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窮追不捨
大齊來襲的是最精銳的黑甲騎兵營, 人數雖不多, 但個個都是精銳,他們來勢洶洶,突然衝殺過來,烏孫人猝不及防, 一時間陣腳大亂,被大齊的騎兵摧古拉朽般來回衝殺, 很快死傷一大片。
摩訶多國王是能屈能伸的人物,見敗勢已顯,不可扭轉, 便當機立斷的下令撤退, 以求減小傷亡, 保存實力。
顧懷清本以為能與段明臣碰面,不料卻被托利不由分說的矇住臉拖上馬。
顧懷清腿傷尚未癒合, 眼中毒素未清,尤其在夜間,目力下降得厲害, 視物都費勁。這種情況下,容不得他反抗,只能隨著烏孫的大軍連夜撤退。
顧懷清雖然眼睛不太好使,依然能感覺到腳下的路漸漸高昇,愈發陡峭,溫度也降了不少,似乎進入了山區。
烏孫的大軍在黑暗的山間行了幾個時辰,翻越了幾座大山,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身後的追兵被甩脫,他們才停下來,在山谷的平地上紮營。
托利清點手下的兵馬,除去死亡和重傷的,還剩下三分之二,尚有五千多人,這點兵馬雖不多,倒也足夠護送國王回到都城。
顧懷清既無法反抗,便索性一路保持著沉默,冷眼看著烏孫人折騰。天亮之後,他的目力恢復了一些,不過一夜沒睡好,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腿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托利吩咐人給顧懷清換了藥,又喂他吃了幾顆清毒丸,延緩他體內的毒素蔓延的速度。
顧懷清漂亮的眸子失了光澤,變得渾濁黯淡,宛如明珠蒙上了灰塵。
托利心生不忍,臉上露出歉疚的神情,小聲道:「再堅持一下,等到了王都,我定會讓人為你解毒。」
顧懷清嘲諷的扯了扯嘴角,並不怎麼相信他。在沙漠裡,兩人在缺水斷糧的情況下,托利也是這般安撫自己,本以為離開了沙漠就可以脫險,誰知不過是離了狼窩,又入虎口,真要到了烏孫王都,自己想要離開就更難了。
顧懷清環顧四周,此地處在一個山谷,四周是高聳的山峰,峰頂有皚皚白雪,問道:「我們如今身在何處?」
托利解釋道:「我們是在天山之中的一個無名山谷,只有當地人才知道。」
摩訶多國王也靠了過來,眯著眼傲慢的道:「大齊的黑甲兵再厲害,段明臣再有能耐,不熟悉地形,沒有人引路,也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顧懷清挑眉,嘴裡哦了一聲,對國王的自信並不以為然。
烏孫將士中有不少人受了傷,摩訶多便下令在這處隱蔽的山谷休整兩日,到時候大齊追兵找不到人,也就自行撤退了,他們再回王都去。
然而,到了深夜,萬籟俱寂之時,大齊的騎兵再度來襲,猶如神兵天降,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掩殺過來。許多烏孫的士兵還在做著美夢,就被砍掉了腦袋。
兵荒馬亂之際,顧懷清趁著混亂,打暈了兩個守衛,換上他們的衣服,抹黑了臉,準備趁亂溜走,誰知腦袋剛鑽出帳篷,托利正好跑過來,把顧懷清逮個正著。
顧懷清暗叫倒霉,跟托利打了起來,然而畢竟瘸著一條腿使不上輕功,眼神也不好使,十幾招後就被托利制住。
這一次托利沒那麼客氣了,點了顧懷清的穴道,捆住他的手腳,扔到馬背上。
此時的烏孫軍營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哭喊廝殺之聲在寂靜的山谷迴蕩。
摩訶多國王見抵擋不住,只能帶著托利和殘餘的兵馬再次撤退。他們熟悉地形,馬匹的腳力也好,拚命狂奔,總算逃離了大齊騎兵的追殺。
顧懷清被捆著手腳,面朝下,腹部貼在馬背上,在崎嶇的山路上上下顛簸,別提多受罪了,幾乎把胃酸都吐出來。
跑了兩個多時辰,終於聽不到身後的追兵了,烏孫軍才停下來,整頓軍容,救治傷員。他們驚魂未定,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他們躲在那麼隱蔽的地方,大齊軍隊竟能在那麼短時間內追上來?
不過,烏蘇人的噩夢還沒完,剛剛安頓下來,休息了不到半日,段明臣就率領著黑甲兵再度追殺過來。
就這樣,烏孫人猶如驚弓之鳥,亡命奔逃,然而無論他們跑得多遠,躲得多偏僻,大齊軍就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的跟在他們後面,一路偷襲追殺。
烏孫的五千兵馬越戰越少,士氣也越來越低落,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偷偷開小差當逃兵。
不過,摩訶多不愧是一代梟雄,他拔刀斬殺了幾個逃兵,以儆傚尤,又開出高額的賞金,重新鼓舞了士氣,穩定了軍心。
顧懷清自從逃跑被抓,就被托利嚴密監視起來,有好幾次他遠遠的望見了段明臣的身影,可惜就是無法掙脫,只能被迫跟著烏孫人亡命逃跑。
隨著時間的推移,帶來的士兵傷亡大半,摩訶多表面鎮定,內心卻也焦灼起來,照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大齊軍屠殺殆盡。
摩訶多突然抽出佩刀,一把將被托利護在胸前的顧懷清拖拽過來,將鋒利的刀刃橫在他的脖子上。
「父王!」托利大驚失色,卻被摩訶多以眼神嚇退。
顧懷清本就身體不適,一路顛簸奔逃吃盡了苦頭,眼睛的毒素也有擴散的趨勢,一路上都是被托利拖著走,受的罪不少。
然而,事到如今,急也無用,不如坦然面對,顧懷清徹底看開了生死,反而氣定神閒起來,面對鋒利的刀鋒,也沒有露出絲毫懼怕來。
顧懷清的坦然自若和摩訶多的氣急敗壞形成鮮明對比,越發襯托出對方的狼狽不堪。
「父王,有話好好說,您……」托利好言勸道。
「住嘴!」摩訶多怒喝,狠戾的眼光像狼一樣盯著顧懷清,「說!是不是你在搗鬼?」
「我不明白國王的意思。」顧懷清皺眉道。
「我方才一直在想,為何無論我們選多麼偏僻的路徑,不足半日,必定會被大齊騎兵追上?他們不可能比我們更熟悉地形,天山之中有無數的岔路,而且我們走的時候也注意掩蓋了馬蹄印,照理他們即使能追上來,也不會那麼迅速,除非……」摩訶多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顧懷清,「我們這裡面有內奸,給敵人留下線索,才能讓他們那麼快跟上來!」
顧懷清嘲諷的笑道:「國王此言差矣,即使你們有內奸,也不會是我。我一個階下囚,時刻處於你們的監視之下,我能做什麼?」
摩訶多的話讓托利也呆了一呆,他努力回想一番,說道:「父王的推斷頗有道理,不過懷清這一路都跟我在一起,我確實沒有見到他有異常的行為。」
摩訶多冷哼道:「中原人最是狡猾,說不定他身上帶著什麼東西,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留了線索。」
顧懷清懶得搭理他,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摩訶多派人將顧懷清的身上搜查了一遍,卻一無所獲,但他還是不放心,把顧懷清隨身的東西都沒收,給他重新換了一身衣服,又封住他的穴道,用繩索牢牢捆住手腳,確認他不能再做手腳,才放過了他。
然而,事實證明,這樣做也沒有效果。
到了夜間,大齊騎兵又來偷襲了。這一戰打得格外激烈,烏孫人也被追得狂躁,像困獸一樣跟大齊軍廝殺起來。
人一旦拚命,戰鬥力便瞬間提升不少,雙方從廝殺了許久,彼此傷亡都不小,烏孫人畢竟人數佔劣勢,漸漸地落於下風,被齊軍圍攻,苦苦抵擋。
不過,似乎老天刻意要幫烏孫人一把,就在他們即將潰敗之際,終於盼來了援軍。
前來救援的是摩訶多國王的小兒子,也是托利同父異母的弟弟,名叫塔利爾。此人智謀不如托利,但天生神力,作戰勇猛,平日駐守吐魯番,他收到求援的信號,便帶了五千人馬來支援。
塔利爾的軍隊作為生力軍,突然猛衝過來,立刻就把大齊軍隊撕開一個口子。
處於圍困中的摩訶多和托利看到援軍到來,心中大喜,立刻振作精神,指揮士兵奮力廝殺起來。
段明臣遠遠望著被托利護在身前的顧懷清,他的手腳被繩索束縛,無力的伏在馬背上,憔悴蒼白的臉色,茫然的眼神,讓人如此心疼。
段明臣從未見過如此無助的顧懷清,頓感心如刀割,恨不得衝過來,將他抱入懷中。
然而,烏孫的騎兵也不是浪得虛名的,尤其是塔利爾,的確是驍勇彪悍,黑甲軍雖然神勇,畢竟長途跋涉,連夜不休的追擊,體力不如塔利爾的守軍那麼充沛,人數也處於下風。
「大哥!咱們先撤吧,兄弟們都撐不住了!」殺得戰袍染血的羅欽對段明臣喊道。
段明臣怒吼一聲,揮刀削去衝上來的烏孫兵的頭顱,腥熱的血灑了他一頭一臉,可是卻阻擋不了像潮水般湧過來的敵軍。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羅欽用沙啞的聲音嘶吼道。
段明臣何嘗看不清形勢,可是他實在是不甘心!
他的下巴上爬滿胡茬,眼中佈滿猩紅的血絲,頭盔和戰甲上滿是塵灰和血跡。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奔襲千里,便是身體強悍如他,也快扛不住了,跟隨他的兄弟亦是筋疲力盡了。
明明已經離得那麼近,就差那麼一點點,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困遭罪,無法救他回來。
可恨!可氣!
段明臣恨恨的捶了一下馬鞍,戀戀不捨的望了一眼被挾持的顧懷清。
顧懷清似乎有心靈感應一般,也扭頭朝段明臣的方向望過來。
隔著千軍萬馬,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顧懷清迷霧般的眼眸似乎看到剛毅如鐵的男人眼中閃動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