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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第164章
 ☆、第164章 陪葬

 伴著鑾儀衛高聲下令鳴鞭,近丈長的淨鞭清脆地響了三聲,百官便按序魚貫進入了太和殿,按著官階高低規規矩矩地分列在兩旁,朝堂之上只餘一片寧靜肅穆。

 除了第一回有了上朝的資格,興致勃勃地來這大朝會上玩兒過一趟,胤祺就再也沒來過這種幾乎沒什麼有用的內容,不過是為了大傢伙兒到齊點個卯站一天的禮儀性朝會。只是這一回實在是有正事,又恰是他主持的案子,於情於理都不得不來上這麼一趟,他與胤禛兩個又已是親王銜加身,還不得不站在最前頭,趁機打瞌睡更是想都別想,只能規規矩矩地等著冗長的朝禮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

 不知道高士奇究竟是怎麼跟皇阿瑪說的,例行的奏報裡居然當真略過了各省學政匯報鄉試結果這一項。眼見著諸位千里迢迢趕過來,精心準備了奏摺,甚至連嗓子都已經清好了的學政大人茫然又怨念地瞪向梁九功,胤祺卻也沒來由的生出了濃濃的心虛,正打算往後不著痕跡地退上半寸,卻忽然聽見四哥壓低了的輕喚聲。下意識抬起頭,才發覺已到了自個兒匯報工作的時候了。

 「稟皇阿瑪,兒臣此番受任科場巡考,於山東鄉試舞弊一案有本啟奏。」

 反應過來已到了自個兒上場的時候,胤祺也忙收了多餘的心思,快步出班俯身稟了一句。要說高士奇的摺子確實寫得文筆精到條理清晰,只是為了湊足場面,又塞進去了不少發人深省的深刻剖析,從考生、文教、吏治等多個角度極細緻地論述了舞弊的危害,叫當年議論文都湊不夠八百字的前理科學霸只覺著實在汗顏不已,在心裡頭暗暗打算著回去給高大人包一個紅包,好歹也算是寫這一份摺子的稿費了。

 不愧是常年擬摺子的老手,高士奇的篇幅估計得極準,一份洋洋灑灑的長摺子逐字逐句念下來,果然足念了兩刻鐘出頭才堪堪停下。胤祺收了摺子,命下頭將所拘山東省學政等一應參與舞弊的學官和專做這「科舉生意」的郎三等人押上了殿,又俯身朗聲道:「皇阿瑪,人才乃一國之本,科舉更是選官正道。這些人以官、商勾結,將科舉考題、舉人名額為奇貨明碼標價售賣,按律已當處斬。又因其罪行實在太過昭著,故押回京中,於朝議特審重判。」

 這已是個鐵板釘釘了的案子,人贓並獲、證據齊全,被拎出來不過是為了震懾朝臣的,就算是再不長腦子的官員,也決不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什麼反話。聽著朝中眾口一詞的激憤討伐聲,康熙的目光在低著頭的八阿哥身上略停了一瞬,便又轉向一旁臉色漲得通紅的十阿哥:「老十,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

 望著這個打小兒腦子就不大靈光的兒子,康熙心中卻也是七分惱怒三分無奈,對這一場舞弊案的憤怒倒還在其次,更多的卻是對這個兒子的不忍與恨鐵不成鋼——老八這回做得確實太過了些,他定然要親自敲打警醒一番,可這個老十居然也就這麼半點兒不知道懷疑地全盤相信,死心塌地地為著人家賣命,可也實在是太不爭氣了些。

 「回皇阿瑪,一人做事一人當,兒子做錯了事兒就認錯,沒什麼話可說的。」

 像是正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似的,十阿哥硬邦邦地應了一句,出班磕了個頭,又跪在地上接著道:「兒子一時迷了心竅,賣了考題跟榜額,是兒子的不對。可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兒子一個人佈置的,學政是我家世代包衣,郎三是鈕鈷祿一族的旁系,明眼人一打眼兒也就該看出門道來了,用不著再跟旁人費勁兒地扯上關係。」

 望著這個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死心塌地護著老八的兒子,康熙只覺著胸中卻也騰起了一股子的無名火氣,一時竟是被氣得哭笑不得:「你這個憨貨,何時才能長點兒腦子!說是沒話說,朕看著卻分明是有話說得很……既然你果真是這麼想的,朕也就遂了你的意——將十阿哥革去貝子一銜,交由刑部打上五十板子,押到宗人府好好給朕反省反省!」

 朝上一時一片寂靜,朝臣們面面相覷,一時竟也鬧不清該不該求情——畢竟十阿哥這次的禍明顯闖得太大了些,本就沒有半分開脫的餘地,人家自個兒又承認得痛快。再怎麼也是剛慷慨陳詞完那些舞弊官員的罪大惡極的,要是這就又替十阿哥說話,又豈非是自個兒抽自個兒的臉……

 胤俄梗在地上不說話,心裡頭卻還是隱隱有些發虛。這懲罰比他想得要重了不少,可也沒重到不能忍耐的地步,他有心想要辯解幾句,卻又擔心對八哥下頭的計畫有什麼不利。下意識就回頭看了八阿哥一眼,卻見那人正垂了眸靜默肅立,竟是連半個視線都沒給他,胸中忽然騰起些莫名的委屈,咬著牙一頭磕在地上:「兒臣無話可說,皇阿瑪願意怎麼罰,就怎麼罰兒子吧!」

 在這金鑾殿的龍椅之上,大堂裡的人做了什麼動作都一覽無餘,康熙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兒子的小動作。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著彷彿當真站得毫不關己的八阿哥,心裡頭的寒意卻也愈發深重了幾分,竟是忍不住微沉了聲音開口道:「胤禩,老十無話可說,你也無話可說麼?」

 「回皇阿瑪,兒臣——有話可說。」

 叫他意外的是,胤禩居然當真出班緩聲應了一句,又跪下磕了個頭道:「兒臣要參三個人,請皇阿瑪容兒臣一言。」

 想不到他這時候居然還想著要參人,康熙微挑了眉,索性也拿出了十成的耐心,望著這個不知何時起竟已陌生至此的兒子淡聲道:「說吧,朕倒很想聽聽,你打算參什麼人。」

 「兒臣要參的第一個人,是此次山東鄉試原主考官何焯,身為主考卻私收賄賂、出賣考題,更與考生暗通款曲,實乃罪大惡極——雖不知今日朝堂上為何不見此人,可朝廷法度在上,士子殷殷期盼在下,此人之罪縱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

 他這一手來得太過突然,莫說上頭的康熙,就連底下站著的胤祺一時也險些沒能反應過來——何焯沒押上來,自然是為了等著給這個八阿哥致命一擊的,可眼下老八居然自個兒出來參了他一本,又說得一派大義凜然,已是給定了個必死的罪名。若是再在這當口非得不依不饒地又說何焯刺殺的事兒,卻也實在有些沒趣,更是容易將正經的議題帶偏到寧古塔去,倒不如索性不再多說。

 打定了主意暫且將此事按下,胤祺抬頭望向自家皇阿瑪,卻也正巧趕上康熙也往這邊看了過來。望著這個同樣茫然的兒子正朝著自個兒抿了嘴一臉的無可奈何,康熙的眼底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無奈笑意,原本壓抑沉澀的心情卻也略略鬆快了幾分。望向底下跪著的八阿哥,不置可否地淡淡道:「朕知道了——還有兩個人呢?」

 「回皇阿瑪,這第二個人,兒臣要參的是兒臣自己。」

 隱約見著皇阿瑪與五哥的動作,胤禩卻也暗自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是知道何焯被一起押了回來的,方才見著居然沒被一塊兒押到殿上來,就已猜出準是犯了什麼更要緊的事。若不是按著那人出的主意,只怕這功夫他也早已被一塊兒秋後算賬了。

 見著這主意當真有效,胤禩卻也不再瞻前顧後,索性將後頭的也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何焯是兒臣的侍讀,做出這等卑劣行徑,兒臣同樣有失察之罪。十弟一向與兒臣交好,兒臣卻從未對十弟做的這件事多加規勸,亦有管教不嚴之過。」

 他這話一出,旁邊跪著的老十眼裡便又是一片感動愧疚,望著他哽咽地喚了一聲:「八哥!」

 胤禩衝著他淡淡地笑了笑,又一頭磕在地上,咬了咬牙大聲道:「弟弟做錯了事兒,自然是當哥哥的錯處。兒臣請替十弟挨了這五十板子,還望皇阿瑪成全!」

 「八哥,使不得!」

 胤俄慌忙喊了一句,眼淚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了幾步重重磕了個頭:「皇阿瑪,這都是兒子一個人的錯兒,兒子知道自個兒在幹什麼,怨不得別人!」

 康熙面沉似水地望著這一出感天動地的兄弟情深,只覺剛剛鬆快了些的胸口又像是被梗了塊石頭似的難受。下意識攥緊了龍椅的扶手,深沉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這個老八的身上,默然半晌才又微沉了聲道:「哪有替罰的道理?老十既然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就叫他自己當著罷——你不是要參三個人麼,還有一個是誰?」

 見著一切竟都如預想般順利,胤禩卻也終於放下了最後的疑慮,橫下心低聲道:「兒子第三個要參的,是太子殿下。」

 他這話一出,整個朝堂都被驚得一片嘩然,康熙更是被氣得面色通紅,猛地一拍扶手道:「放肆!胤禩,那個給你的膽子,竟敢出此無父無君之言!」

 「兒臣不敢信口開河!皇阿瑪明察,山東學政錢學明本無才學,不足以擔學政之職,正是從太子殿下處買的官,甚至未經皇阿瑪審復,便得了吏部的批文!」

 胤禩伏在地上大聲開口,一顆心緊張得砰砰直跳,臉上卻仍是一片死諫的忠義之色:「兒臣以為,錯了咱們就應當找根由,可這個案子的根由卻不在十弟一人身上!昔日明珠賣官令多少生民塗炭,其慘像如今尚歷歷在目,如今不過才十年,又豈能再起賣官之風!」

 「八哥說得對!」一旁跪著的十阿哥竟也忽然來了精神,梗了脖子朝著始終淡然立在皇阿瑪身側的太子笑道:「太子二哥,我的錯我敢應,你敢不敢?」

 康熙氣得直發抖,胸口急促地起伏著,一時卻是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半晌才又望向身側的太子,艱難地啞聲道:「太子……你有沒有什麼可辯解的?」

 太子卻也不看他,只是理了理衣袖施施然走到堂下,竟是忽然抬腳將八阿哥一腳踢倒在了地上。轉身上前一步跪倒,動作竟是太久不曾有過的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回皇阿瑪,兒臣知罪。」

 這輕輕巧巧的四個字撂下來,卻幾乎叫朝堂上的官員們一個個幾乎驚得閃了腰——今兒這都是些什麼事?怎麼上來一個認罪一個,竟像是生怕不夠罰似的,連一個有話辯解的都沒有?就連他們這位恨不得誰碰誰倒霉的太子爺,居然都變成了旁人想參就參的軟柿子不成?

 鬧到了這個份兒上,康熙竟反倒漸漸平靜了下來,也不開口,只是深深凝視著這個身心都已疏遠了太久的兒子。太子賣官的事,他其實早已知情——或是說太子根本就沒打算隱瞞過。這些年來,他看著昔日那個自己精心培養的孩子一步步按著自己的期望跌跌撞撞前行,也看著他跌倒、走歪,一次次艱難地回到原本的正途上去,卻又一次次的重新偏離了方向,終於與那條路的終點漸行漸遠。

 明明——當年還會為了監國辦差而廢寢忘食,甚至生生熬壞了胃而不自知。還會虛心求教奮力上進,朝堂內外皆是一片交口稱讚……究竟是什麼時候,竟不知不覺就成了這個樣子?

 心中早已隱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時至今日卻也不覺著如何意外,只是彷彿空了一塊兒似的,堵得既心慌又難受。康熙居高臨下地望著堂下跪了一地的兒子,只覺著心口悶得厲害,卻也再沒心思多說什麼,只是極輕地嘆了一聲道:「國家國家,先是國,後是家。朕知道,在你們心裡頭,有太多的人怕都已忘了自個兒還是大清的臣子,只知道謀私利,徇私情,勾心鬥角地爭鬥個沒完沒了……」

 聽著皇上這般近乎心灰意冷的聲音,下頭的百官心中卻也是既驚且懼,紛紛納頭拜倒山呼著萬歲。胤祺見著自家皇阿瑪眼中的沉澀,抿緊了唇下意識想要上去,卻被自家四哥拉住了,還不曾反應過來,就被扯著一塊兒跪在了地上,隨著眾臣們一塊兒拜倒在地。

 「老五起來吧,若說朕如今還能有半點兒安慰,也只有在你身上……」

 康熙早已看見了兄弟倆的小動作,溫聲沖胤祺說了一句,又由梁九功扶著親自走了下去,將這個兒子給攙了起來。胤祺輕輕握住自家皇阿瑪冰涼輕顫的手,只覺著心裡也跟著難受得厲害,抿了抿唇才低聲喚了一句:「皇阿瑪……」

 「有人說,朕獨對這一個兒子的恩寵太盛。」

 康熙輕輕拍了拍這個兒子的手臂,轉過身面向跪了一地的群臣,微沉了聲緩緩道:「在你們為了私心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的時候,朕的這個兒子一門心思地紮在直隸,堂堂皇子阿哥,挽了袖子跟那些個貧民百姓一樣下地耕種,只為了將土豆推廣到各州府去。上次蝗災,若無這土豆救命,你們要應付的就是這空虛的國庫,和上萬為饑荒所迫的流民。在你們相互挖空了心思使絆子、用手段的時候,是朕這個兒子獨自一人在京城支撐危局,硬生生靠著個只有三個人的班子熬過了那一場瘟疫。只有三個人吶,老的老,少的少,今日文賢不在,衡臣卻也該是記著的——那時候你們該有多艱難,多惶恐,連朕都不敢往深裡去想。」

 「皇上……」張廷玉向前膝行了兩步,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康熙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又望向面前跪了一地的大臣們,沉默了半晌才緩聲道:「昨日恆親王從下頭回來,直隸百姓攔路相贈糧米,朕叫御膳房熬成了雜糧粥。你們一人用一碗罷,嘗嘗這攙了百姓由衷感激親近之心的糧食,熬出的粥有什麼不一樣。」

 言罷,他朝著梁九功略一示意,便由胤祺扶著緩步往後頭走去。梁九功忙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朝著鴉雀無聲的大殿高聲報了一句:「退朝——」

 萬歲爺撂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朝臣們卻都不敢這就回去,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塊兒等著那一碗傳說中的萬民粥,又忍不住地低聲揣測著今兒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太子撣了撣衣袍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走到八阿哥面前,打量著這個跟他鬥了這麼多年的弟弟,湊近了壓低聲音道:「看你這陰晴不定的臉色,你這是還在想我是不是跟上回一樣,還留著什麼後手?放心——我這回什麼後手都沒有,我會叫你順順利利地廢了我。」

 「太子——」八阿哥心裡一驚,下意識喚了一句,又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大庭廣眾之下,太子還請慎言……」

 「敢做不敢認,我們愛新覺羅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孬種。」

 太子嗤笑一聲,又輕佻了唇角,神秘地接著低聲說下去:「你是做的不錯,今兒這一出以退為進的逼宮,也幹得確實漂亮,噎得皇阿瑪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你知道——廢了我的人,會承受皇阿瑪什麼樣的怒火嗎?」

 胤禩臉色驀地慘白,原本因為今日大功告成而強自壓抑著的隱晦喜悅竟像是被當頭交上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都是一片徹骨的寒意,勉強低下頭強笑道:「太子殿下說的什麼話……不過是賣官罷了,最多不過是斥責懲治一番,又哪會就到了那等地步……」

 「那不重要,我會讓它到那等地步的——而且這一路的功勞,我都會親手送給你。」

 太子淡淡一笑,狀似親暱地摟了這個弟弟的肩,湊在他耳邊緩聲道:「你太不瞭解皇阿瑪了——他老人家確實早就有廢了我的心思,卻又不捨得,所以才叫我在這個位子上賴到現在。可也正是因為他不捨得,所以真正點了這根炮捻兒的人,就會承受他的所有不甘心,所有遺憾,所有怒火,和所有的殺機……」

 望著胤禩已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太子像是頗覺有趣似的微挑了眉,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老八,多謝你陪我玩兒了這麼久。就再辛苦你陪我玩兒上最後這一程,然後——給我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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