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9月27日-28日

　「回收者任務沒有完成，懲罰機制啟動。」

　「啊——！」

　系統的提示和常娥的慘叫同時響起。

　蕭末甚至沒有來得及看到常娥發生了什麼變化，那毫無人性的系統陛下在23點剛剛過了一秒的同時就對他施予了三級懲罰！

　蕭末倒下，他不是不疼，而是他疼得已經叫不出聲來。

　早已做好準備的雪裡紅手一抄，抱住自家老闆。

　程宰正在哭著大聲喊他老媽，馬翔和兩名士兵因為站得比較遠，雖然目光被玻璃牆內的常娥變化吸引，但同時也看到了蕭末倒下。

　馬翔快步走過來，急聲問︰「蕭先生怎麼了？」

　「他剛才試圖幫助常娥女士，可是這顯然在他的能力之外，他被能力反噬了。」雪裡紅特嚴肅地胡謅。

　馬翔想問蕭末除了自愈還有什麼能力，可看雪裡紅的表情卻有點問不出口。是的，他已經從活下來的傭兵口中知道蕭末腦袋挨了槍子還能活過來的奇跡。自從知道這件事後，他甚至開始懷疑程宰之所以成為了那3%的幸運兒很可能也跟蕭末有關。

　「老媽！你堅持住！老媽，你看著我！」程宰焦急大叫，連連拍打玻璃。

　裡面的常娥倒在地上身體劇烈痙攣，她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首先是她的翅膀，本來長滿白色羽毛的宛如天使的巨大翅膀正在掉毛，一大片一大片往下掉。

　接著她的翅膀肌肉開始腐爛，包括她的身體也是。

　程宰快要崩潰了，回頭就去尋找蕭末，「蕭哥！救救我媽媽！求求……蕭哥？」

　雪裡紅打橫抱起蕭末，吩咐馬翔︰「盯住裡面。」隨即走到不遠處的工作臺邊，抬腿把上面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又用腳把放在工作臺角落的棉被攤開，這才把蕭末輕輕放下。

　馬翔咳嗽一聲，對程宰做了一個抱歉的眼神，和兩名士兵一起把短沖上膛，對準玻璃牆。

　程宰急得一塌糊塗，為什麼蕭哥也出事了？蕭哥倒下，還有誰能來救他老媽？

　「雪哥，蕭哥怎麼了？他有沒有事？」程宰抹眼淚，想要過來幫忙。

　雪裡紅搖頭拒絕，示意他就留在原地觀察他母親就可以。而他自己則一心兩用，一邊觀察蕭末，一邊也沒放過常娥的變化。

　看著看著，雪裡紅忽然低聲道︰「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費，還是起作用了不是嗎？」

　這話不知是跟誰說的，但該聽懂的自然聽懂了。

　「常娥的變異過程在變慢，越來越慢，我想她九成九無法把這次的進化進行到完美了。可憐的女人，以後恐怕就要頂著這麼一副恐怖的樣子。」

　雪裡紅的預料再次正確，玻璃牆內的常娥雖然還在抽搐哀嚎，但她的變化顯然已經逐漸變緩甚至停止，她翅膀上的羽毛沒有掉光，腐爛的肌肉也沒有長好，而她身上的皮膚則爛了一塊又一塊，可也仍舊有好的肌膚留下。

　程宰看著他母親的慘樣，身體和嗓音都顫抖得要碎裂了般，「媽？老媽？」

　常娥沒有回應他。

　馬翔忍不住問雪裡紅︰「這……天使病毒再次變異了嗎？常娥女士是否還有理智和自我？」

　雪裡紅慢騰騰道︰「你們可以等一等。」

　程宰和馬翔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玻璃牆內的常娥身上。

　可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分了一大半給另一邊的蕭末。

　蕭末終於忍受不住地發出了難聽的痛苦嘶叫。

　雪裡紅就這麼看著蕭末痛苦翻滾，只用手臂壓著他的頭部和肩膀不讓他在混亂中受到二次傷害。這時，誰也看不出青年心中在想什麼，但青年的目光卻危險至極。

　「我會找到你。」雪裡紅死死壓住拼命先要掀翻他的蕭末，說道。

　系統︰……

　「你雖然一定程度幫助了蕭末，但你比那些病毒還要可惡。」

　系統苦於無法反駁，蕭末還在痛苦中掙紮呢。

　「先不說你們培養回收者的方式有多麼奇葩，只你們選擇宿主的方法就明顯有問題，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如果真想要快速升級和更好地完成你下達的任務，最好的宿主應該是道德感較為薄弱的殺人犯，最起碼也應該是較為理性和冷靜的特殊職業者。只有這些人才會為了強大、為了自身活命、為了大多數利益者，而毫不猶豫地揮起屠刀。」

　系統沒有否認，它也無法否認。

　「普通人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無論體能還是心境上都無法接受殺死還具有人性和理智的人形任務標的。當然，特殊環境下，人性崩潰，通常只要殺死一兩個，後面就會變得容易得多。普通人不是不可以用，但需要時間培養，更需要引導和教育。

　可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毫不在意宿主的命運，你不會特意給予引導，更不會關注對方的心境變化，你對這些回收者抱著隨時可以拋棄、隨時可以更換、隨時可以重頭再來的態度。在你眼中，那些曾被你抹殺的回收者恐怕連螻蟻都不如吧？因為人類很多？你的選擇太多太多？還是說……我猜對了，」

　雪裡紅的語氣驀地變得陰森︰「你的製造者和施放者正在通過你看戲？」

　系統沒有**，沒有感情，可在這一刻，它竟然感到了莫名的寒氣。

　雪裡紅慢慢地俯下身，嘴巴貼著男人的耳朵，低低地道︰「還滿意我們的表演嗎？」

　系統……如果有腿，這時它一定有多遠就逃多遠。這個垃圾比它推斷的還要可怕一百倍！

　蕭末身體猛地抽搐，慘叫著一把抓住雪裡紅的手臂，睜眼嘶啞地大叫︰「殺了我！」

　程宰和馬翔一起轉頭看向這邊。

　蕭末覺得自己熬不下去了，他的靈魂正在被撕裂！他就要忍不住屈服！

　救救我……

　蕭末張嘴，可他的嘴巴卻只吐出了痛到極點的嚎叫。

　第一次懲罰和病毒同時爆發，他還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就已經被捲入粉身碎骨的疼痛地獄，但那時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次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在受懲罰，可是這不但沒有減輕他的痛苦，反而讓他更加難以忍受系統附加的這份折磨。

　憑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任務不能換一種方式完成，也許回收不是唯一解決威脅的途徑。為什麼不給他嘗試的機會？

　我沒有想要什麼系統，我也不想成為英雄，為什麼要這麼逼迫我！

　越是痛苦，男人的反抗心就越盛。

　雪裡紅看著這樣的蕭末，心裡就像是有一把小小的鈍刀在一點點搓磨他的心髒。

　程宰知道只是因為他之前的善意表現就讓蕭末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嗎？

　常娥知道自己能逃生，別人為她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嗎？

　馬翔他們又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冒這麼大的危險來以二敵百？甚至還要對上天使病毒傳染源的常娥？

　他們明明看到了他老闆的痛苦，可是他們卻什麼都不知道！

　仇鋒雖然答應給出酬勞，但他又怎麼明白這根本不是一個基地普通下達的任務那麼簡單？

　基地裡那些倖存者更不會知道有人幫他們解除了滅頂的災難。

　可憐回收者死了一個又一個，可是知道他們為世間做了多了不起的事的又有幾個？

　那些已經死掉和正在死亡旅途上的回收者，包括他老闆在內，也許他們無法阻止災難降臨，可是他們至少延緩了災難來臨的步伐，更或就因為有他們的努力，這個世界的法律和秩序還能在勉強維系。

　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低調雖然需要，但遊戲規則必須改變，他可不喜歡被一個系統牽著鼻子走，如果有誰躲在系統後面看戲，他得讓對方知道看實況轉播之所以爽的緣故就因為它很有可能產生令觀眾意想不到的變化。

　雪裡紅放開壓制蕭末，先從背包裡掏出一捆繩子，把他牢牢綁在工作臺上，又硬往他嘴裡塞了一團毛巾避免他疼痛過頭咬到自己的舌頭。

　料理好自家老闆，青年掏出了一台筆記本，打開筆記本開始操作。

　程宰和馬翔四人看到蕭末被綁，眼皮都有點抽搐。可惜他們需要盯著常娥，暫時不能過來探望淒淒慘慘的蕭末兄。

　同一時間，以京城基地任務大廳的顯示螢幕為起點，一道程式如病毒般向世界各地的任務中心擴散開來。

　鐘山基地。

　「仇將軍！那個7號又在發布任務了！」有人一看到螢幕上出現的特定詞組，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聯絡上基地最高領導人。

　仇鋒迅速把電腦螢幕切換到傭兵任務軟件，基地裡面有局部網，和其他大基地之間也有專門的軍用纜線連接，總算大家沒有一下就回到解放前。

　目前在各基地和大型城市中都有專門用來發布和接交任務的任務大廳。

　而這個專門用來發布和接交任務的軟件被俗稱為傭兵軟件，這個軟件由誰編寫目前還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對方似乎是一個相當神秘的組織，只有一個代號「7號」。

　最開始發現這個軟件是在網絡上，不知是誰第一個利用了這個軟件並使用在基地，之後因為其方便好用快捷簡單，在短短一兩個月內該軟件就傳遍了整個世界。

　而這個神秘組織7號除了是這個軟件的開發者，它偶爾也會發布一些古怪的收集任務，這些任務不多，但對時間和交任務地點的要求都非常嚴格。

　仇鋒之所以會讓人專門盯著這個組織，原因有二。第一，對方發布的任務太過古怪，要求又苛刻，一開始並沒有人領他們的任務，但被他當作心頭寶的拾荒小隊卻只要看到這個代號發布的任務就會接下來。第二，對方有時還會在網絡上發布一些關於各種怪物的詳細消息，其正確性經驗證後都很高。

　等仇鋒知道蕭末和雪裡紅之前捕捉收集食金蟲任務就是來自這個組織，頓時就對該組織起了莫大興趣，只是該組織太神秘，他雖然讓人盯著任務大廳，但至今沒有人發現是誰發布了任務——除了基地相關工作人員，誰想要發布任務必須通過任務大廳的辦事員。

　因為目前網絡還沒有全斷開，發布任務的組織很可能在其他基地蹲著，仇鋒雖然很想聯合其他基地一起逮人，但這樣一來就勢必會和這個神秘組織結仇，說不定還會惹來誤會與報復，這就與他的初衷不符了，想到這些，仇鋒也只能暫且忍下了尋找對方的欲/望。

　如今這個組織再次發布任務，仇鋒理所當然要先過目。

　但這次這個組織發布的消息內容卻和之前略略不同。

　0301號任務失敗！

　現重新發布任務︰捕捉天使病毒病原體攜帶者常娥。

　捕捉要求︰活口，無抵抗狀態。

　捕捉地點︰h市東城糧食局地下防空基地。

　交貨時間︰10月3日午夜21點前。

　交貨地點︰h市東城糧食局地下防空基地前樓倖存者25號安置間。

　任務獎勵︰標準二級能源晶三枚，或者標準碳基合金顆粒3000顆。

　任務警告︰接受此任務者將會遭到飼養員的追殺和攻擊，同時一旦被天使病毒病原體攜帶者攻擊受傷，有百分百的可能被感染天使病毒。

　備注1︰目前天使病毒無解。

　備注2︰飼養員身份不明。

　仇鋒剛看完任務內容，雷兵的電話就追來了，「老闆，我聽你說蕭末他們去h市弄天使病毒的病原體了？可現在那個7號發布的任務是怎麼回事？老蕭他們失敗了？你能聯繫上他們那邊嗎？其他人不管，老蕭怎麼也得撈出來！要麼我過去一趟？」

　仇鋒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我正準備聯繫那邊，你電話就打來了。雷兵，你看出什麼沒有？」

　「嗯？」雷兵發出一聲笑，「您是說對方提到的兩個新名詞，能源晶和飼養員？」

　「對。對方知道我們很多不知道的消息，如果能和他們聯繫上就好了。」

　「也許他們不露面的原因就是因為那什麼飼養員呢？老闆，飼養員三個字你會想到什麼？」

　仇鋒沉默，這三個字不能細想，一想就細思恐極。

　可雷兵的膽子很大，顧忌也少，他直接說了出來︰「我們地球現在多出的那麼多新型病毒和各種怪物，您說是不是就是由某些瘋子特地培育出來的？」

　*

　「噗！」塞嘴的毛巾被咬爛（破壞），被男人硬生生用舌頭頂出。

　「啊啊啊——！」蕭末身體一陣劇烈抽搐，發出一連串叫破嗓子的慘叫後，突然身體僵直，變得一動不動。

　雪裡紅唰地抬起頭，隨手把筆記本電腦揣進背包，任務已經發布，相信飼養員和能源晶這兩個概念很快就會傳揚開來。

　想要改變遊戲的規則的第一步︰與其等待，不如主動出擊。第二步︰把水攪得更渾。第三步︰從被剝削者轉為利益分享者。

　至於這個任務發布後，常娥和程宰他們會如何驚恐，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如果真有人為了那豐厚的任務獎勵跑來捕捉常娥，他保證不會阻擋對方。哦，他向老天爺發誓，他可不是因為自家老闆被罰得太厲害，而既得利益者卻什麼都不知道而惱恨報復對方。

　「老蕭？」雪裡紅手指輕輕按住男人的頸側脈搏。

　急促的脈搏鼓動從指腹下傳來，雪裡紅剛準備移開手指，就見陷入昏迷的男人突然「啪」地睜開眼睛，疼痛到扭曲的五官在一秒後綻開了一抹說不出極為古怪的笑容。

　「兄弟，來一發嗎？」嘶啞到極點的聲音，明明很難聽，卻愣是讓人感到了那一絲曖昧的誘惑。

　雪裡紅……認真考慮起來。像他這種這樣活了很久還一直保持幼兒狀態，換言之心理成熟卻千年沒發泄過的雄性，你指望他多有節操，那是不可能嘀！

　但是！

　「你是誰？」雪裡紅幾乎立刻察覺出兩者的不同。

　他那三十二歲還保持羞澀的老闆，就算痛成了神精病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還用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的表情。

　男人喘著粗氣沒有回答。

　雪裡紅俯下身，「被穿了？我現在對你腦袋敲一棒子，能把我老闆穿回來嗎？」

　*

　不知過了多久，全身肌肉和骨骼都撕裂碾壓了多遍的懲罰終於結束，滿身滿臉都是汗水的蕭末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正用奇怪目光盯著他看的夥伴。

　「唔……怎麼了？」蕭末喉嚨幹啞，咽了口口水，嘗到滿喉嚨的血腥味，他大概是真叫破嗓子了。

　「蕭末？」青年一邊收起繩索，一邊慢悠悠地開口。

　「嗯？」蕭末手肘撐地想要掙紮著坐起，可懲罰太過消耗體力，他竟然沒能坐得起來。

　「這種懲罰也不全是壞處，它可以提高你對疼痛的耐受度，同時增強你的身體細胞，並可以一定程度鍛煉你的精神力。」

　蕭末無語，「……敢情我還得感謝系統陛下？」

　青年摸摸他汗濕的臉，滿臉惋惜之情。

　蕭末一腦袋莫名其妙。

　雪裡紅嘆口氣，對躺在工作臺上起不來的男人說道︰「如果你的境況很糟糕，那麼保持精神昂揚很重要，很多時候人不是死在困難的境況下，而是死在自己的心理折磨中。」

　蕭末攤開四肢疲累地道︰「你是讓我不要絕望？」

　「對，因為有我在，你要相信我能解決你的難題。」青年非常自信。

　蕭末扯了扯嘴角，「你連你自己的難題都無法解決。」

　「可我找到了你。而你，也遇見了我，這是你我彼此的幸運。」

　蕭末慢慢閉上眼睛，無力地抬抬手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堅持下去，現在先讓我睡一會，我……有點累。」

　不一會兒，男人的輕微鼾聲響起。他甚至都沒顧得上注意不遠處玻璃牆內的常娥。

　程宰和馬翔離開了，他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就算擔心自己母親的程宰也無法任性。

　常娥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玻璃房被封閉，她不能出來，其他人也不能進去。

　雪裡紅抱臂看著自家老闆，事情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雖然有點麻煩，但也多了點挑戰性，果然活著還是很不錯的。

　蕭末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並不稀奇，他以前也看過幾類類似的例子。

　只不過蕭末這樣的「病情」將來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他自己又知不知道呢？

　蕭末很倒楣地在夢中又看到了和他有著同樣臉孔的男人。

　對方看他的表情相當鄙視，還不懷好意。

　「你想徹底治好常娥嗎？身體控制權交給我，不要多，只要一晚上就行。」

　「你要做什麼？我不會讓你瞎胡來！」

　「你不想救那個女人了嗎？如果不是我的能力，她現在早已經變成另一種更可怕的怪物！」

　「你的能力？」

　「怎麼？你以為你是老天爺的兒子，能一身具有兩種完全相反的能力？」男人的笑容充滿諷刺。

　蕭末沉默。

　「快點決定！那女人的身體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那種加了催化劑的變異病毒如果不能完美糅合，就會大肆破壞寄主的身體，而且那女人死後的身體也將成為新的病原體。」

　「幾天？常女士還能支撐多久？」

　「不會超過五天。」

　「你現在是不是後悔了？付出那麼大的代價，被系統懲罰，結果這女人還是活不下去。」男人發出惡毒的笑，「喂，想讓自己沒有做白工，那就答應我的交換條件。這種條件對你來說很容易不是嗎？」

　蕭末握緊了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你是蕭末，你會答應這個條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