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月下談情
孔老夫子目送方嘉離開,轉身回到天一閣旁邊的小木屋裡。
藏書樓起名天一閣,取自天一生水之意,因為藏書最怕的就是火災,因此建於湖心島,萬一發生火災,也能就近取到水。
天一閣裡面收藏的都是珍本,為免有宵小覬覦,故而孔老夫子平時都宿在島上,方便看守樓閣。
從屋裡走出一位青年書生,赫然是白天見到的學生孔寒松,只聽他不耐煩的說:「爹,是什麼人啊?這麼晚了跑來天一閣吵鬧。」
孔老夫子說道:「新來的學生,不懂規矩,老夫不得不教導一番。」
孔氏父子邊聊,邊關上了門。原來這孔寒松是孔老夫子的小兒子,父子倆擠在這間不大的小屋裡,看來家境十分清寒,不過讀書人清貧樂道,並不以清寒為恥就是了。
一切歸於寂靜,只留段明臣和顧懷清二人獨處。既然天一閣不讓進,他們便沿著棧道返回,前往另一個小島雪香園。
若說島上風景最佳之處,當屬雪香園。
雪香園面積不大,卻佈置的宛如最精緻的江南園林。園中種植了上百株梅樹,有紅梅、白梅、粉梅、綠梅、墨梅等十餘種梅花。冬日裡白雪滿園,梅花傲雪欺霜,爭相怒放,冷香襲人,美不勝收,故而得名雪香園。
此時乃暮春季節,梅花早已凋謝,不過園中景色依然美麗,有假山怪石,花團錦簇,綠柳垂堤,在臨湖的高處修建水心亭,正是欣賞湖景的最佳位置。
花前月下,攜美夜遊,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段明臣心滿意足的牽著顧懷清的手,尋思著如何才能讓這腦袋聰明但某方面遲鈍的美人開竅。
段明臣也不是沒想過用一些強勢手段,然而顧懷清不是女子,性格又倔強好強,武力逼迫未必能讓他就範,反而可能適得其反,引來他的反感;何況,顧懷清本身武力值也很高,段明臣並沒有把握就能制住他。
顧懷清並不知道段明臣心中的想法,只瞪大眼睛四顧欣賞美景,難得出宮一趟,可要好好玩個盡興。
如此良辰美景,的確適合談情說愛,顯然,看中這塊地方的並不止他們倆,還有別的有情人。
這不,影影綽綽的花叢中,皎潔的月光倒映出兩個相依相偎的人影。
顧懷清目力極好,一下子就辨認出來,這一對不就是白天碰見的安王世子蕭玨和美少年汪子瑜麼?
只見那汪子瑜整個人被蕭玨摟在懷裡,俊臉酡紅,大而漂亮的杏眼幾乎要滴出水來。
安王世子蕭玨則盡顯風流氣質,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手掌在汪子瑜的腰臀處撫摸,輕輕的說了一句什麼話,逗得汪子瑜吃吃笑個不停。
汪子瑜換了個姿勢,面對面坐在蕭玨的大腿上,雙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主動仰頭送上香唇,兩人竟嘖嘖親起嘴來。
顧懷清看得呆愣住了,雖然他也曾和段明臣逛過南風館,但只是喝喝酒聽聽曲而已,到底沒有親眼見過這麼火辣的親熱場面。
這便是方嘉說的翰林風月嗎?男子與男子也可這般相好?
顧懷清倒沒有覺得噁心,有點害羞又忍不住好奇,感覺像是推開了世界的新大門。
段明臣也看到了這一幕,先是吃了一驚,繼而下意識的去觀察顧懷清的反應,發現他並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反而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奇的盯著看,亦覺得很有意思。
段明臣明白這時候作為君子應該趕緊避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但是轉念一想,讓顧懷清看看也好,若是因此開了竅,倒是一樁好事,也省了自己許多煩惱。
於是兩個人就各懷心思的偷看起來,蕭玨和汪子瑜親吻了一會兒,汪子瑜一副情難自已的樣子,反觀蕭玨卻是從容不迫的,雖眼中有□□卻並不沉溺,可見是個慣於風月的老手。
汪子瑜將手探到蕭玨的腰間,想去解他的腰帶,卻被蕭玨按住。
「怎麼了,你不想要?」汪子瑜瞪著水汪汪的杏眼問道。
蕭玨輕笑著捏了汪子瑜的翹臀一下:「自然是想的,不過,我今晚與顏俊有約。他剛得了一首曲譜,邀我跟他一起參詳,我既答應了他,便不好失約。」
汪子瑜臉色微變,噌的一下從蕭玨腿上站起來,冷笑道:「好啊,原來你是有新歡了!」
「吃醋了?」蕭玨不以為意的挑眉,「顏俊是我兒時的玩伴,我們兩家是世交,情分自然深厚,不過你別亂想,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真的?」汪子瑜狐疑的看著蕭玨,顯然並不是很相信。
不過蕭玨嗯了而一聲,也不多解釋,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撫平衣角的皺痕。
汪子瑜露出糾結和委屈的神色,對於情郎的離去很是不捨。
蕭玨捏了捏汪子瑜的手,溫柔的說:「別瞎想,你該知道,我心裡只有你的,嗯?早點回去歇息吧,晚上有點涼,注意加衣,別受涼了,我可要心疼的。」
這一番話說得不可謂不貼心,配上他那雙飽含深情的桃花眼,汪子瑜被迷得暈頭轉向,很快的轉嗔為喜,跟蕭玨依依惜別,乖乖的回廬捨去了。
段明臣不得不佩服蕭玨的手段高超,三言兩語就哄得情人服服帖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將來怎麼得了?
顧懷清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居然偷窺人家**,不由得起了幾分羞愧,心底還有一絲異樣。他偷眼看段明臣,卻是一副坦然的模樣,絲毫不覺得尷尬,好像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顧懷清本就神經粗,也就放了心來。本來嘛,誰讓他們這種公共場所**的,被看到了也怨不得別人。
段明臣對顧懷清道:「這會兒月色正佳,我們去水心亭坐坐吧。」
「好啊!」顧懷清正好借此擺脫尷尬,當先開路,段明臣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後。
寂靜的夜晚,月兒銀亮,湖水靜幽,突然傳來一縷悠揚婉轉的琴曲聲,似乎有人在園中對月操琴。
濕潤的空氣中漂浮著淡雅的花香,段明臣不經意間看到路邊一叢開得絢爛的山茶花,便隨手摘了一支,藏在身後。
他們沿著石階登上水心亭,果然視野開闊,千蓮池的碧波盡收眼底,銀盤大小的月亮懸在頭頂,近得彷彿觸手可及。
顧懷清卻還不滿足,縱身一躍,瀟灑的落在亭子的頂上。段明臣輕輕一笑,也跟著跳上去。
顧懷清面朝湖水,順著亭子傾斜的坡面,胳膊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悠閒的躺下。
顧懷清側躺著,望著千蓮池中月亮的倒影怔怔出神,腦子裡回想起剛才蕭玨和汪子瑜親熱的情景,不知怎的身體一陣燥熱,清涼的夜風都無法讓他靜下心來。
突然,眼前出現一支粉白的山茶花,他訝然抬眸,正對上段明臣含笑的眼。
「給我的?」顧懷清摸了摸山茶花,柔軟的花瓣上顫動著幾滴透明的露珠。
段明臣將山茶花別在顧懷清鬢邊的頭巾上,顧懷清皺起眉想摘掉,段明臣卻按住他的手:「別動,這樣很美!」
「我又不是女子,戴什麼花兒?」顧懷清惱道。
「誰說不是女子便不能戴花?」段明臣毫不掩飾欣賞的目光,「這花兒很配你。」
段明臣撫摸著顧懷清的鬢角,輕輕一嗅:「香從清夢迴時覺,花向美人頭上開。」
說他是美人,便是顧懷清再遲鈍,也聽出這話裡調戲的意味了。
顧懷清俊臉微沉,他向來不喜別人拿他的容貌說事,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段明臣,只怕他早就翻臉發怒了。
顧懷清也不知自己為何對段明臣如此大度寬容,忍耐了一會兒,摘下山茶花,丟回給段明臣,淡淡的道:「我不喜歡這種玩笑,下次莫要這樣。」
段明臣接住山茶花,摩挲著柔軟嬌嫩的花瓣,沉默了半晌,才道:「懷清,你聽我說,我絕對沒有羞辱你的意思。你該知道,並非男女之間才有愛情,男子與男子之間,也存在著傾慕和愛戀。」
顧懷清訝然抬頭望去,等看清了段明臣臉上的表情,心底一震。
月色下,段明臣的臉龐籠上一層朦朧的光暈,使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變得柔和起來,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睛專注地望著自己,目光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痴迷和眷戀。
顧懷清一直當段明臣是兄長,是知己摯友,從未想過段明臣待他有超出兄弟之情,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段明臣伸手按住顧懷清的肩膀,朝他慢慢俯下/身來。
顧懷清呆呆的看著他的臉靠近,腦海裡浮現起方才蕭世子和汪子瑜親吻的一幕,心跳得亂了節拍,掌心也沁出汗來。
段明臣流露出的強烈感情令顧懷清感到不安,段明臣一貫都是穩重自持,甚至有些冷漠,可是此刻男人的眼神卻流露出掠奪的意味,按住他的手的力道大得讓顧懷清感覺肩膀疼痛,就連呼吸都帶著異常的灼熱。
顧懷清下意識的感覺到危險,本能的想逃開。
顧懷清猛地用力一推,段明臣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差點從亭子頂上滾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伸腿勾住亭子飛簷的一腳,才穩住了下墜的勢頭。
顧懷清看也不看他,鳥兒一般從亭子上一躍而下,飛快的衝著雪香園假山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