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巨額銀票
段明臣被錦衣衛上司叫過去詢問一些事情,便派人捎話讓顧懷清先回去。
顧懷清回到顧府,走入客廳,看見馮柏送他的那個大紅信封還靜靜的躺在桌上。
初始馮柏硬要塞給他這個信封,顧懷清拿在手裡感覺輕飄飄的,也沒太在意,畢竟一個六品小官能送出多貴重的禮呢?
不過,聽蕭璟對馮柏的評價,花二十萬兩銀子捐官、富可敵國的大鹽商,顧懷清倒是好奇起來,想看看這馮柏到底送了什麼東西給自己。
儘管顧懷清心裡已經有了一定的預期,但拆開信封后還是吃了一驚。
信封裡只有一張紙,但這張紙或許是全大齊最昂貴的一張,這是一張寶慶錢莊的二十萬兩銀票!
即使顧懷清在宮廷裡見慣了富貴,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大面值的銀票!這樣大面額的銀票本就罕見,估計錢莊也不會發行太多,在市面上的流通量不會超過幾十張。
這要換了個定力差一點的,恐怕還不得樂暈過去。要知道大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也就二十兩銀子便足夠了,二十萬兩足夠一個人花天酒地的過好幾輩子了。
顧懷清將銀票拿在手裡仔細端詳,既然要退回去的,現在多看兩眼也是好的。
他很快注意到,這銀票的紙張跟普通銀票不同,暗黃的顏色,上面有壓出來的暗紋,他用手指摸了摸,發現紙質非常厚實,手感也很特別。
顧懷清咦了一聲,突然福至心靈,取出麗嬪那裡借的那本九章算經,翻開來找出了那一枚葉子形狀繪著藍色風信子的書籤,將書籤跟銀票放在一起比較,發現兩者的紙質是完全相同的,只是書籤的邊角起毛,泛著暗黃,看起來年代更久,而銀票這張則更加新一點,但看得出來是一批相同材質的紙張,只是可能印刷時間不同而已。
顧懷清將銀票翻來覆去的仔細檢查,甚至對著燈光照,還沾了水擦拭,最終發現這真的只是一張銀票,正面印著面值和暗紋,反面是空白的。再看書籤,書籤的正面繪著藍色風信子的花樣,反面卻有一些壓印的暗紋,跟銀票的右上角的紋路竟是完全一致的。
待段明臣從鎮撫司回來,顧懷清就迫不及待的將這一發現告訴他,段明臣也將自己的見聞跟他分享。
段明臣說道:「我查到,為莊妃收殮屍骨的宮女,是兩年前大赦時出宮的,現住居住在距此地一百餘里的大禹村,我已派人去接她過來。」
顧懷清嗯了一聲,道:「麗嬪在入宮之前的貼身丫鬟,應該也會知道一些內情,我們最好也找她過來問問。」
翌日,錦衣衛北鎮撫司,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少婦被請進來。
「來人可是大禹村的周李氏?」段明臣聞聲問道。
儘管段明臣已經儘量和顏悅色,但是錦衣衛北鎮撫司在普通人眼裡,就跟閻王殿一樣的存在,那少婦一大早被一隊錦衣衛闖入家中,強行帶到鎮撫司,把她嚇得魂不守舍,兩條腿發抖如篩糠。
「民……民婦……周李氏……拜……拜見大人!」周李氏抖抖索索的跪下磕頭。
顧懷清見她嚇得面無人色、抖個不停,只好安慰道:「你別害怕,我們請你過來只是為了詢問一點宮中舊事,並無惡意,等問完之後,就立刻送你回家。」
周李氏戰戰兢兢的抬頭,先是看到東廠太監的大紅色官服,然後看清了顧懷清的臉,忍不住啊了一聲:「你是……顧公公!」
「你認得我?」顧懷清訝然問道。
周李氏見到熟人,似是恢復了一點膽氣,也不結巴了,點點頭道:「民婦原是在離秋宮的宮女采荷,顧公公一直跟在太子、哦不,陛下身邊伺候的,宮裡人誰不認識您?」
顧懷清盯著采荷,實在想不起有這麼一號人,不過這也不奇怪,皇宮裡像這樣的宮女足有三千多人,而且離秋宮本就是冷宮,被派到那裡的宮女通常是不受重視的邊緣人,顧懷清對她沒有印象也很正常。
不過,顧懷清還是假裝想起什麼似的,恍然道:「是你啊,離秋宮的采荷,我有一點點印象。」
段明臣見這個叫采荷的老宮女明顯對顧懷清更親近,便主動退到一旁,將問話的工作交給顧懷清。
顧懷清讓人給采荷搬了張椅子,讓她坐下回話,這樣她就能更放鬆一點,也跟更容易問出話來。
「采荷,你是哪一年離開皇宮的,又怎麼會去了大禹村?」
「稟大人,民婦是興寧元年二月離開皇宮的,那時候陛下剛登基,大赦天下,放了一大批高齡的宮女回鄉,民婦便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大禹村,隨後便嫁了人,如今已是一個娃的娘了。」
說到這裡,采荷圓潤的臉上浮起一團紅暈,看來離宮以後,她的日子過得還是挺滋潤的。
顧懷清隨意拉了幾句家常,讓采荷的情緒放鬆下來,然後才切入正題:「你之前是在離秋宮當差,還記不記得,先帝有一位莊妃被貶斥,遷居離秋宮,沒多久便死在那裡。」
采荷的臉色微微一僵,垂眸道:「我記得……是有過這麼一位妃子。」
顧懷清沒有錯過采荷一瞬間的僵硬,連忙追問:「那位莊妃是怎麼死的?」
采荷的目光閃爍不定,疑惑的問道:「莊妃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大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顧懷清溫和的道:「你無需擔心,只講你看到的實情便可。我們只是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采荷的雙手緊張的交握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敘述道:「莊妃是因觸怒先帝,被一道聖旨貶入冷宮,將她囚禁起來,不許旁人接近,每日只派一個老嬤嬤給她送飯菜。
當時莊妃還懷著身孕,已經有八個多月了,但看起來還是溫婉美麗的。那個老嬤嬤天天都去找她,關上房門折磨她。」
采荷的臉上露出幾分驚恐的神色,似乎這段回憶十分可怖,「即使隔得很遠,我都能聽見莊妃娘娘淒厲痛苦的叫聲,她在哀求那個嬤嬤,別扎我,別扎我!別傷到我的孩子,求求你!後來,她的腿腳出了問題,癱在床上無法起身,而那老嬤嬤還是天天來折磨她。
那一夜,下著大雪,天非常冷,莊妃突然開始痛叫,像是要生了。我看她痛得厲害,就跑出去想叫人找穩婆來給她接生,但那個老嬤嬤卻冷冷的拒絕了,還把我罵了一頓,讓我好好呆著,不許亂跑,也不准多言,然後她跑進莊妃的房裡。過了大概三四個時辰,我聽到屋子裡傳來嬰兒的哭聲,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然後那個老嬤嬤從屋裡走出來,對我說,莊妃難產而死,你去把她的屍體給收拾了。我心裡怕極了,那嬤嬤就丟給我一塊銀子,冷笑著道,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如果膽敢出去胡言亂語,你的下場就會跟她一樣!」
顧懷清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問道:「你說的這個老嬤嬤,叫什麼名字,長得什麼模樣?」
采荷道:「我只知道她姓王,別人都叫她王嬤嬤,一張馬臉,面相很凶,皮膚很黑,眉毛又黑又粗,下巴上有一顆大黑痣,她足有六尺半那麼高,強壯結實,力氣非常大。」
顧懷清冷笑道:「那就對了,是太后身邊的王嬤嬤。」
段明臣問道:「聽你這麼說,莊妃並非難產而死的?」
采荷搖頭嘆息道:「王嬤嬤走後,我進房間收拾,我看到床上莊妃滿身血污,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是被王嬤嬤掐死的。她剛剛產下的小嬰兒,也被活活掐死了……真是好慘……」
采荷自己也是做母親的,想到當時的慘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真是畜生!」顧懷清忍不住罵道,「你別怕,這王嬤嬤和太后都已經死了,你繼續說下去。」
采荷蒼白著臉,手緊緊攥著衣擺,這個秘密在她心裡藏了許多年,如今總算能夠傾吐,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我給莊妃收拾屍骨時,發現她除了脖子上的致命傷,身上還有無數的血點,應該是被針刺出來的傷痕,她的雙腿腿骨被打折了,傷口都化膿了,當真是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顧懷清已是咬牙切齒了,宮裡都說莊妃是難產而死,誰知道她在死之前竟受過這麼久的虐待和折磨。這宮裡的女人,可真是狠毒啊!
段明臣又問:「你給莊妃收拾屍體時,應該也幫她處理了遺物吧?其中有沒有什麼發現?」
采荷聞言,眼中似有一閃而過的慌張,用力的搖頭道:「沒……沒有什麼,只是一些衣物首飾而已,都不怎麼值錢的。」
段明臣作為錦衣衛頭子,不知審過多少疑犯,目光何等銳利,立刻就察覺了采荷的不自然。
仔細看這采荷,雖然住在鄉下,可是這一身綾羅綢緞卻極其奢華,頭上戴的金玉也都價值不菲,而且他調查過,采荷的娘家和夫家原本都不富裕,但自從采荷從宮裡回去後,卻好似一下子發達了,買了上百畝田地,蓋了大房子,甚至還請了不少奴僕伺候。
一個小小的冷宮宮女,身家能有多少,離開皇宮後,就能一下子發達嗎?到底是什麼讓她發了一筆橫財?
段明臣的臉一下子沉下來,冷然道:「知情不報,可是罪加一等,你在這裡好好想一想,若是想不出,就只好請你在鎮撫司多呆幾日了。」
采荷哪裡是錦衣衛的對手,沒幾個回合就招認了。
采荷期期艾艾的道:「冷宮裡死的人,都是將身上衣物全部脫光,用一張破席捲了去焚化。我在收拾莊妃的遺體時,從她腳上穿的襪子裡發現了一張大額銀票。我並不是有意偷盜啊,只是當時我想,莊妃人都死了,銀票給她也沒有用,反正也沒人知道,我就……收起來了。」
顧懷清從懷裡取出馮柏贈他的那張銀票,放到采荷的面前,問道:「是這樣一張二十萬兩的銀票嗎?」
采荷渾身一震,小聲道:「對……不過,我記得這銀票的一角畫著一束藍色的花兒。」
顧懷清又拿出那枚書籤:「是這樣的圖案嗎?」
采荷仔細辨認,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一束花。」
顧懷清道:「你見無人看到,便偷偷藏起了這張巨額銀票,等到出宮以後,再去錢莊兌換,對不對?」
采荷羞愧的點了點頭。
「你什麼時候去寶慶錢莊兌換銀票的?」
「是興寧元年三月十五,那時候我爹生病急需銀錢,我便去了京城景德記旁邊那家寶慶錢莊兌換的。」
采荷磕了個頭,羞愧的解釋道:「兩位大人容稟,我承認自己是起了貪念,但莊妃的家人都已死絕,這銀票又能給誰去?我不是沒有良知的人,我拿了銀票,也為莊妃和她剛出生的嬰兒收了屍,還將他們的骨灰合葬在城郊的陵園,平日在廟裡供奉長明燈,請和尚師父唸經祈福,祈禱他們能來世投個好胎。」
采荷說的也不無道理,顧懷清和段明臣本來的意圖也不在追回銀子,問完自己關心的問題,便讓人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