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心有默契
顧懷清被捕頭一提醒,皺起眉努力回憶起來……
昨晚他受邀請到蕭玨房裡彈琴喝酒時,桌上明明是放著燭台的,上頭燃著一根蠟燭。但凌晨他們回到客棧,卻四處一片漆黑,他跟段明臣是用隨身攜帶的火摺子照明,不過當時太過震驚,就沒有注意到燭台和蠟燭。
顧懷清心頭猛跳,二話不說就衝到隔壁的房間,一間一間查了一遍,發現所有房間的蠟燭都不見了,包括他跟段明臣的房間。
為何蠟燭好端端的會不翼而飛,莫非其中有問題?比如說,藏著毒/藥?
顧懷清記得,昨晚因為他跟段明臣外出,他們房間的蠟燭不曾點燃過,但其他留在客棧的人,天黑了肯定會需要照明。若是這蠟燭裡有無色無味的毒/藥,點燃後緩緩釋放出來,確實令人防不勝防!
然而,另一個問題又出來了,若是真的是通過蠟燭來放毒,那麼這些蠟燭是什麼時候放進房間的?以白氏雙雄和錦衣衛的武功,應該很難有人在他們眼皮子下面調換蠟燭,而不被察覺。
但若是在他們抵達客棧前,蠟燭就放好的,便說明這不是一起臨時起意的劫掠殺人案,而是事先經過精密策劃的。
然而,凶手又如何能算出,他們會下榻在這家客棧?要知道他們來留宿時,掌櫃還想將他們拒之門外,最後是白氏雙雄用武力逼迫,掌櫃才勉強同意收留他們的。
顧懷清理不出頭緒,便暫時不去多想,蠟燭裡有沒有藏毒還沒有確認呢。
顧懷清和捕頭將幾個燭台挨個兒檢查了一遍,發現所有的蠟燭都被取走,燭台上的蠟油也被刮得乾乾淨淨,不過,在某個房間的桌子上,有一滴滴落在桌面上的蠟油。顧懷清趕緊拿小刀片將它輕輕刮下,包在手帕裡,準備帶回去找人驗毒。
顧懷清和捕頭檢查完現場,命人將死者的遺物打包帶走,至於蕭玨的行李物品,包括顏俊留下的那張七絃琴,也一併帶回衙門去。
袁讓苦著一張胖臉,等候在樓下。衙役們將十幾具屍首從客棧抬出,蒙著白布排放在門口空地上。
幸好事先讓人封鎖了這條街道,不讓閒雜人等靠近,否則這樣恐怖的景象必然會引起民眾的恐慌。
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掌櫃夫人瘋瘋癲癲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尖細的笑聲迴蕩在空寂的街道上。
她的模樣跟昨晚差不多,蓬頭散髮、衣衫半解的,懷裡抱著那狐仙雕像,痴痴的笑著:「乖孩子,我的珍哥兒,嘻嘻,哈哈……乖兒子……」
顧懷清心情不佳,被掌櫃夫人吵得耳鼓發疼,不耐的對袁讓道:「還不快讓人把屍體都抬回衙門去?放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是……是……」袁讓唯唯諾諾的頷首,正要吩咐衙役行事,便聽到一聲洪亮的暴喝。
「且慢!」
顧懷清驀然回首,只見一騎飛馳而來,那馬兒渾身烏黑,四蹄如雪,騎手穿著赤金色飛魚服,雄姿勃發,瀟灑矯健,不正是去而復返的段明臣?
「段大哥,你可算回來啦!」顧懷清的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段明臣對顧懷清點頭致意,從馬背上躍下,目光掃到地上躺著的錦衣衛兄弟的屍體,眸光為之一沉。
段明臣正準備上前去跟兄弟們做最後的道別,突然那掌櫃夫人面露驚恐,衝著段明臣尖叫起來:「啊——你個惡徒,走開!走開!別殺我!」
那婦人一邊淒厲的尖叫,一邊連滾帶爬的躲到袁讓的背後,可能是因為他長得胖,所以比較好躲藏吧。那婦人嚇得面色如土,渾身瑟瑟發抖,只死命的抱緊懷裡的雕像。
這麼一來,所有人都以懷疑的目光投向段明臣,若不是他身上穿著錦衣衛象徵的飛魚服,還有顧懷清明顯跟他熟識,只怕衙役們這會兒就要上前拿人了。
饒是如此,段明臣也被眾人質疑的眼神看得面色尷尬,一時僵立在當場。
還是顧懷清為他解了圍,主動介紹道:「這位是錦衣衛指揮同知段明臣段大人,奉旨同我一起護送安王世子回鄉的。昨夜客棧發生慘案時,段大人正好跟我外出,不在客棧裡,也正因為昨夜發生了重大的變故,段大人一早便趕去錦衣衛汾州衛,尋求支援。」
袁讓一聽,心裡更苦了,一個東廠太監已經夠他喝一壺了,原以為顧懷清是這一群人的頭兒,沒想到還有個官銜更高也更難纏的錦衣衛大人。
段明臣這幾年勢頭強勁,誰不知道他如今是錦衣衛的第二把手,深得皇帝信任,熾手可熱的人物啊!
真沒想到在這小小的汾州地界,居然一下子來了兩位重量級人物,分別是東廠和錦衣衛的當權之人,這讓袁讓怎麼能不憂心?
何況,在他的地頭上出了這樣的簍子,不僅丟了安王世子,還死了這麼多的錦衣衛。根據以往跟錦衣衛打交道的經驗,他們最是護短,也團結得很,死了這麼多兄弟,想想也是難以善了的。
不過,儘管袁讓心裡比黃連還苦,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臉來,對著段明臣行禮道:「下官汾州知府袁讓參見段大人,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罪過罪過!」
身後的捕頭和衙役們也紛紛跪倒磕頭,段明臣並不為難眾人,讓他們免禮起身。
顧懷清看段明臣孤身返回,心中暗暗納悶,難道小小的汾州衛敢不給段明臣面子嗎?不過,此地人多眼雜,他也不便多問,打算回到衙門再細問詳情,順便再跟他說說最新發現的線索,商討一下對策。
顧懷清抬頭看了看天色,烈日當頭,不知不覺已接近午時,他霍然想起午時會有聞香教主在汾水畔作法祈雨,便對段明臣說道:「今日午時在汾水中央,聞香教主會登台作法,據說是為民眾祈雨,我們現在趕過去瞧瞧,順便帶他回衙門詢問。」
段明臣雖不知前情,但他與顧懷清默契十足,顧懷清只需遞一個眼神,他便能心領神會。既然顧懷清說要去看聞香教主作法,想必自有他的主張。
於是,袁讓吩咐捕頭和衙役帶著瘋癲的掌櫃夫人,抬著屍首回衙門,自己則陪著段明臣和顧懷清,前往汾水之畔。
白日的汾州城,跟夜晚的蕭條死寂截然不同,尤其是汾水之畔,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群,其擁擠程度,絲毫不亞於京城最繁華的街道。
眾人皆知,聞香教主午時在汾水中央施法祈雨,於是都雲集到汾水邊,他們中有狂熱的聞香教追隨者,也有純粹看熱鬧的群眾,想看看這聞香教主是否真的如傳說中那麼神通廣大,能夠呼雲喚雨,緩解天災。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段明臣命袁讓帶著衙役守在外圍,自己和顧懷清換掉官服,換上低調的青衫儒袍,戴一頂纏棕大帽,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之中。
今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金色的陽光灑在清澈的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汾水的中央隱約可見一座暗青色的島嶼,想必便是那神秘的聞香島了。
等了一會兒,汾水依然一片寧靜,那位傳說中的神秘的聞香教主卻蹤跡全無。
烈日當頭,熾熱的光芒灼得人臉皮微微發燙,這樣驕陽萬里的晴天,若說會下雨,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顧懷清被曬出一身汗,等得不耐煩起來,左顧右盼,發現不遠處站著一位青年,穿著一件繡白蓮花的玄色道袍,便主動上前攀談。
「這位兄台,請問,這聞香教主人在何方,為何還不出現啊?」
那青年傲慢的看了顧懷清一眼,道:「教主的行蹤,豈是常人能夠臆測的?」
顧懷清心中冷笑,嘴上故意激將道:「是嗎?依我看啊,今日天氣晴朗,祈雨肯定成功不了的,所以那個什麼教主知難而退了吧?」
「你莫要在此胡言亂語!」那青年怒瞪雙眼,激動的辯駁道,「教主有仙法傍身,神通廣大,區區祈雨怎難得住他?你就等著瞧吧!」
旁邊有一老者也贊同道:「這位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初來乍到不知道也是有的。老夫跟你說啊,聞香教主的能耐不是你能夠想像的。兩年前,也是久旱不雨,災情比今年還要嚴重,連續三個月無雨,田間稻穀眼見的就要枯死了,這時候聞香教主主動請纓,作法祈雨,當時明明是大晴天,卻突然飄來大片烏雲,然後便是電閃雷鳴,天降暴雨,連下了三天三夜,一舉解了旱情,避免了秋季顆粒無收的結局,汾州百姓至今都唸著他的好處呢!」
旁邊又一個武生打扮的男子附和道:「是啊是啊,聞香教主還有一雙回春妙手,我爹用了他賜的仙藥,老寒腿竟然好了,現在陰雨天都能下地干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