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良駒贈友
顧懷清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男子,看起來十分年輕,不過二十歲出頭的,身材高大,五官較中原人更深邃粗獷,膚色呈現出健康的棕色,一雙琉璃色的眸子炯然有神,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他頭上戴著一頂黑貂皮風帽,身穿棕色裘皮長襖,柔滑的白色狐狸毛領垂直至胸前,腰間懸著一把精巧的銀鞘彎刀,手指上戴了幾枚鑲寶石純金戒指。
在這個男子的身後,站著兩位沉默的彪形壯漢,都是棕髮碧眼,體格魁梧,身高八尺有餘,肌肉鼓鼓的,看起來像是他的保鏢。
他們三人無論是外貌、口音還是穿著,都帶著明顯的外族人的特徵。那位說話的年輕男子像是胡漢混血,而他的兩個保鏢則是純粹的番邦人種。
馬市日是邊境各族人民的盛大節日,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商人齊聚此地,三教九流,胡漢雜生。
從衣著打扮來判斷,那年輕男子像是一個來自西域的富商,不過,顧懷清也是眼光毒辣的,只感覺此人目光銳利,渾身的氣質不俗,不像個商人,但他也感覺得到,對方的目光沒有惡意。
顧懷清還在打量對方,思索應該如何回答,影衛小黑就搶先蹦出來,將顧懷清護在身後,滿懷戒備的問道:「閣下是何人?」
那男子並不在意小黑不太友善的態度,和顏悅色的學著漢禮拱了拱手,自我介紹道:「恕我冒昧,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名叫托利,來自西面的烏孫國,是一位從事馬匹交易的馬販。我祖上傳下來幾塊上好的草場,自家經營牧場,專門培育品種優良的大宛良駒,方才見公子誠心想購買好馬,因而忍不住冒昧出聲。」
一匹血統優良的大宛名駒,在京城要賣上千兩白銀,還供不應求,顧懷清聽了頗為心動。他看對方似乎頗有誠意,何況在這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對方也不至於能耍什麼花樣矇騙自己。更值得注意的,對方還是烏孫國人,正好可以借攀談的機會,刺探一番烏孫國的情報,也會尋找寶藏做準備。
顧懷清客氣的回禮道:「原來是托利兄台,幸會幸會!鄙人姓顧,排行老三,這位是我的義弟,姓墨,我們都來自長安,先因私事需要前往西域。路途遙遠,因而想買兩匹好馬代步。聽起來你們的馬匹應該能符合我們的需求,請問你們的攤位在哪裡,請帶我們過去看一看吧。」
托利道:「實不相瞞,我們的生意一向口碑甚好,貴國的官府都有長期跟我們合作採購戰馬,因此我們是不擺攤公開販售的,基本是有固定的老客戶,通過熟人的介紹也會接洽新的客戶。我們這趟前來,所攜帶的馬匹已幾乎售罄,不過我還留了兩匹好馬,兩位請隨我來,我相信你們看了一定會喜歡的。」
小黑的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然而顧懷清卻興致盎然的跟著托利往前走,小黑知道他的脾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也緊緊跟上。
他們跟著托利走了半柱香的時間,遠遠的看到幾輛類似遊牧民族遷徙用的大篷車,上面裝滿了從馬市上採購來的商品,包括中原的絲綢、瓷器、精美的服飾、日常用品等等。
幾個負責裝貨的夥計看到托利,都紛紛脫帽彎腰行禮,態度十分恭敬。托利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嘰裡咕嚕交代幾句,便有一個馬伕模樣的僕人,從後面的馬廄裡牽出來兩匹馬兒。
那兩匹馬是典型的西域馬,四蹄矯健,體格勻稱,神駿非常,一看就是難得一見的好馬,跟方才在馬市上賣的普通貨色完全不一樣。其中一匹是胭脂紅色,名叫赤霞,另一匹是通體雪白,叫做雪蓮。
這種西域馬不像中原大戶人家養的馬那樣膘肥體壯,其實那種馬只是看著漂亮,但耐力和腳力卻不足,而西域馬體型和重量稍小,更適應乾旱的沙漠戈壁氣候,擅長長途奔襲。
顧懷清一看就十分心喜,便是小黑也挑剔不出毛病來。
顧懷清走上去,摸了摸胭脂馬的腦袋,那馬兒頗通人性,仰起頭恢恢叫了兩聲,還主動低下頭舔顧懷清的手背,另一匹白馬則更加沉靜,溫順的小眼睛流露出善意。
「哎喲,看起來它們很喜歡顧公子!」托利驚訝的摸了摸下巴,笑道,「實不相瞞,這兩匹是這批馬里面最好的兩匹,是準備要送給本地的一位長官的,但這位長官臨時調任離開了,我本來不打算賣掉,想將它們帶回烏孫國的。好馬兒都通靈性,會自己選擇喜歡的主人,既然它們跟你投緣,我便將它們贈送顧公子吧。」
顧懷清一聽,連忙擺手道:「這怎麼行?你我非親非故,所謂無功不受祿,我怎麼能平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小黑跨前一步,從懷裡取出一張三張一千兩的銀票,遞到托利面前,說道:「托利公子,這兩匹馬的確不錯,我們願出三千兩求購。」
托利卻皺起眉,不悅的道:「我這兩匹馬是不賣的,只送給我看得上的朋友。你們中原有句俗話,叫做寶劍贈英雄,好馬配好漢。我們家族世代以養馬為生,也是愛馬之人,好馬要在合適的人手中,才能發揮它的價值,不至於被埋沒了。你們若是看得起我,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就收下馬,以後好好待它們。」
顧懷清見托利這麼說,也不便再推辭,索性就道了謝,爽快的收下馬兒。托利見他如此乾脆,也露出了欣賞的目光。
顧懷清見托利雖是外族人,卻談吐不凡,豪爽慷慨,帶著一種天生的貴氣,而且看起來十分面善,讓他產生了一種親切感。顧懷清想了想,解下腰間的雙魚玉珮,送給了托利,作為回禮。
顧懷清道:「托利兄台,你我雖然初次見面,卻一見如故,你的慷慨令我感動,所謂恭敬不如從命,馬兒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也一定會好好的對待它們。我們中原人也崇尚禮尚往來,您贈我良駒,我便送你一塊玉珮,權當做相識一場的紀念,還望笑納。」
顧懷清的這塊白玉珮是他某年生辰蕭璟送他的賀禮,取材自罕見的崑崙玉,玉體通體潔白無瑕,細潤清雅,請來京城名匠打磨雕琢而成,連魚眼珠都活靈活現。
這塊玉珮若是落在懂行的人手裡,必會當做珍寶收藏。不過,外族人尤其是遊牧民族,更喜歡金銀寶石這類璀璨的珍寶,對於玉珮恐怕就沒什麼講究了。
「多謝顧賢弟送我這麼漂亮的玉珮,很高興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托利拍了拍顧懷清的肩膀,將玉珮鄭重的揣進裘皮大衣的貼身兜裡,又問道,「方才我聽你說,要去西域辦事,不知你們的目的地是哪裡?要知道此去向西,過了嘉峪關,就是荒涼的戈壁和沙漠,方圓千里沒有人煙,乾旱缺水,若是沒有可靠的當地人做嚮導,恐怕不容易通過,甚至可能迷路,造成性命危險。」
顧懷清點頭道:「多謝兄台的提醒,對於此行的艱辛我們也有準備的。不瞞你說,我們西行的目的地正是貴國,不過貴國貌似限制外來人進入,通關文書很難拿到,我倒想請教有何方式可以讓我們順利進入貴國?」
托利朗聲一笑道:「你算是問對人了!既然要去烏孫國,不妨跟著我們的車隊一起走啊!我們常年往返於西域和大齊,通關文書不是問題。我們下午就會啟程返鄉,二位可以加入我們,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顧懷清一聽也感覺有點道理,但是小黑卻皺著眉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三思。
顧懷清最終還是婉言拒絕了托利的邀請,一來畢竟這托利也不知是何身份,而他們又是奉了密旨辦事,萬一暴露就麻煩了;二來,他要先去嘉峪關見段明臣,相聚個幾日,再啟程去烏孫,而托利的車隊總不可能在嘉峪關停留等待他們。
托利見顧懷清拒絕,表示出幾分惋惜,不過他也不勉強,叫人拿來紙筆,用烏孫語言寫了一封信,然後封好了交給顧懷清,說道:「賢弟到了烏孫國邊境,遇到邊防士兵阻攔,就把這封信交給他們,他們看到就會放行的。」
顧懷清接過信,笑著打趣道:「如此看來,兄台應該在烏孫國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啊!」
托利微感得意的笑了笑,俊朗的臉龐露出一絲赧然:「好說好說,因為常年往返於邊關,多少有幾分薄面而已。」
顧懷清鄭重的拱手道:「不管怎麼說,非常感謝兄台的相助,我們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托利也學著中原禮節抱拳,意味深長的道:「賢弟保重,有緣再聚首。我有預感,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