起他！

　　「你怎麼可能是女人？！」

　　「我當然是！」竟敢侮辱她，難道不曉得女人也是有身為女人的尊嚴嗎?溫馨不悅地輕哼了聲，「雖然我看起來像男人，可是其實我是女的……」

　　此時，她看到男店員原本不信的眼光突然有了轉變。

　　「原來你是變性人！」他恍然大悟。

　　「對對對……」

　　才回答完這個問題，她立刻摀住了嘴，心想她老公大概不會覺得「變性人」這個藉口比得痔瘡好吧？！

　　男店員點了點頭，「我懂了，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把你是變性人的秘密告訴別人的！」

　　「呃……謝謝。」她鬆了口氣，心裡還是有點惴惴不安，匆匆地拿起兩包衛生棉結帳，不理男店員向她道再見，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家店。

　　絕對不會！無論是哪個理由，她老公大概都不會接受！她幾乎可以想見盛傑那張鐵青的臉孔……

　　不不不！打死也不能告訴他，今天晚上她曾經頂著他這張俊臉，對人家說他其實是個「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