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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廠花基情錄》第28章
☆、第28章 霧裡看花

 兩人在雅間喝了兩杯,這時有一位約十歲的清秀男童來敲門,跟二人解釋今晚的規矩,要見到蓮君必須連過琴棋書畫四關,四道考題均由蓮君親自擬定,過了這四關才有資格見到蓮君真容。

 段明臣雖是武狀元,但段母很重教育,自小給他延請名師,完全比照世家子弟的教養,因而他的文采修養也很拿得出手。顧懷清則略費了一點周折,尤其在書畫這兩關上,不過最終還是順利過關。

 有驚無險的過了四關,小童對二人表示恭喜,然後領著他們順著一側的樓梯登上三樓,頭牌的房間佈置得古色古香,熏著淡雅的木樨沉香,青色輕紗帷幔緩緩拉開,神秘的蓮君終於露出真容。

 在看清蓮君容貌之後,顧懷清不禁有些失望,或許是之前期望太高吧,竟覺得所謂頭牌,也不過如此,離傾國傾城的美人差得遠了,臉孔只能說是清秀白淨而已,身段柔軟纖長,翹著蘭花指,走起路來裊裊娜娜的,弱柳扶風一般。

 這等姿色就能當頭牌?顧懷清雖然出於禮貌沒問出口,但臉上卻忍不住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段明臣卻早有預料,只是含笑不語。

 其實不是顧懷清眼光太高,而是世人的審美問題,時下士大夫階層追捧的就是這種纖秀骨感型美人,認為這樣才有風骨,清淡高雅,而濃豔魅惑的相貌則落了下乘,被認為是俗氣的。

 顧懷清心生失望,對面的蓮君卻兩眼灼灼的盯牢了眼前這位俊美非凡的白衣公子。

 大抵作皮肉營生的,不外乎兩類,要麼愛錢,要麼愛俏,若是客人既有財又有貌,那自然是夢寐以求的。

 早先龜奴就提醒過他,這位白衣公子出手闊綽,賞了他一枚貓眼石,蓮君對於琴棋書畫狠下過一番功夫,一眼便認出顧懷清手中的摺扇上的書畫乃是前朝大師之作,況且顧懷清又生得如此俊美,蓮君若是不心動,那簡直沒有天理。

 蓮君不禁紅了臉,為了掩飾失態,他用扇子半遮面,但眼神卻流露出傾慕之色。

 顧懷清原本有些失望,但想起跟段明臣的賭約,又重新打起精神,搖著扇子做出一副風流紈袴的木有,勢必要贏得蓮君的芳心,勝段明臣一籌。

 段明臣漠然的站在顧懷清後面,悠閒地望著窗外。顧懷清太過耀眼奪目,而段明臣又刻意低調,蓮君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顧懷清的身上。

 寒暄一番之後,蓮君見顧懷清談吐不凡,氣質絕佳,心中十萬個滿意,羞答答的正要將代表心意的玉環送出,就在這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冷冽的寒意襲來……

 蓮君驚慌抬首,卻見顧懷清身後的公子轉過臉來,寒星般的眸子冷冷的望向自己。

 蓮君一下子愣住,但凡歡場混跡之人,都善於察言觀色,他愣了一下之後,便立刻讀出了段明臣眼中的警告,突然想到早上接到樓主的指令,又瞥見段明臣腰間造型獨特的小唐刀,頓時心頭劇震,臉上血色盡褪,嚇出一身冷汗來。

 於是,顧懷清和段明臣被客客氣氣的請出房門,下一個客人則僥倖獲得了蓮君的青睞,欣喜若狂的摟著美人共度良宵。

 顧懷清滿頭霧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剛才明明蓮君對他很有好感,怎麼一轉眼就婉拒了他?只有段明臣心知肚明,暗中偷樂不已。

 雖然東廠在宮中勢力滔天,但宮外還是錦衣衛的天下,秦樓楚館更是錦衣衛的關注重點。像倚玉樓這類風月場所,都受控於錦衣衛,是他們收集消息的秘密渠道。段明臣事先打過招呼,倚玉樓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否則還不是乖乖聽錦衣衛的命令辦事。

 顧懷清哪裡知道其中的門道?他生性張揚,又得聖寵,養成了說一不二的脾氣,很少有人拒絕他,何況還是個不怎麼樣的小倌兒。顧懷清自覺顏面大失,便要了兩壇竹葉青,拉著段明臣到露台上對飲。

 段明臣私下動用手段阻了顧懷清的好事,表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好言勸慰顧懷清:「賢弟,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蓮君沒有選擇你,其實不是看不上你,相反,恰恰是因為你太優秀了,他內心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段明臣變相的誇讚極大的滿足了顧懷清受挫的自尊心,顧懷清心口的悶氣褪去許多,一手抄起酒瓶,仰頭喝下大半瓶,以慵懶不羈的姿態斜倚在欄杆上,眯著眼笑道:「呵,沒想到段兄對我的評價這麼高,你真的認為我有那麼好?」

 段明臣脊背挺得筆直,一本正經的道:「我生平不喜打誑語。」

 顧懷清嘁了一聲,想到一個月前初識時,段明臣可是沒給過他好臉色,經常板著臉教訓人,現在麼,依然是正經八百,明明才二十來歲的人,卻跟老頭子似的一板一眼,怪不得沒有姑娘肯嫁他,誰要嫁一本會走路的《朱子家訓》啊!

 不過……對朋友倒是挺義氣的,武功也不錯,顧懷清抿嘴一笑,舉起酒瓶跟段明臣碰了碰。

 二人坐在露台上飲酒,耳畔迴蕩著溫柔旖旎的絲竹樂聲,屋簷下幾盞八角宮燈在綿軟的春光中輕輕搖蕩。昏黃柔和的燈光映在顧懷清的臉上,那雙平素裡黑亮銳利的鳳眼,因為飲酒而籠起一層氤氳的霧氣。

 段明臣坐在他對面,明明只有咫尺之遙,卻無端的生出月籠寒煙、霧裡看花的朦朧之美,令人恨不得撥開那薄霧,將美景看個清清楚楚。

 顧懷清狀似無聊的把玩著摺扇上的玉蝙蝠扇墜,那墜子小巧玲瓏,雕琢得活靈活現,由於常年被把玩的緣故,外表圓潤晶亮,青翠欲滴的玉色襯著顧懷清白皙修長的手指,讓人挪不開眼。

 段明臣自認不是重色之人,自加入錦衣衛,天南海北的秦樓楚館,什麼樣的絕色都沒見識過,然而對面這位卻真正當得上一句「好顏色」。剛才那位頭牌蓮君,跟顧懷清相比,簡直是螢火之比皓月,白雲之比淤泥,段明臣那一句配不上,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然而段明臣又想起顧懷清內監的身份,不免為他惋惜,如此芝蘭玉樹般的人,竟是身體殘缺的,委實令人唏噓。

 兩人就在春風中對坐暢飲,正喝得暢快,突然聽到蓮君的房間裡傳出一聲痛苦的尖叫。照理說,兩人坐的地方離蓮君的臥房尚有一段距離,不過他們乃是習武之人,耳朵特別敏銳,比常人聽得更加清晰。

 顧懷清側耳聆聽,似乎有人在哭著叫救命,聲音似乎壓抑著巨大的痛苦,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下意識的站起身,想要過去探個究竟,可是段明臣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顧懷清皺眉道:「你攔我作甚?」

 「別去,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有人在哭叫救命呢,段兄難道沒聽到麼?」

 段明臣臉上浮起尷尬的表情,冰山臉都快繃不住了,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耳朵泛起淡淡的紅色。

 段明臣無比後悔帶顧懷清來這種地方,那哭叫的人顯然是蓮君,這裡是南風館,又是小倌的開/苞之夜,你說能發生什麼呢?也只有顧懷清這個愣頭青才要不管不顧的衝進去管閒事。

 顧懷清見段明臣臉色怪怪的,也不說話,只一味攔著他,不免心中火起,耍了個花招,趁段明臣不備,哧溜一聲從他身旁滑過,像一隻鳥兒輕悠悠的飄起來,躍上三樓蓮君的房間。

 段明臣大驚,趕緊跟上去,在顧懷清推窗進去之前,及時的制止了他。

 「蓮君沒有遇到危險,他們只是……只是在行魚水之歡而已,你確定要闖進去嗎?」

 「魚……魚水之歡?」顧懷清怔住,他一心想救人,真沒往那方面想,「可是,為什麼他在喊救命?聽起來還那麼痛苦?」

 段明臣低咳一聲,俯下身子對著顧懷清低語:「頭一回行事,多少……會有些疼的……」想了想又補充:「但若是做法得當,也是會舒服的……」

 顧懷清靠在他胸前,雙手被他握住,雙眸圓睜,眉頭微微皺起,一臉懵懂的樣子,漂亮的五官配上天真茫然的神情,令段明臣的心跳加劇,還好有夜色掩護,讓人看不到他臉紅。

 顧懷清將信將疑,像是為了印證段明臣的話,房間裡蓮君的痛呼果然低了下去,轉而響起親吻的嘖嘖聲、男子動/情的喘息聲、皮/肉撞擊的聲音,漸漸地,蓮君的聲音變得軟膩婉轉,帶著幾分哭腔,邊喘息邊求饒。

 顧懷清聽了一會兒,只覺得體內似是翻湧起一股燥熱,而且身後段明臣的胸膛像個火爐,熱得他額頭都冒出汗來。既是確定蓮君沒有生命危險,也就沒必要再聽下去了。

 顧懷清和段明臣飄然躍下樓,被剛才這一出鬧的,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沒有心思再喝酒,匆匆的結了賬,離開了倚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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