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為君分憂
安王世子蕭玨?
顧懷清的腦海中浮現起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身穿白色深衣、風流倜儻的世子,繼而就想起晉江書院先後慘死的三位俊俏書生。雖然最後證明這三人並非蕭玨所殺害,然而不可否認,他們的死多多少少也因為蕭玨濫情而引起的風流債。
顧懷清略帶不屑的道:「不怎麼樣,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風流紈袴罷了。」
蕭璟嗯了一聲道:「所有人都這麼說,可朕還是覺得奇怪,裕皇叔文武雙全,天縱英才,安王妃也是出身高貴的名門閨秀,蕭玨是他們唯一的子嗣,照理來說,家教不可能如此差才對。」
顧懷清看了蕭璟一眼,心想,安王世子越是廢材,您不是應該越放心麼?不過做皇帝的都疑心重,蕭對於任何可能威脅皇權的人,都不會放鬆警戒。
「龍生九子還個個不同呢,即使安王是天縱英才,他的兒子卻未必就能跟他一樣出色啊?」顧懷清又問,「陛下為何突然問起蕭玨?他不是不久前自請去清遠寺悔過修行了麼?」
「安王剛剛返回封地肅州,就傳來不好的消息,安王妃病得很重,可能不太好了,安王妃在病床上心心唸唸的就是不在身邊的兒子,因此安王遣使千里奔襲而來,請求朕允許安王世子回肅州見安王妃一面。」
「這樣啊……」顧懷清一聽,便明白了為何蕭璟會如此煩惱。
母親重病,彌留時希望能見親生兒子最後一面,這樣的要求於情於理,都很難拒絕,畢竟,萬事孝為先。
然而,世間親情放在皇家,就不能那麼純粹了。為了箝制安王,蕭璟費了許多心思,才讓安王世子離開封地上京讀書,好不容易把人放在眼皮下監管,才不過短短一年時間,就又要送人回去。有道是縱虎容易擒虎難啊!
「太后是什麼態度?」顧懷清問道。
「太后向來對蕭玨頗有好感,要不然之前也不會想把侄女賜婚給他,只是後來出了書院的事,蕭玨遁入寺院修行才作罷。前日,安王妃的母親進宮,向太后哭了半天,說她苦命的女兒只求死前看兒子最後一眼,太后看她可憐,態度就鬆動了,跟朕說不如就讓蕭玨回去一趟,盡一盡孝道。」
顧懷清聽了皺起眉頭,皇室之中能有多少骨肉親情?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有人會不擇手段,殺妻滅子殘害手足,什麼事做不出來?
太后當年在宮裡也是殺伐決斷的厲害人物,否則也不能坐上皇后的寶座,誰知年紀大了,倒是天天吃齋唸佛,還有了婦人之仁。
顧懷清低頭思索片刻,道:「陛下不必太過憂心,依我看,母親病重兒子探病,本是人倫孝道,陛下不如就准了蕭玨回肅州一趟,但也要求他,無論安王妃情況如何,半個月後必須返回。如若不放心的話,不妨派信得過的人護送蕭玨往返,名為護送,實則也是監視。這樣一來,即使他們有什麼企圖,也不敢亂來了。」
顧懷清的想法正合蕭璟之意,蕭璟點頭讚許道:「懷清處事越發練達了,考慮得十分周到,朕也覺得這樣可行。只不過……」
顧懷清見蕭璟露出為難之色,便問:「陛下顧慮什麼?」
蕭璟嘆了口氣道:「只不過朕可以信得過、又有能力擔當此任務的人,舉朝上下,寥寥可數啊……」
蕭璟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顧懷清一看,顧懷清何等聰慧,立刻領悟了聖意,敢情皇帝挖了坑等著自己跳呢?
不過,此時不表忠心更待何時?何況,蕭璟這些年來待他不薄,於公於私,顧懷清都樂意為蕭璟效命的。
顧懷清跪坐著的身軀微微前傾,微笑道:「不如……讓微臣為陛下分憂?」
蕭璟的眼眸黑亮而狹長,身為帝王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氣勢,但聽了顧懷清的話,他的眼神瞬間溫柔了許多,說道:「懷清願為朕分憂,如此忠心,朕十分欣喜,然而此去肅州千里迢迢,往返一趟至少要一個月之久,而且還要穿過白蓮妖教作亂的區域,據說那邊到處是流民和匪寇,朕……其實挺放心不下你,也不捨得讓你離開那麼久……」
蕭璟輕輕一嘆:「唉,不過也唯有你,才最瞭解朕的心思,你又聰明又忠心,舉朝上下,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換了旁人去,朕都不放心。」
顧懷清靜靜的聽著,作為天子的心腹,他自然看得出來,蕭璟近來壓力很大,安王世子的事情還是小事,雖然可能有隱患,但畢竟還未浮出來,倒是近來各地此起彼伏的白蓮教起義,讓他十分頭疼。
這白蓮教起源於前朝,本是一個民間宗教,起源於佛教白蓮宗。白蓮教經過數百年的時間,迅速發展壯大,演化出無數分支,遍佈在全國各個角落。他們的總體教義相似,一律都尊崇無心聖母。教眾無需出家,不論男女,他們往往夜晚聚會,天明散去,宣講教義,蠱惑人心。
白蓮教的教徒多是社會底層的貧苦百姓,他們平時受到壓迫和剝削很重,對朝廷官吏和富商地主存在著仇視。原本這些人是一盤散沙,即使心有不滿也構不成威脅,然而白蓮教利用統一的宗教信仰,將他們組織在一起,只要稍加煽動,教眾們就會起義暴動,引起社會動亂。
因此,不論是前朝還是本朝,白蓮教都被列為邪門歪教,是朝廷重點打擊的對象。然而,無論採用怎樣的禁令,白蓮教依然像頑固的毒草,不但無法根除,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不久前,山東大旱加上蝗災,莊稼顆粒無收,受災農民無糧可吃,只能啃樹皮吃草根,樹皮草根都被剝完後就吃觀音土,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情況非常淒慘。儘管朝廷撥款賑災,然而杯水車薪,加上官吏貪污盤剝,到災民手裡的錢糧寥寥可數。
這時候白蓮教當地的分支就率領災民發動了□□,起義軍只用三天就攻佔了三座城鎮,殺了當地官員,洗劫糧倉,搶劫富戶,燒燬城郭。山東都指揮使馮琨率兵馬前去討伐,竟被打得大敗而回,據說那白蓮教的頭子會妖術,撒豆成兵,剪紙驅鬼,神通廣大。
奏摺像雪片一樣飛到紫禁城,蕭璟趕忙派兵增援,調遣十萬兵馬總算把義軍鎮壓下去,但白蓮教首領卻沒有抓住。
沒過多久,山西又有多處爆發白蓮教起義,多次打退朝廷派來的軍隊,朝廷不得不冒險抽調一半西北軍主力前去平叛,總算給鎮壓下去,但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京城裡也不太平,已有數位官員莫名其妙被暗殺,鬧得人心惶惶,都懷疑是白蓮教做的,錦衣衛查到現在,也沒有能揪出罪犯來,為此蕭璟幾次申斥錦衣衛指揮使劉崇。
望著蕭璟略顯消瘦的臉,還有鬢邊早生的幾根白髮,顧懷清深感做皇帝的辛苦,外人看起來皇帝是至高無上,風光無限,其實無時無刻不承受著巨大壓力。
若是國富民強的時候還好,但如今的大齊,表面看還是光鮮亮麗,但內部已開始慢慢腐朽,一個不小心就會有崩塌的危險。蕭璟作為守成之君,要維繫國家不敗,平衡內外,還要勵精圖強,著實不易。
人心都是肉長的,蕭璟對他的好,顧懷清感激在心,也自然願意為他分憂解難。
「能為陛下效勞,是我的榮幸,陛下若不放心,可以命我為欽差大臣,賜一把尚方寶劍,上面刻著代天巡狩,替天行道!」顧懷清拿起牆上掛的裝飾佩劍,瀟灑的比了個姿勢。
蕭璟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即將離別的愁緒也沖淡了不少。
「你以為是看戲啊,尚方寶劍都出來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自□□開朝,大齊就沒有過尚方寶劍這種東西。不過,雖然尚方寶劍沒有,朕會給你一塊御賜金牌,有此牌你便可號令當地的官員,甚至調令軍隊。」
蕭璟說著,取出一隻檀香木小盒子,遞給顧懷清。
「謝陛下賞賜。」顧懷清接過來,盒子雖小,卻很有份量,打開一看,裡面躺著一塊沉香木鑲金邊的令牌,上面刻著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
顧懷清心知此物重要,鄭重的收入懷中,然後抬頭看著蕭璟道:「除了護送世子回肅州,陛下還有別的指示麼?」
蕭璟笑了,果然最瞭解他的心思還是懷清,有些話即使不說,顧懷清也能理解,這是不是就叫做君臣之間的默契?
蕭璟招手示意顧懷清湊近,然後輕聲跟他囑咐了幾句,顧懷清點頭一一記下。
「我都記下了,陛下請安心。」
蕭璟停了一下,深深的望著他道:「懷清還有什麼別的要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